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奥哈拉那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被俘虏都成习惯了是吗!?赫拉克利特的不是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吗!?她是一定要溺死在一条河里吗!?这个白痴!蠢货!”
当纳尔逊和亚历山大·胡德刚推门进入会议室时,便听到塞缪尔·胡德的怒号。
只见塞缪尔·胡德愤怒地站在会议桌的主位前,面对分坐在两旁的英西海军军官们,狠狠地拍着桌子。她那怒皱的右眼,在她佩戴的单片眼镜的作用下,被放大了一倍。
坐在塞缪尔·胡德旁边的,与她同龄,黑色刺猬头,并且肤色有些偏暗白的帅气的年轻男子,是西班牙王国的海军上将,扬·弗朗西斯科·德·兰盖拉·Y·华尔特。此时兰盖拉,正一脸苦逼样地单手撑头,看着塞缪尔·胡德,一面默默听着她的怒号,一面期待有什么人能够改变这一现状。但从他并没显示出不耐烦的表情,反而是充满了同情和赞同,以及关心。当他看到纳尔逊和亚历山大·胡德的到来,他立刻来的精神,给以两人眼色示意见机行事。
纳尔逊和亚历山大·胡德自然是心照不宣,她们俩腿一并,挺直腰板,敬礼。
“长官!”“长官。”
“哦,你们来了。”见到自己的得意后辈以及最爱的妹妹到来,塞缪尔·胡德的气立马消了大半,她缓缓坐回原位,舒了一口气,“坐下吧。”
两人扶着帽子,点头示意后,便入席到塞缪尔·胡德旁边,兰盖拉对面的两个空位上,摘下军帽,放在桌前。
“关于奥哈拉中将的去向,已经有明确的消息。”塞缪尔·胡德左手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份折起的报纸推到纳尔逊和亚历山大·胡德的面前,同时右手捏着两眼之间的鼻梁处,边搓边摇了摇头,“居然还是通过法国佬的报纸才得知的,情报部门的那帮家伙都把经费拿去买狗粮了吗……我眼睛本来就不好,刚才看完后更不舒服了,你们自己看吧。”
两人面面相觑一下后,便由亚历山大·胡德拿起报纸,摊开首版。
首版上的大标题是这样写的——
——“Nos braves guerriers du République
capture de commandant l'ennemi O'Hara, ennemi de la France périront de notre
patrie!(法语:我们勇敢的共和国战士擒获敌军总司令奥哈拉,法兰西之敌必将在我们的祖国大地上灭亡!)”
尽管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可能,不过事实永远比猜测来得更有冲击性。
“到底是谁把那个白痴给提名当上总司令的……哦,想起来了。”
塞缪尔·胡德像是悟道般地两眼一瞪,搓眼的右手握成拳状,狠狠地朝桌面上就是一砸,怨气十足。
“查尔斯·康沃利斯……那个假公济私的混蛋,滥用职权的腐败昏官!”
塞缪尔·胡德越说越气,猛地站了起来,朝天挥拳呐喊。
“土伦这里的战事一结束!只要我还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到女王陛下和首相阁下面前!参她一本!不把这祸国殃民的昏官搞下来我誓不罢——咳咳咳咳!”
刚骂到一半的塞缪尔·胡德忽然眼神一变,抓紧那可观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表情显得十分难受。
在场的其他军官见状,均神色慌张地微微起身。
“塞缪尔!?”兰盖拉见状,迅速站起身并扶住塞缪尔·胡德,“心脏病又发作了吗?亚历山大!快拿药!”
“是!是!”
亚历山大·胡德赶忙起身,打开旁边的柜子,拿出一包药,交到她姐姐的手中。
纳尔逊则不动声色地把倒了一杯水,放在塞缪尔·胡德面前。
“啊哦!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服药后的塞缪尔·胡德,抑制住了病情。
“谢谢了,亚历山大,霍雷肖。”先是以感谢的眼神看了看她的妹妹和后辈后,又以十分亲近的目光转向身旁扶着她的兰盖拉,“我没事了,华尔特。”
“没事就好。”看到塞缪尔·胡德恢复正常,兰盖拉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后四人便坐回了原位。
在场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在总司令奥哈拉被俘的情况下,要是塞缪尔·胡德也倒了,那土伦这里就彻底没希望了。
“不管怎么说,战还没打完,一切都还没有定论。”塞缪尔·胡德深呼吸一口以缓解压力,“陆军那里还是需要有人统领的。”
“格雷厄姆少将怎么样?长官。”一名英军军官举手道,“不论是能力还是名望,格雷厄姆少将他两边都有。”
“目前来看,除了格雷厄姆少将,确实没人能够担任该职。”塞缪尔·胡德点了点头,“不过格雷厄姆少将还没完全从上次的战伤中恢复过来,再让他静养几日后上任吧。”
那名英军军官也没更好的办法,便点头坐下。
“现在,各舰应当立刻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尤其是逆风航海。”
听完这句话,在座的英西军官们均目瞪口呆。
“长……长官?”另一名英军军官举起手,“我们真的要撤吗?”
“两手准备罢了。”塞缪尔·胡德苦笑一声,“要不是那个白痴,根本没有下这道命令的必要。”
“是啊。”兰盖拉也点头表示赞同,“毕竟现在的战局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有利,意外随时有可能发生。不过没有关系,诸位不要忘了,我们还有尊贵的神圣罗马帝国女皇弗朗茨陛下答应的5000援军,只要我们挺到援军到来,主动权又会掌握到我们手中。”
听到兰盖拉的提醒,众人无不打起精神,点头称是,虽然那5000人的援军几个月下来久久未到,但毕竟神圣罗马帝国一边也没有说取消派遣,也就是说还有到来的可能。虽然颇有空头支票的感觉,但拿来壮胆倒是足够了。
“长官!从本土来的急报!”
一名喘着气,满脸是汗的下级军官打开会议室的门,她的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哦?”塞缪尔·胡德看着那名下级军官的样子,一脸不解。
亚历山大·胡德起身来到下级军官面前,从她那湿漉的手中接过文件,看了两眼,神情大变。
“幸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亚历山大·胡德用近乎发抖的手对着那名下级军官挥手示意。
下级军官敬礼后便带着门把关门离去。
“怎么了?”虽然不知道那份文件上写了什么,但看着自己的妹妹这副样子,塞缪尔·胡德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亚历山大·胡德身上。
“……”亚历山大·胡德面色难看地看着文件,纠结了一会儿后,叹了一口气,将文件递到她姐姐的手中。
塞缪尔·胡德从她妹妹手上接过文件后,便一手握正单片眼镜,一手拿着文件仔细阅读,兰盖拉也凑过脸来看看文件上写了什么。
虽然除亚历山大·胡德以外的其他人均不知道文件上写了什么,但他们看到,塞缪尔·胡德和兰盖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几乎已经要到爆发的极点了。
“那——个——混——蛋——”塞缪尔·胡德咬牙切齿地将文件揉成一团,拍在桌上。
“亚历山大。”然后她舒了一口气,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挥手示意她的妹妹,“我已经没精力再看下去了……把这份文件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念给所有人,大声点。”
“……是。”
亚历山大·胡德拿起那团已经被揉成纸团的文件,摊开,再看了两眼后,开始朗读:
“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外交大臣格伦维尔勋爵阁下:
“鉴于贵国在土伦方面进展前景不明,我国尊贵的弗朗茨陛下决定取消三个月前有关向土伦战区派遣5000人援军的命令——”
“Enough!(英语:够了!)”
塞缪尔·胡德怒气冲天地拍了桌子,打断亚历山大·胡德对这份照会副本的朗读。
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在下一秒来临一样。
“……”怒目环视众人后,塞缪尔·胡德降了火气,如同掉线的人偶一般,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按我的命令去做吧。”她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散会。”
众军官默默地起身,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会议室。
当门被顺着关上时,会议室内只剩下胡德姐妹,兰盖拉,以及纳尔逊。
“姐姐大人。”“前辈。”
亚历山大·胡德和纳尔逊两人来到塞缪尔·胡德身旁,关系地问切道。
“哈——”塞缪尔·胡德摘下自己的单片眼镜,搓了搓双眼,然后亲切地握住她最爱的妹妹以及最得意的后辈的手,强作一笑,“我没事,放心好了,无论结局怎么样,我有信心把这场战打到最后……先下去休息吧,下面的日子会变得很艰苦的。”
“……好的,前辈。”
“姐姐大人也要注意身体。”
“好啦。”看着妹妹和后辈如此不安,塞缪尔·胡德呵呵一笑,“别搞得和快死了一样,还没到病入膏肓呢,虽然我这个身体状况很有可能走在你们前头——”
“前辈!”“姐姐大人!”
听着自己的和姐姐和前辈说着如此不吉利的话,两人不知道该是抗议,还是无语。
“哈哈哈。”塞缪尔·胡德笑了笑,“我和华尔特还有一些事要谈谈,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
“是!”
“是!”
应声敬礼后,两人便带着那依旧不安的目光转身来到门前,推开了门。
当纳尔逊准备关门时,她听到了塞缪尔·胡德和兰盖拉的几句对话——
“华尔特,这下棘手了,法国佬是越打越多,我们这边可是越打越少,就指望那5000人了,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弗朗茨陛下竟然反悔……那个混蛋,哪门子女皇?说话跟特么放屁一样……”
“哦?这可不像七年战争时的你啊。当时不管是多大的逆境,你可是毫不废话,说干就干,连我都被你打的那么吃力。”
“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啊?”
“可不是吗?尤其是无人岛上的时候,不论你我都不会忘记吧。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买下那座岛,建一个大房子,然后我们两人就在那里,过着远离尘世喧嚣的日子。”
“哈哈!我可期待着呢——”
听到一半的纳尔逊默默地关上了门。
亚历山大·胡德正站在她身旁。
“呐,亚历山大。”纳尔逊以十分好奇的口气问道,“前辈和兰盖拉上将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只是听姐姐大人说的。”亚历山大·胡德背靠着墙壁,双手插在比她姐姐小了一号的胸前,缓缓道来,“七年战争时期,当时还是上校的姐姐大人和同样是上校的兰盖拉上将是多次交手的死敌。两人每次领舰出击,十次中会有八次和对方碰面交火。据说曾有次,双方在交战中因互相炮弹的射击,立足不稳,不慎双双落水,最后一同漂流到了一座无人岛,三个月后被各自的舰艇救回。根据姐姐大人自己所述,似乎是兰盖拉上拼死将把差点溺死的姐姐大人救到岛上的,至于在岛上发生了什么,姐姐大人从来就没有说过——”
“是没有说的必要性吧。”纳尔逊打断了亚历山大·胡德的话,并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门。
“啊,是的。”亚历山大·胡德也微笑点头,“我觉得兰盖拉上将很不错,你呢?”
“我吗?”纳尔逊想了一下,然后郑重地回答,“作为友军是得力的盟友,作为敌人那绝对是难缠的。好在现在的西班牙海军,像他这样的海军军人,已经很少了。”
“是啊。”亚历山大·胡德叹了一口气,“真希望最后,姐姐大人能和兰盖拉上将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