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Acte VI Notre voyage ne fait que commencer
I
共和历二年霜月17日（1793年12月7日）上午，科日，土伦平叛军总司令部。
“第二次马尔格雷夫堡总攻的作战计划已经正式确定下来了？”
当拉纳发问之时，众军官们正在那里相互交谈有关第二次马尔格雷夫堡总攻计划发布的事。
拿破仑这边自然也不例外，参加了作战会议讨论的拿破仑，“达武”，马塞纳，絮歇，以及迪罗克五人，正在向未有参加作战会议资格的拉纳，维克托，马尔蒙，朱诺，莫兰德，以及弗里昂详细解释作战计划——都是自己人，外加现在所有的优势，倒也不害怕会有泄露情报的可能，更何况，要是能够贯彻作战计划，反而能在实战中更好地发挥。
今天的“达武”和以往不同，身着一件灰色的精致大衣，据说是“达武”数日前在科日的一家衣服店里无意中相中的。虽然被絮歇评价为“并不是很配”，但“达武”依旧穿来了——毕竟只要没有违法，自己喜欢就行。
“是的拉纳。”拿破仑微笑点头，在围在中间的桌子上摊开了土伦地图，“在此之前，先解释一下现在的战局，迪罗克。”
“是。”迪罗克领命后，便将右手食指点在马尔格雷夫堡的位置，“根据最新的情报，敌军有将近6000多的守军驻守马尔格雷夫堡，配有26门铜炮，其中12门，使用24磅炮弹，同时还配备大量的散弹和葡萄弹，以上便是要塞的现状。”
“嗯——虽然守军的数量少了不少，但要塞依旧是那么难啃，尤其是那些大炮，丝毫没有任何损失。”拉纳双手插在胸前，盯了地图上马尔格雷夫堡要塞的位置一会儿，“要是在几天前的国民公会炮垒附近能干掉他们几个炮兵就好了。”
“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不如关注未来更好。”“达武”笑着说道，这句话让絮歇的眼神发生了转瞬即逝的变化，“更何况我们抓获了他们的总司令奥哈拉，成功地打击了他们的士气。而且根据巴黎方面传来的消息，奥地利人反悔，拒绝派遣三个月前承诺的5000援军。”
“誒！？”莫兰德和弗里昂异口同声道，“真的！？”
“当然。”马塞纳将点燃的烟在空中划出一道魔性的烟线后，叼到嘴边，“毕竟奥地利佬已经在莱茵河和意大利丢了太多脸给我们了，也不在乎多丢几个给自己人。”
众哄笑。
“与之相反。”絮歇略显冷淡地接过话，“经过这些日子来的不断增援，我们集中在克尔海角的兵力已达到38000人左右，是敌军的六倍之多。”
“完全的兵力优势加上高昂的士气，以及敌方士气的低落。”朱诺把着自己的下巴，“主动权在我们手中。”
“那就说明是时候把侵略者彻底赶出神圣的祖国法兰西！！”维克托双手朝桌面地图一拍，眼睛发出闪闪光芒，兴奋地盯着拿破仑，她头顶上的呆毛正以把牛顿的脸打的噼啪作响的形式，不规则的转动着，“圣女大人！赶紧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吧！”
“好啦好啦。”拉纳和善地拍了拍维克托的肩膀，“不需要这么激动，我家拿破仑会详细解说的，呐，是吧？”
“这是自然。”拿破仑点头过后，将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按在地图上，克尔海角的根部，然后向着马尔格雷夫堡要塞的方向推进，“分兵夜袭，我军可以分为三个纵队，分别从右侧，中间，和左侧，沿岸进行夜袭，凭着夜色，敌军无法判别我们的行踪，我们可以乘机来一个出其不意。”
“这样一来就能有效地拉开对方的防线了。”马尔蒙点头称是，“但是学姐，他们在要塞外可是布满了防御工事，而且他们也有散弹和葡萄弹的，要是他们拿出这些来对付我们，岂不是——”
“这你不用担心。”“达武”挥了挥手，“有两个炮兵连，将在发动夜袭前48小时炮击要塞，尽可能地摧毁敌方的防御工事和大炮。”
“不过。”絮歇补充道，“最先攻入要塞的部队，必须破坏剩下的大炮，否则，就算是打下来，我军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马尔蒙点头示意明白。
“是的。”拿破仑以感谢的目光看了一眼“达武”和絮歇，然后将右手食指分别点了点克尔海角和布伦海角，“一旦要塞攻破，我们就把大炮布置在这两个海角，给这场战争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说到这里，拿破仑特意用手掌拍了拍土伦城区在地图上的位置。
经由这么一说下来，听完作战计划的众人均以心悦诚服地点头回报。
“但是，具体的人事是怎么安排呢？”马尔蒙这时像是想起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一样提问。
“杜尔戈老将军正在和他的幕僚团成员以及人民代表们讨论。”拿破仑回头看了一眼总司令部内一层会议室紧闭的大门，“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现在，只要希望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就万事大吉了。”马塞纳则是一皱眉，颇有厌恶感地咬了一下嘴边的烟，“费德隆那家伙也在里头，不知道那条疯狗又会搞出什么大新闻。”
“不会吧？”弗里昂对这一想法持有保留意见，“就算他想乱来，杜尔戈老将军和巴拉斯议员应该会阻止他吧。”
“没有这么简单。”絮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费德隆是特意安插在这里的，也就是说，只要他没有失去支持，或者巴黎方面没有出现任何剧烈的震荡，他基本上可以为所欲为。”
这时，从会议室内突然传出争执的声音。
然后——
吱——
门打开了。
只见走出门来的是巴拉斯，她的脸色相当不好看，搞得本来气氛高昂的场面立刻冷了下来。
当她走到拿破仑身旁时，她一言不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拿破仑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直径离开了司令部。
“这，这是……”马尔蒙见巴拉斯这副模样，顿时愣了一下。
但拿破仑，“达武”，马塞纳，絮歇四人却都同一时间皱下了眉头。
“墨菲定律吗这……”“达武”将目光重新转向会议室的门。
“看样子，应该是费德隆那里出了问题。”絮歇背靠一旁的柱子，双手插在她那虽然不算雄伟，但也不算平的，适中的胸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会议室的门，“果然是打算做什么小动作吗？”
“切！”马塞纳嘴角的那根烟看起来快被他咬断了。
“……”拿破仑虽然一言不发，但从她那张渐显怒色的脸上，可以看出她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会议室的两个大门都被推开了。
推开会议室两个大门的，是面带夸张笑容的人民代表团副代表，杰克·尼古拉·比尔-费德隆。
杰克·尼古拉·比尔-费德隆是一名与巴拉斯同岁，有着蓝色海带头的男性，他那相当出群的外貌，配上他全身那套堪比贵族的华丽的白金相间服装，成功地将“虚荣”一词尽显于人，但他那缩小的异于常人的黑色双瞳，给人一个明确的信息：他极度的疯狂且嗜血，不是可以随意招惹的。
当他一出现，他立刻就招来了在场全体军官的鄙视之眼——虽然趾高气扬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鄙视的人当中，自然也包括了拿破仑，“达武”等人。就是因为那家伙违反禁令擅自开炮，才导致国民公会炮垒的毁灭，虽然因祸得福抓了敌军总司令奥哈拉并成功晋升，但之后这家伙居然没受到任何处罚，这无疑让众人感到愤愤不平。
当费德隆一眼从人群中看到拿破仑后，他便直径走向拿破仑，以令人生厌的眼神，居高临下（本身费德隆也比拿破仑高）地看着拿破仑。
“波拿巴中校。”
“是。”
“根据最后的讨论结果，你将被任命为预备部队指挥官。”
“什么？”
费德隆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编入预备部队，意味着绝大多数时候只能呆在后方，根本没有战功可言。把拿破仑这么一位战功赫赫的军官贬到这个职位上，明显是有问题。
“因为上次的马尔格雷夫堡总攻战，代表团诸位认为是你蛊惑了多普将军。”
“哼！”听到费德隆居然拿出这种小儿科般的“理由”，拿破仑冷冷一笑，瞳孔向上，斜视费德隆，“代表团诸位认为？我看，是你认为吧。”
“哟，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在自找麻烦。”费德隆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大的都露出他的两排牙齿了，配上他极度缩小的双瞳，给人的感觉不但是扭曲的，同时也是令人生厌的。他盯着拿破仑那双碧色的双眼，伸出左手，摸在拿破仑那如同天使般的，细腻的脸颊上，“几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律师，没杀过任何人。革命后，不到几个月，包括女王在内的数千名贵族，以及多的数不清的反动分子人头落地。怎么处决他们？不过是我投一张票，签一个名的事罢了。你说证据？嗬！谁在乎那玩意？你可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是吧？”
见拿破仑虽面带愠色，但却没有什么威胁性的动作，而且因为愠怒而显现出比起刚才更加可爱的脸庞，费德隆更大胆了，他把手进一步伸进拿破仑那卷式顺滑的亚麻色长发后，同时，他扭曲的脸，渐渐接近拿破仑的脸庞。
“……我了解你，你只会利用恐惧，你擅于制造和散布恐惧来达到你的目的，而且还玩的很不错。但如果你以为这种方式每次都奏效，那就大错特错了。”
当拿破仑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费德隆突然发现，那双原本只是对他表示厌恶的碧色双眼，此刻早已变得凶光毕露。
噗——
紧接着，拿破仑的右臂猛地把费德隆摸着她脸的左臂给甩开。
然后——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费德隆的左脸颊上，留下了赤红的印记。
“你这个女人居然敢——”
被激怒的费德隆恼羞成怒地抬手握拳，但他的拳头，举到半空中便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两个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拿破仑身后，怒视着他，并同时把手指的各关节搞得噼啪作响。
站在左边的，是一脸蔑视的“达武”；站在右边的，则是将新点燃的烟咬得快要折断的马塞纳。
费德隆顿时懵逼了。
尽管这两人一个只是少校，一个只是上校。但其中一人是国民英雄以及现莱茵军团总司令德赛将军的好友兼门徒，同时还是有“平原雌狐”之称的西哀士议员的推荐人选；另一位，则是有“法兰西第一流氓”之号的著名人物，据说还曾是杜尔戈将军的部下。均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
更别提立刻靠上来的絮歇及拉纳等与拿破仑关系密切的下级军官了。
甚至连在场的其他军官也带着打抱不平的神情围了过来。
“呃……嗬……”
费德隆咬牙切齿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和怂了一般地放下了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拿破仑的鼻子。
“等着，你活不了几天了。”
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后，费德隆怒气冲冲地拨开重围，从总司令部的正门离开了。
“怎么会派出这种家伙来当人民代表？”
“就是就是，比卡尔托和多普还恶心。”
“老妖婆，白痴，接下来是疯狗吗……真是受够了这些。”
……
待费德隆走后，众军官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哈——”看着费德隆离开的方向，“达武”叹了一口气，“事情还没有这么快结束……这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就得早有对策。”马塞纳将烟从嘴角拿开，看了一眼拉纳，吐出滚滚浓烟，“爷和拉纳两人原本都是杜尔戈老将军的部下，杜尔戈老将军那里就交给我们。”
拉纳听完此话，也颇为罕见地点头同意。
“巴拉斯议员那里就交给我好了。”絮歇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平淡之下，却是十足的热情，“毕竟巴拉斯议员是人民代表团总代表，而且和我们一样也反感费德隆。只要她出手，多少也能牵制住费德隆的行为。”
“但这样也并不是万全的。”迪罗克右手把着下巴，微微思考一下，“费德隆心狠手辣，光是明面上死在他手中的就不计其数，暗地里处理掉的应该就更多了。要是他玩阴的，可就不好对付了。”
“那就得有人保护学姐的人身安全以避免那疯狗的暗算。”马尔蒙提案道，“我，朱诺，维克托，还有迪罗克，四人应该足够了。”
“嗯。”
“这个主意好，马尔蒙。”
“交给我吧！那奸人敢来，立马砍死他！”
迪罗克，朱诺，维克托均赞同马尔蒙的意见。
“军队方面的日常事务还是专门得要有人负责的。”弗里昂也提议道，“如果让费德隆在军队体系内乘虚而入，那足以致我们于死地。”
“那就定下来了。”马塞纳将烟重新叼回嘴边，“爷和拉纳大美女负责和杜尔戈老将军交谈；絮歇大美女负责说服巴拉斯议员；马尔蒙老弟以及迪罗克，朱诺，维克托三位大美女负责波拿巴大美女的安全；达武老弟，莫兰德大美女和弗里昂老弟就负责军队的日常事务。”
众人皆点头称赞以示同意。
“达武”这时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背对着他的拿破仑。
只见拿破仑左手背后，而垂在下面的右手，则紧紧地握成拳状。
虽然看不到拿破仑的脸，但似乎有几滴泪花，滴落在了地板上。
（拿破仑……）
看着拿破仑这副样子，“达武”心里也不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