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X
共和历二年雪月28日(1794年1月17日),马尔格雷夫堡。
“——Nous entrerons dans la carrier, Quand nos aînés n'y seront
plus, Nous y trouverons leur poussière, Et la trace de leurs vertus, Et la
trace de leurs vertus! Bien moins jaloux de leur survivre. Que de partager leur
cercueil, Nous aurons le sublime orgueil, De les venger ou de les suivre! Aux
armes, citoyens! Formez vos bataillons! Marchons, marchons ! Qu'un sang impur, Abreuve
nos sillons!”
策马经过一队欢唱《马赛曲》最后一段的的士兵后,“达武”终于来到了马尔格雷夫堡。
尽管距离第二次马尔格雷夫堡进攻战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但对于“达武”而言,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马尔格雷夫堡被攻下了——尽管他熟知这段历史。
看着自己走马经过的那些依旧遗留下来的战斗遗迹,再看看晴空万里的天空,那一晚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
——那一晚,大雨倾盆,狂风大作,黑暗和恐怖笼罩着整个战场。置身前线,领导左翼纵队作战的“达武”,亲眼看到自己身旁,整连整连的法军在黑暗和混乱中迷失了方向,最后在反法联军依托预先构筑的障碍物和防御工事顽强抵抗中,一排一排地倒在了散弹和排枪的攒射下。
——见到这个场景的“达武”,内心开始动摇,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甚至产生了绝望的情绪。
——“小心!”
——一旁的絮歇突然将“达武”推倒在地。
——散弹之雨划过,将站在“达武”身后的法军官兵射杀大半。
——“谢谢……”站起身的“达武”一手抹掉满脸的雨水和血水,另一手扶起絮歇。
——“可恶……先头部队快死的差不多了。”絮歇环视了一下四周,满地的法军尸体。
——“该死,明明就几步之遥……”“达武”眉头紧锁。
——“达武!” “长官!”
——浑身沾满鲜血的莫兰德和弗里昂赶到“达武”身旁。
——“长官!前面的人已经快撑不住了!”
——“中路纵队和右翼纵队快要被击退了!!”
——“……”“达武”听完两人的报告,望了一眼不远处,只有几步之遥的马尔格雷夫堡。
——“……历史被改变了吗……没有拿破仑,马尔格雷夫堡就是那么坚不可摧吗……”
——“达武”低头思索了一番,咬牙多次后,才以颤抖的双唇,说道:“撤——”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反法联军的攻势,忽然减弱了。
——原本安静的要塞东面,战吼连连。
——“!”见到这个情况的“达武”,先是一怔,接下来,是狂喜,“……是预备部队……是她……是拿破仑!!”
——“诶?”“达武”的这番话,就算是聪明绝顶的絮歇也愣了一下,“拿破仑她不是——”
——“胜利女神在召唤我们呢!”“达武”举刀,刀尖直指马尔格雷夫堡,他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絮歇,莫兰德,弗里昂,以及其他成百上千的法国官兵,“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听好了诸位!勇敢的士兵只体验过一次死亡!而懦夫!体验过上千次!现在我们已经让侵略者血流成河!而且我们也知道!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流血!!”
——说罢,“达武”身先士卒,冲向要塞。那背后的黑色披风,随之飘扬。
——“Charger!!(法语:冲锋!!)”
“……哈。”重新睁开双眼的“达武”,看了看周围。
在经过一个月的清理后,这个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原先是那尸山血海的战场,有的只是满地的野花野草,和不远处,半废墟状态下的马尔格雷夫堡要塞——土伦港之役结束后,马尔格雷夫堡的实际作用便大大降低,自然也就没有修复保养的价值。事实上,马尔格雷夫堡现在连驻防的部队都没有,等同于一个谁都可以来观赏的“特殊景点”。
“真是粉刺啊,一个月前还争的你死我活的要塞,现在连乞丐都不愿意来这里光顾。最荒谬的,莫过于此。”“达武”友善地拍了拍骑在身下的菲尔洛帕西的头,“是吧?我无言的伙伴。”
菲尔洛帕西扬了扬头,似乎表示赞同。
“还有费德隆那条疯狗,收拾不了我们,就拿无辜市民出气,刚进城第一天就用断头台杀了上百号平民。幸好杜尔戈老将军和巴拉斯议员及时阻止,才控制住了局面”“达武”的脑海里,划过进城后不久,看到断头台上,一名面相和善的神父被送上断头台处决的场景,“达武”叹了一口气,“唉,算了,不想了。这么好的一天,就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了,。”
“达武”骑到半坡腰时,他跳下了菲尔洛帕西的背,改由牵着菲尔洛帕西到达要塞。
当“达武”来到要塞內时,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展现在他眼前。
元气十足的拉纳,文静贤惠的絮歇,有些傻萌的维克托,性格内向的马尔蒙,尽职尽责的朱诺,面冷心热的迪罗克,最爱抬杠的莫兰德,友善无比的弗里昂,内柔外刚的蒂莱西亚,娇小可爱的卡洛琳。
以及,拿破仑。
从他们中间的桌子,旁边的椅子,以及桌上摆满的美食,可以看出,这里正在聚餐。
“你来迟了。”拿破仑微笑着迎了上去,“现在应该是中校了吧?”
“选了个很不错的地方呢,可以清楚地欣赏土伦的海景。”望了一眼远景后,“达武”笑了笑,摘帽,并伸出了手,“恭喜了,将军公民。”
“叫我拿破仑就可以了。”拿破仑微微一笑,亲切地握住“达武”的手,“不用这么拘谨。”
“好的。”“达武”点了点头,松开手后,他端详了拿破仑一会儿,“怎么看都很合适呢。”
拿破仑身上,穿着“达武”赠给她的灰色大衣。
“哈哈。”拿破仑颇为爱惜地整了整身上的那件灰色大衣,“那是因为——”
“我家拿破仑对这件大衣以及那把十字剑可是爱不释手哦。”
拉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达武”和拿破仑身旁,手持一根胡萝卜,喂给菲尔洛帕西。
菲尔洛帕西自然是吃得津津有味。
“拉纳!”拿破仑颇有些责备。
“可不是吗?我家拿破仑。”给菲尔洛帕西喂完胡萝卜的拉纳,一面抚摸着菲尔洛帕西的头,一面顽皮地朝拿破仑吐了吐舌头,“这一个月来至少有20来天都穿着这件大衣,带着那把十字剑。诺,十字剑不还靠在桌旁?”
听闻此言,“达武”放眼望去。
果然,那把有着不寻常历史的十字剑,正静静地靠在桌旁。
“喂!拉纳!?”拿破仑的脸,刷得一瞬间红了,“我又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好,才带在……”
“只是开个玩笑啦,不用反应这么大吧。”这下倒搞得拉纳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的……”拿破仑遮着脸摇了摇头。
“好啦,拉纳。”絮歇不知何时来到拉纳身旁,和善地拍了拍拉纳的肩膀,“拿破仑已经都是准将了,你也升任为中尉了吧?基本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知道啦。”拉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看了一眼达武,“达武中校身上的那件披风也很不错嘛。”
“啊,你说这个啊。”“达武”拉起背后,黑色披风的一角,“这条披风是絮歇送给我的,那一夜混在敌阵当中未被察觉也多亏了它。”
随后,“达武”扭头看向絮歇:“真是谢谢了,絮歇。”
“不客气。”絮歇脸蛋微红,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看到这个场景的拿破仑不知怎么的,崛起了嘴,仿佛喝了一大瓶果醋一样。
不过“达武”的下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马塞纳到哪里去了?”“达武”看了看四周,“听说他也晋升了——”
“喂——各位!爷来晚啦!”
不远处,传来了马塞纳的声音。
四人扭头一看。
只见马塞纳正兴高采烈地一面向他们挥手招呼,一面向他们走来。从他嘴角的烟头冒出来的烟,以魔性般的轨迹飘到天空。
“热烈欢迎另一位将军公民。”见到马塞纳的到来,“达武”笑颜以对。因为马塞纳也从上校升到准将的原因,所以“达武”才如此说道。当“达武”仔细观察马塞纳全身时,他大吃一惊,“将军公民,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口红印记?”
的确,马塞纳的上半身,不论是脸还是军服,上面都沾满了红色的唇迹。
“这个嘛,不过就是爷太受那些军中女孩们的欢迎,以至于亲嘴都显得效率低下,只好把上半身都拿出来让她们亲。”马塞纳得意地笑了笑,不过从他上半身动作多有注意来看,似乎不想那么随意地擦掉这些口红印记,“还有,不用叫我将军公民,太见外了,你们都是爷的哥们好友,不是部下。”
说完,五人一同大笑。
“马塞纳,听说你要从土伦调走了?”这是笑声过后“达武”问的第一句话。
“什么调走?上面太看得起爷了。”马塞纳打趣地双手一摊,“上面的意思是,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原来是调回意大利军团啊。”“达武”点了点头。
“调回去也好,爷也不知道除了那里,他们还有什么地方能供的起爷。”马塞纳笑了笑,虽然口气听起来很自大,但他也的确有自大的资本,“听说达武老弟最近也要调任了?”
“和你一样,也是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达武”微微一笑,“我和莫兰德,弗里昂三人要被调任到莱茵军团,重新下属到德赛将军手下。”
“是吗?”马塞纳拍住“达武”的肩膀,笑道,“德赛将军可是个大英雄啊,不要惹他不高兴喽。”
“什么话?”“达武”笑骂道。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也就散了呢。”絮歇这时突然说道。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五人均的情绪都不禁低落下来。
他们一同看向不远处的桌子。
那里,维克托以极其难看的吃相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往嘴里送;朱诺正在帮马尔蒙擦嘴角上的污渍;弗里昂给莫兰德将菜分好;迪罗克则在帮蒂莱西亚照顾卡洛琳。
大家都是这几个月来出生入死的战友和伙伴。
但很快,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放心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突然,拿破仑笑了笑,她看了一眼其他四人,“我有这个预感。”
说罢,拿破仑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笑着招呼道:“赶紧来吧!不然他们要吃光喽!”
“好嘞!拿破仑大美女!”“等一下!我家拿破仑!”“好的!”
听闻此话的马塞纳,拉纳,絮歇迅速跟了上去。
“……”
站在原地“达武”默默思索一番后,看了看欢笑中的拿破仑,也跟了上去。
(是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因为,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啊。拿破仑。)
——在之后的岁月里,莱蒂西亚赢得了尊贵的地位。她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八位子女成为欧洲各国的王室。其中包括她最小的女儿,卡洛琳·波拿巴。
——“达武”,马塞纳,絮歇,拉纳,马尔蒙,维克托,朱诺,迪罗克,莫兰德,和弗里昂,以及之后他们所结识的伙伴和战友们,将一步一步地从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成长为声名显赫的帝国名将,成为欧陆的新兴权贵。
——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
——土伦港之役结束后六年,拿破仑成为法兰西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随后,加冕为法兰西女皇,并在此后的十多年时间里,登上欧陆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