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三 天启四骑士Terminé III Quatre Cavaliers de l'Apocalypse
I
1793年12月23日，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维也纳，美泉宫。
“嗯……”
卡尔大公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上面的水晶吊灯。
卡尔大公坐起了身。
她那散开的金色长发，半醒湿润的青蓝双瞳，略显病弱且有失血色，但却有一种别样美的身体和脸庞，足以令每一位见过的男性心碎。
“咳咳！”
这时，卡尔大公突然难受地捂住嘴，咳了起来。
“大公殿下！”两名女仆，一人端着一杯水，一人拿着一袋药，赶忙推门而入，“您没事吧？”
“咳咳咳咳！”卡尔大公依旧咳嗽，无法回话。
两名女仆丝毫不敢怠慢，迅速来到卡尔大公身旁，将药给其服下。
“哈——”服下药后的卡尔大公，好转了许多，她微笑着看了看身旁的两名有些惊慌的女仆，“没事了。”
两名女仆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们照顾的是当今神圣罗马帝国女皇的双胞胎亲妹妹，神圣罗马帝国军坛的新星，要是有什么差池，暴怒的女皇一定会把她们给处以死刑。
“把窗帘拉开吧。”看了一眼右侧大号床铺的尽头，被窗帘遮住的宽大窗户，卡尔大公下令道。
“是，大公阁下。”其中一名女仆微微提裙鞠躬后，便来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窗外，雪花飘落，美泉宫外的庭院，已经被白色所覆盖，但又不是相当寒冷，若是这时出去打雪仗，应该是很不错的。
“大公阁下。”另一名女仆侧身问道，“是否需要用餐？”
“嗯。”卡尔大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顺便把今天的报纸也拿来。”
两名女仆受命后，便微微鞠躬，然后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随着两声敲门声后，其他两名女仆 ，一人推着餐车，另一人双手拿着一份已经烫过的报纸，推门而入。
那名推着餐车的女仆开始在床边打开餐车，准备早餐。
那名拿着报纸的女仆首先恭恭敬敬地双手将报纸呈到卡尔大公面前：“大公阁下，这是今天的报纸。”
“很好。”卡尔大公接过报纸，打开首页，看了两眼，突然神色大变。
“土伦失守了！！”
这一声吓得她旁边的两位女仆一位花容失色，另一位则将手中的叉子失手掉在地上。
她一改刚才病弱之样，扭头怒视一旁的女仆：“陛下醒了没有！？”
“陛，陛下，陛下她。”那名被问话的女仆吓得不轻，“醒，醒了——”
一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卡尔大公立马跳下床，连鞋都不穿，就这样光着脚，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衣，手拿报纸，快步走出自己的卧室。
“殿下！”“殿下您要去哪里！”
两名女仆赶忙冲出去，跟在身后。
因为从小就居住在美泉宫的原因，卡尔大公很快就来到自己所想要到的地方。
两扇紧闭的大门前。
“大公殿下。”跟上来的两名女仆中的其中一名女仆劝道，“陛下才刚醒，所以就——”
卡尔大公不由分说，直接就把卧室的门推开了。
刚踏入房间没几秒。
“路德维希！”
“唔！”
卡尔大公忽然就感到自己的腰被人从正面给抱住了。
朝下望去。
只见一名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正抱着卡尔大公的腰部，将脸没入其中，少女甚至也是光着脚，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衣，要是两人站在一起，估计少有人能分辨的出来。少女和卡尔大公为数不多的不同点是，比起天生患有哮喘的病弱的卡尔大公，这位少女就显得健康红润的多，但却少了卡尔大公的那种身为武人特有的霸气，感觉文艺气息更浓一些。
“那个……姐姐大人？”看着这位少女的这副样子，卡尔大公的气消了一大半。
没错，这位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正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当今的神圣罗马帝国女皇，弗朗茨·约瑟夫·卡尔·冯·哈布斯堡-洛林，通称，弗朗茨二世。
“路德维希。”弗朗茨二世抬起头，用泪汪汪的，楚楚可怜的双眼，看着卡尔大公，“土伦那边失守了……英国的乔治姐姐寄信过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说完，弗朗茨二世站起身，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卡尔大公。
卡尔大公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的署名和徽章，的确是英国女王乔治三世的署名，以及不列颠汉诺威王朝的盾形徽章。
“……唉。”卡尔大公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反悔而不派兵援助呢？乔治姐姐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姐姐大人。”
“可是，连他们的总司令奥哈拉都被俘虏了，你让朕怎么相信他们能守得住土伦？”弗朗茨二世看起来相当委屈。
“只要我们在土伦站稳脚跟，在牵制住他们兵力的同时，还能阻止其他中立国向法国境内运粮，时间一长，处于饥饿状态下的法国必然会发生暴动，到时里应外合，必能将那群暴民消灭干净。”卡尔大公叹了一口气，“可现在土伦被雅各宾暴民夺回，有了中立国运来的粮食，这场战争将会持续更久……”
“那现在——”弗朗茨二世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苦笑一声，“只好在德意志地区和雅各宾暴民们决一死战了。”
“唯一的办法了。”卡尔大公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只能期盼击溃法军在德意志地区的兵力，跨过莱茵河，然后攻进巴黎这一条路了。只是，不知道姐姐大人要任命谁为莱茵方面军的总司令？”
“这个嘛。”这时的弗朗茨二世，收起了刚才那副失态的样子，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的侧过身，看了看一旁墙上的一副油画。
那是一幅肖像画。
画上，画着一名有着金色偏褐的短卷毛发，身着普鲁士王国黑色元帅服，骑在一匹黑马上，坚定地挥刀向前的英俊男子。
“……卡特大元帅。”卡尔大公说出了那名画像人物的名字，“现在我们帝国，普鲁士王国，以及俄罗斯帝国三国王室实际上的始祖，我们实际上的……祖父大人。”
“是啊。”弗朗茨二世点了点头，“在情场上能俘获祖母大人，腓特烈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大帝三位当时最杰出的女性们的芳心，在战场上挫败过道恩，苏沃洛夫，和鲁缅采夫等当世名将，祖父大人真是我等后辈难以超越的高峰啊。”
“嗯……”
“路德维希。”弗朗茨二世扭过头，“你小时候被祖父大人留在身旁亲授兵法，深得祖父大人的真传，去年又在比利时地区大败暴徒们的乌合之众。你的实力已经得到梅拉斯等老一辈人的认可，所以朕决定，帝国莱茵方面军总司令一职，就由你来担任。”
“我？”卡尔大公愣了愣，“可是我——”
“没有关系。”弗朗茨二世胸有成竹道，“朕相信你能打赢。”
“……既然这是姐姐大人的意愿，那么我便领命了。”
“哈哈！”弗朗茨二世笑道，“这才是朕的妹妹，路德维希嘛。”
说罢，弗朗茨二世拉住卡尔大公的手。
“走吧！今天外面下雪！赶紧换一下衣服，一起打雪仗放松一下吧！顺便把约翰妹妹，施瓦岑贝格，拉德茨基，梅特涅他们也叫来一起玩吧！还有谁可以叫呢？阿尔维齐和梅拉斯他们老一辈了，应该不适合这个了吧……”
看着自己的姐姐这副小孩子的样子，卡尔大公苦笑了一下。
虽然弗朗茨二世是姐姐，卡尔大公是妹妹，但要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多时候都会把看起来比较成熟的卡尔大公当作姐姐，而把有些小孩子气的弗朗茨二世当作妹妹。虽然这与卡尔大公早年留在其祖父卡特大元帅身旁学习兵法有关，但这也的确闹出了许多尴尬的事。
这时，一张长条卡片，从卡尔大公睡衣的口袋中掉落到地上。
“嗯？”弗朗茨二世看到那张卡片，便弯下腰，捡了起来，“路德维希，这是……”
“祖父大人当年给我的。”卡尔大公从弗朗茨二世手中接过那张牌，“我和其他三位一起在祖父大人那里学习兵法的好友们每人都有一张。”
“相同的吗？”
“不同的。”卡尔大公看了看牌上的图像，眼神中露出十分怀念的感情，“我的这张是白骑士。”
卡牌正面，画着一名骑着白马，戴着王冠，拿着弓箭，引箭待发的骑士。
卡牌背面，则是一段用拉丁文书写的，来自圣经的一段话：
“Et vidi, cum aperuisset Agnus unum de
septem sigillis, et audivi unum de quattuor animalibus dicens tamquam voce
tonitrui: ’ Veni ‘. Et vidi: et ecce equus albus; et, qui sedebat super illum,
habebat arcum, et data est ei corona, et exivit vincens et ut vinceret. ”
（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我观看，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看呐，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去，胜了又胜。）
一瞬间，追忆似水——
——“看，那位就是卡特大元帅，也就是你和弗朗茨姐姐的祖父，快去和姐姐一起问好。”
——波茨坦，无忧宫的中国楼内，顺着她们父亲，现托斯卡纳大公，未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二世手指的方向，卡尔大公和弗朗茨二世——当时她们还没有这些称号，看到了不远处，一名正在和一些官员以及贵族问好的老人。
——老人身着黑褐条纹相间正装，头发灰白但不干燥，虽然有几条皱纹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是太老，虽然面相威严但却相当和善。
——根据她们的父亲所说，那位老人，便是七年战争中赫赫有名的普鲁士名将汉斯·赫尔曼·冯·卡特，世人通称，卡特大元帅。而她们的父亲，也就是卡特大元帅和她们的祖母，前神圣罗马帝国女皇特蕾西亚大帝之间的私生子。因此，卡特大元帅自然是她们实际上的祖父。
——但她们两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卡特大元帅便自己走了过来。
——“哟！利奥！”卡特大元帅首先微笑地问好道，“好久不见，你母亲最近怎么样？”
——“母皇陛下一切安好，父亲大人呢？”
——“都好都好，只是有时候见不到所有儿孙在身旁，感觉有些遗憾。”
——然后两人一同笑了笑。
——“对了！父亲大人。”利奥波德二世赶忙拍住两姐妹的肩膀，“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弗朗茨和卡尔，虽然卡尔过继给了兄长，不过还是待在我们夫妇身旁。”
——“爷爷好！”“爷爷好！”卡尔大公和弗朗茨二世两人一同向卡特大元帅行提裙礼。
——“好，好。”卡特大元帅微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是弗朗茨。”
——卡特大元帅先看了一眼弗朗茨二世。
——“而这孩子是卡尔。”
——卡特大元帅再看了一眼卡尔大公。
——“父亲大人真是厉害，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利奥波德二世对此感到相当惊讶，因为有时候他自己也会把两姐妹给搞错了。
——“哈哈哈哈。”卡特大元帅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让人感觉他年轻了十岁，“你不是过去说过，卡尔有一些哮喘吗？所以会稍稍病弱一些。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利奥波德二世点了点头。
——“孩子们。”卡特大元帅半跪下身，笑着看着两姐妹，“平时有没有听你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啊？”
——“嗯！”“嗯！”两人一同点头，要是换成别人，根本分别不出现在的两人谁是谁。
——“这才是好孩子。”卡特大元帅满意地点了点头，“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我喜欢钢琴！”弗朗茨二世首先举手说道。
——“呵呵呵呵，那卡尔呢？”
——“我……”卡尔大公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我喜欢西洋棋。”
——“哦？”卡特大元帅突然产生了兴趣，“西洋棋吗……愿意陪爷爷下一盘吗？”
——“诶？”卡尔大公愣了一下。
——“那个……父亲大人。”利奥波德二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西洋棋上的本事相当了得，便说道，“这……不大好吧。”
——“什么不大好？很不错的一项头脑运动啊。”卡特大元帅挥了挥手，然后扭过头招呼道，“喂！布吕歇尔！把我那套好棋拿出来摆好！我要和我孙女杀上一盘！别摔坏了！摔坏了扣你军饷！”
——很快，在中国楼的亭子里，一盘由精致的材料制成的西洋棋便摆好了。
——卡特大元帅和卡尔大公面对面而坐，卡尔大公执白，卡特大元帅执黑。
——众人都围在亭子周围观棋。
——面对卡特大元帅，卡尔大公显得相当冷静。尽管周围观棋的众人（包括她的父亲和姐姐）都不太看好卡尔大公。
——毕竟卡尔大公只是个孩子。
——而卡特大元帅可是名满天下的名将。
——但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哦？我们双方都只剩下王了……根据规定，应该是平局吧。”
——这最后的结果，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目瞪口呆。
——因为迄今为止，能和卡特大元帅在西洋棋盘上打平的，不超过六个人。
——而今天，第七名诞生了。
——竟然是他年幼的孙女。
——“啊，好久没有下的如此痛快了！”卡特大元帅站起身，来到卡尔大公身旁，拍了拍神经还没从刚才棋局的紧绷中恢复过来，并且满头大汗的卡尔大公的肩膀，“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谢爷爷。”看着棋盘的卡尔大公，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战果。
——“不用。”卡特大元帅笑了笑，“这是你自己的实力，你自己的……可能。”
——“……可能。”卡尔大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双刚才打平了卡特大元帅的双手。
——这时，整个亭子周围，爆发了激烈的鼓掌声。
——“干得好！卡尔！”利奥波德二世来到卡尔大公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果然是我的妹妹！太厉害了！”弗朗茨二世也来到卡尔大公身旁，高兴地牵住她的手。
——“谢谢。”卡尔大公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姐姐，脸上也泛起了笑容。
——“那个，卡尔。”这时，卡特大元帅突然问道，“你对兵法感兴趣吗？”
——“诶？”
——“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卡特大元帅微微一笑，“这没有固定的答案，完全是你自己的想法。”
——“……”卡尔大公低下头，稍稍思考了一番，然后，她有了答案。
——“是……有一些。”
——“是吗？”卡特大元帅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满意。
——他扭过头，对卡尔大公的父亲，利奥波德二世说道：“利奥，这孩子有天分，将来注定会成大器。我想把卡尔留在我身旁，将我的毕生所学教给她，你看这可以吗？”
——“诶？”“诶？”两姐妹听闻此话，都愣了一下。
——周围的官员贵族们也都开始窃窃私语。
——至于利奥波德二世，完全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因为此前，卡特大元帅从未收过任何学生，而许多希望向他学习兵法的人，也都被他拒之门外。
——而这一次，他的父亲，竟然亲自向他请求将他的女儿收为学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破天荒。
——“当然！当然！”利奥波德二世赶忙答应。
——“那——”卡特大元帅又半蹲在卡尔大公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长条卡牌，递到卡尔大公面前。
——卡牌正面，画着一名骑着白马，戴着王冠，拿着弓箭，引箭待发的骑士。
——“你愿意来我身旁吗？卡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