XIV
——距离英军500米处，絮歇麾下骑兵部队的埋伏地点。
絮歇拿下并收好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她望向远处，“达武”麾下骑兵部队进攻并挫败那不勒斯军的地方，若有所思。
“长官！”絮歇身旁的一名部下兴奋地看着这一切，“达武长官已经击溃了那不勒斯佬！现在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絮歇面无表情地观望一阵后，突然说道，“你认为，达武他会没事吗？”
“啊？”这个有些莫名奇妙的问题倒是让那名部下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他便笑着回答，“达武长官肯定不会有事。”
“如何这么肯定？”絮歇反问的时候也依旧是面无表情。
“达武长官能以400大破2000，如此厉害，怎么可能会被那不勒斯的那群喽啰给随便就干掉了呢？”
“……”絮歇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奇怪……为什么我会对达武如此关心？自从父亲去世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特别对某一个人的安危抱有如此重视……）
絮歇微微皱眉，握紧右拳，将其轻放在自己的胸前，稍稍低头，目光有所迷失。
（当父亲大人去世的时候，本来以为这颗心早已彻底冷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却又……）
“长官？”她身旁的那名部下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您的脸为什么突然红了？”
“……没什么。”絮歇冷冷回答后，抽出挂在马旁右侧的步枪，转身对身后，由自己统领下的600名猎骑兵喊道，“共和国的战士们！敌军的左翼已经完全崩溃了！现在正是发起总攻的最佳时刻！听我的命令！”
絮歇一抽马缰，再度面相英军一侧。
她身后的600名猎骑兵，同样也已是枪在手中。
“Charger（法语：冲锋）！”
——坡下，法军主力部队所在位置。
“嘿嘿嘿嘿嘿，真是太有趣了……”
“能别笑的这么恶心么？”
“反法联军正在混乱中。”
坡下，马塞纳左手插着裤子上的口袋，右手单手用望远镜观察前方英军的动向，一脸坏笑。
他的左侧，纳拉在整理自己两颊的两条小辫子的同时，也不忘斜眼调侃马塞纳；他的右侧，维克托正在自言自语，念念有词，那根违背牛顿地心引力理论的呆毛特别显眼。
至于马塞纳的背后，1500人左右的线列步兵，已经列队成了长条方阵，等待着命令下达的那一刻。面对眼前虽陷入混乱但仍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敌军，竟然没怎么显露太多的胆怯——这可能与刚才拉纳和维克托一起就地正法了几十名临阵脱逃的官兵有关，毕竟战死沙场可比当逃兵被枪决来的好多了。
“先是拿破仑大美女从中挑拨，然后达武老弟一马当先大破左翼的那不勒斯军，接着絮歇大美女的又通过猎骑兵的火力和机动性给英国佬来了一个措手不及……吼吼吼吼！”尽管马塞纳现在还没有参战，但从他的反应上来看，他乐在其中，“真是太有趣了！爷从十岁登上老叔的私掠船以来，还没见过玩的这么溜的。”
“英军兵力与我军进攻中的兵力的对比仍在七比一要是不赶快发动总攻的话他们会在接下来的30分钟到一个小时内全军覆没。”维克托此时冷静的如同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按照拉纳的说法，现在的维克托已经进入“战斗状态”，但不管是哪一种状态，哪怕是正常状态，维克托总是给人一种唐突和莫名奇妙的感觉——虽然还不至于要到讨人厌的地步。
“什么！？”听到这个分析的拉纳先是一震，然后右手握拳，对着身旁依旧悠哉的马塞纳怒视道，“你还在等什么！？”
“别急别急。”马塞纳拿下望远镜， 不紧不慢地抚了一下自己前额那暗金色的短发，“爷可不是来这里当花瓶给他们衬托的。”
“哈？”拉纳歪了歪头。
“拉纳大美女，你以为我们背后这1500人的主力部队是拿来当背景的啊。”
马塞纳笑了笑，转过身，面对身后排列的几乎可算是整齐的各列队。
“各位兄弟姐妹们！”马塞纳自信地喊道，“该是我们登场的时候了！”
法军士兵们暂时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显露出了振奋。
“爷知道，你们害怕英国佬，这可以理解。”马塞纳翘起快要燃完的烟头，“毕竟之前谁也没见过英国佬，估计还以为英国佬长了三个胳膊六条腿呢。”
下面一阵笑声，气氛明显缓和许多。
“但现在你们也看到了！”马塞纳遥指远处英法两军激战的地方，“英国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甚至比我们还烂！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一个法国士兵就能吊打七个英国喽啰！”
“对！”
“没错！”
“说得好！长官公民！”
一些士兵已经开始喊出支持的口号了。
“现在！就让我们教教这帮英国佬！告诉他们几个最简单的道理！”马塞纳取出燃完的烟头，丢到地上，掏出新烟，叼在嘴边，取出火柴盒，点燃火柴，然后点燃烟，最后随手将燃后的火柴一扔，眼睛一瞪，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第一条！法国人不是你特么能招惹的起的！第二条！共和军是世界最强的陆军！第三条！”
当马塞纳说到“第三条”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士兵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马塞纳的最后一句话。
只见马塞纳嘴角一咧，一脸坏笑，将双臂向两侧猛地摊开，昂首挺胸，配上他那跟才燃了一半的烟，显得特别有自信。
“法兰西人民就该干死英国佬！！”
随后，便是爆发般的欢呼。
“干死英国佬！干死英国佬！法兰西万岁！！”
看着这一片喊打的景象，马塞纳微微一笑，双手手掌手心向下，双臂向下挥了挥，示意安静。
众人安静下来，不知道马塞纳还打算说什么。
“兄弟姐妹们！土伦城内漂亮的女孩们！还等着你们去泡！土伦城内帅气的男孩们！还等着你们去钓！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赶紧干死这帮英国佬！早干死早入城！上面干完才能让下面干！”
“哦！！！！！”
法军士气立马上了数个档次。
从刚才还略有动摇，到现在坚定无比，马塞纳所花费的，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当然，拿破仑，“达武”，和絮歇的出色表现，同样也给予他很好的演说材料。
“……”拉纳虽然并不怎么喜欢马塞纳以及他的“粗鄙之语”，但看到马塞纳的这番演出，她的目光，也显现出了敬佩之情。
“……”维克托，则是一脸不明所以，仿佛自己完全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拉纳大美女！”马塞纳面相拉纳，双手叉腰，一副志在必得之样，“左翼就交给你了！可别搞砸了！”
“谁会搞砸啊！？咇——大色鬼安德烈。”拉纳调皮地拉下右眼眼皮，吐出舌头，做了鬼脸之后，便受令跑向列队的左侧。
“维克托大美女！”马塞纳扭头看向似乎注意力并不在这里的维克托，笑了笑，“右翼就交给你了！加油哦！”
说罢还给了一个大拇指点赞。
“是长官。”维克托现在的整体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偶，虽然可爱，却又显得没有生气——当然那有些滑稽的呆毛不算在内。
领命后的维克托，不紧不慢地朝部队的右翼走去。
“好了！爷的手刚好也有些痒了。”分配完工作的马塞纳一边活动各个手指的关节，一边漫步走入中军前锋部队的旗手身旁——这支部队和其他线列兵列队不同，是由掷弹兵组成，战斗力超群。
“该特么进入主题了。”
说罢，马塞纳拔出军刀，先是笔直地将军刀的刀尖指向空中，然后猛地向下一划，坚定地指向了前方，正在激战中的战场。
“En avant, marche!（法语：前进！）”
鼓声响起。
伴随着鼓声，法军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踏向战场。
他们眼中，没有惊慌，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对胜利的渴望和追求。
“哼。”望着越来越近的英军，马塞纳冷笑一声，瞳孔放大，给人感觉他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有着浓厚的期待以及兴奋。
他嘴边的烟，也快燃完了。
（意大利人也好，奥地利人也好，英国人也好，都无所谓！你要战！爷便战！胜利女神可是只给爷掀裙子的！）
法军主力部队，进入战斗。
——距离主战场西北550米处，法军火炮阵地。
“Au feu!（法语：开火！）”
轰——————————！
每一声的“Au feu!”后，都有一门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都有一发炮弹被射出，飞过高空，然后落在英军的头上。
指挥这一切的，正是拿破仑的学弟兼副官的奥古斯特·德·马尔蒙，他此时正在用单筒望远镜观望战场上的一切变化，以便调整自己的战术。
尽管现在，整体上的局势正在向对法军有利的方向进展：“达武”打垮了那不勒斯军，絮歇的骑兵部队给予英军巨大的混乱，而在马塞纳领导下的法军主力部队已经投入战斗，和英军杀的难舍难分，拉纳和维克托两人也从左右夹击，不断逼退英军。
但在马尔蒙的脸上，并未显现出应该有的喜悦，取而代之的，则是焦虑和不安。
因为他的学姐，本该是在战场上最为耀眼的拿破仑，此刻却不知在什么地方。
（学姐……还好吗……）
如同忠犬念主一般，马尔蒙仔细地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好在他所处的位置是高地，居高临下，容易查看整个战场。
“哦！马尔蒙……”
“看来战线还没有崩溃……”
两种不同，但对于马尔蒙而言，却十分熟悉的女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扭过头去。
刚才负责撤退伤员的朱诺和迪罗克两人，此刻正站在马尔蒙身后。
与正在向马尔蒙微笑着并友好挥手的朱诺相比，迪罗克则是冷漠地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但相同的是，两人身上的蓝色军服沾满了黄色的尘土，而且都在大口喘气，显得风尘仆仆，可以看出，他们是急着赶回来的。
“朱诺！迪罗克！”看到这两人的身影，马尔蒙紧皱的眉头暂时松开了，他立刻迎上前去，抱住两人的手，“你们两位没事吧？”
“啊。”朱诺温和地双手抱住马尔蒙的手，点了点头，“伤员都已经安全送到后方去了。”
“由杜尔戈老将军率领的援军也将很快赶到。”迪罗克见两人如此，便自觉且冷淡地放开了马尔蒙的手，“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了。”
“是吗？那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马尔蒙微微一笑。
“话说回来。”迪罗克观望了一下四周，“波拿巴少校呢？”
“学姐……”一听到这，迪罗克的眉头又周了下来，“现在完全处于不明状态。”
“什么？”迪罗克那冷漠的眼神，显示出异样的光彩，她遥望远处的战场，“少校她……失踪多久了？”
“从开火到现在，有足足3个小时。”马尔蒙原本就低下了头，此刻变得更低了。
刚才还愉快的气氛，瞬间降至零点，尴尬至极。
但——
“波拿巴少校肯定不会有事的！”
朱诺笑着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背。
“打起精神。”
“诶？”
“嗯？”
马尔蒙和迪罗克的眼神，都注意到朱诺身上。
“因为……”
朱诺漫步走向前去，双手背后，观察了一番战场的态势后，回媚一笑。
“——她可是拿破仑呐。”
——距离主战场北偏西745米处，法军援军。
“哦？看来他们已经构筑起一条还算是稳固的战线了。”
“毕竟，是那群孩子呢。”
巴拉斯和杜尔戈两人骑着马，并列而立。
巴拉斯正在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的战况，而杜尔戈则是一脸“意料之中”。
两侧，援军正呈一线纵队状，迈着步伐，向着主战场而去。
“那群孩子？”巴拉斯放下望远镜，“将军公民，您认为，在这些年轻的军官中，哪位是最优秀的？”
“呵呵，这可不好说啊，议员。”杜尔戈微笑着摇了摇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但就我目前来看，我觉得最优秀的，无疑是波拿巴少校。”
“哦？为什么这么说？”巴拉斯歪着头，但眼神却又没有迷茫的样子，很容易就能看出她在装傻。
“她同时具有魅力，能力，以及判断力。”就算是知道巴拉斯在装傻，杜尔戈依旧如同祖父般地耐心，“有魅力，就会吸引能人；有能力，就会留住能人；而有判断力，则可以识别对方是有能还是无能，该放在什么位置上更好。这是作为领导者所需要的最重要的三个能力，而波拿巴少校都有，我认为，如果她能活过这次战役，她的前途将会是无量的。”
“说得好！将军公民。”巴拉斯点头表示赞成，“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赶快援助他们比较好，毕竟要是他们战死在这里，前途什么的，也都会成为无稽之谈。”
说完，巴拉斯便一抽马缰，抢先一步向着战场而去。
望着巴拉斯的背影，杜尔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年轻就是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