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Sans Nom
Café】(法语:无名咖啡店),是一间位于巴黎第7区【波旁宫区】的一条不大不小的道路旁的一家不大不小的由“达武”所开的咖啡店。该店由“达武”家后面原本所附带的店面为主体构成,内置大小桌椅合计30多件,一整套堪称完整的咖啡现作坊,甚至还配有巴黎各报社的报纸以及一间小书店。整家咖啡店,从褐色条纹的木制地板,到光滑的深蓝色壁纸,到挂在墙上的那些代售的油画,再到那些巴洛克风格的桌椅以及杯具,均展现出“达武”对这家店所投入的高昂心血。
这家店之所以叫【Sans
Nom Café】(法语:无名咖啡店),来自于当时开店前众人围绕“该取什么样的店名”这一重大话题所产生的。当时,众人为了店名这一事争执不下,搞得开张时间都被一度推迟。直到最后,“达武”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说道——
——“我本是无名之人!只不过是因恩人所救!才有机会站在历史的舞台上!这家店!就叫无名咖啡店吧!”
然后店名就这么被定下了。
虽然起了这么个名字,但很快,这家店却变得颇有名气,不少巴黎的政客,商人,以及文化人均频繁现身于该店内,以至于有传闻说督政府的警察头子富歇早就派暗探隐身店中,监视店中客人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有人声称富歇本人还有到该店中亲自执行监视任务。
不管如何,对于“达武”来说,变得有名气自然就意味着客人多,客人多,赚的钱也就多。
当然,同时也会劳累得多。
“欢迎光临!请问您要点些什么?”
“两杯卡布奇诺!赶紧送到四号桌!”
“九号桌要的点心!赶快送到!”
“十四号桌要结账了!”
“七号桌需要清扫!”
“欢迎您的再度光临!谢谢!”
……
“呼——”
当“达武”终于有机会松一口气,并整理一下胸前有些歪斜的黑色领结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因为这时候是午餐时间,算是一个客人比较少的低峰时间段,借着这个时间,咖啡店的店员们得以有机会以轮班的方式分别返回到店后的家中享用小达武(卡特利诺)和德纽埃尔精心烹饪的午餐。
根据今天的轮班时间表,莫兰德,弗里昂,和旺达姆三人先回家中用餐,待他们用餐结束并返回店中后,“达武”和两位在店中打工的波兰少女再前去用餐。
所以现在,在店中营业的就只有“达武”和那两位波兰少女:玛利亚·瓦伦夫斯卡和芭芭拉·查尔诺斯基。
“瓦伦夫斯卡,查尔诺斯基。”当“达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位于店中间偏后位置的咖啡现作坊调制三杯摩卡,“最近过得如何?巴黎的生活还算适应吧?”
“嗯,还好,店长。”站在现作坊前的瓦伦夫斯卡在接过“达武”调制好的摩卡,但并不急着立刻喝,而是,稍稍向“达武”点了点头。瓦伦夫斯卡的着装较为保守,白色的长袖衬衣加上浅褐色的百褶长裙,并无任何华丽之处。
“适应倒是适应了。”同样站在现作坊前的查尔诺斯基将扫帚靠在一边后,便接过了另一杯摩卡。与瓦伦夫斯卡不同,查尔诺斯基下身的那令绝对领域若隐若现的超短裙,就比瓦伦夫斯卡大胆了许多,“不过还真是不大喜欢巴黎这气氛呐。”
比起瓦伦夫斯卡的温和,查尔诺斯基就属于那种说话比较直的人。
“毕竟是大城市嘛。”“达武”微微一笑,“在巴黎这个新世界丛林,可有数十多个野蛮部落在彼此厮杀,其血腥程度不亚于前线战场。甚至可以说,前线杀敌都比这文明得多。”
三人一同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达武”拿起手旁的布,擦拭台前的咖啡渣,待整理干净后,便拿起最后一杯摩卡,“你们的法语说得很不错啊。”
“那是自然。”查尔诺斯基一脸自豪地挺了挺胸,“在波兰,任何一个会读书写字的人都会说法语……当然,那是被普俄奥三国瓜分以前的事了。”
说到“瓜分”这个词,不论是查尔诺斯基,还是瓦伦夫斯卡,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返回祖国?”瓦伦夫斯卡的眼神暗淡了一些,拿咖啡杯的那只手也显得有些无力,“返回那个叫做‘波兰’的祖国。”
“哈哈哈哈!放心吧!”比起瓦伦夫斯卡,查尔诺斯基倒是恢复的很快。她哈哈一笑,拍了拍瓦伦夫斯卡的后背位她打气,“俄罗斯人也好,奥地利人也好,普鲁士人也好,他们待不了多久!只要还有最后一个波兰人在呼吸,波兰就绝不会灭亡!”
说罢,查尔诺斯基便举杯致意。
“Dla
Polski!(波兰语:为了波兰!)”
“达武”见状,也笑着举杯一碰。
而瓦伦夫斯卡因为受到查尔诺斯基的鼓舞,便微笑着和两人一同碰杯。
“Dla
Polski.(波兰语:为了波兰。)”
“Dla
Polski.(波兰语:为了波兰。)”
然后三人一同将杯中的摩卡一饮而尽。
(波兰……吗?)看着对目而笑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两名波兰少女,身为未来人的“达武”的内心,是沉重的。
根据他所知道的之后的历史走向,在1794年波兰的科希丘什科起义失败后,残存的波兰及立陶宛联邦的领土被普鲁士和俄罗斯彻底瓜分,波兰作为一个国家,不复存在。虽然在拿破仑战争时期,拿破仑击败普鲁士后曾在波兰地区建立华沙大公国,但这说白了也不过只是为拿破仑的战争机器服务而成立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卫星国而已。而就是这么一个卫星国,在拿破仑兵败俄罗斯后的1813年,便再度遭到普奥俄三国的瓜分而灭亡。至此,波兰迎来了长达百年的亡国时代。直到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导致德奥俄三大帝国的崩溃,中东欧地区出现权力真空,在美国总统威尔逊倡导的“民族自决”的纲领下,波兰成立第二共和国,重新复国。可不过短短21年的时间,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纳粹德国和苏联一同入侵并瓜分波兰,波兰再度从地图上消失。那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战争,给波兰造成了空前的破坏,超过400万人死亡,首都华沙更是在1944年的华沙起义中被德军夷为平地。二战战后,波兰作为苏联的一个卫星国而存在。一直到1989年,东欧剧变,波兰才得以摆脱苏联的控制,重新将国家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从1794年的科希丘什科起义失败,到1989年的东欧剧变,之间相差了195年。
(……195年呐,就算去掉波兰第二共和国的那21年,也有174年……)那两名波兰少女谈笑的模样,瞬间刺痛了“达武”的心。为了掩饰,他低下头看了看还拿在手中的空杯,(如果她们两位有后代的话,那都已经是多少代之后的事了……)
“怎么了?店长。”见“达武”的样子有些不对劲,瓦伦夫斯卡微微歪了歪头,用她那双有着如同翡翠一般深绿的双瞳的双眼,温柔地看着“达武”。
“没没没没什么!!”缓过神来的“达武”赶忙将手中的空杯放到现作坊的桌前,然后笑着挥了挥双手,“只是在想一些事——”
“店长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愁眉苦脸的。”查尔诺斯基很调皮地咧嘴一笑,右手把住下巴,左手叉腰,上半身探向前方,好奇地左脸右脸地观察“达武”的样子,“要不要今晚让拉瑞医生看一看?”
“净瞎说。”“达武”笑骂了一句,“只不过是在想啊,以后要是有机会,我想去波兰旅游一趟。”
这是一句谎话,实际上,因为父亲是驻欧外交官的缘故,“达武”在小时候曾多次去过波兰。
但要是论时代的话,这个时代的波兰,“达武”的确没有去过,所以又不能算是谎话。
不论这是不是谎话,两位波兰少女倒是双眼放光。
“有机会一定要去啊,店长。”首先发话的是查尔诺斯基,“我们的首都华沙不亚于巴黎,美食也不比法国料理差,波兰的大平原也比法兰西平原更壮观,更重要的是啊——”
查尔诺斯基这时将手中的空杯放在现作坊前,然后突然转身到瓦伦夫斯卡身后,乘她还未反应过来,双手握在瓦伦夫斯卡的双肩上,并从瓦伦夫斯卡背后探出头,一脸坏笑。
“波兰的女孩子也不逊色于法国的女孩子哦。”
“芭芭拉!”迅速侧过头的瓦伦夫斯卡嘴上虽颇有责备,但她那微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的本意。
“嘻嘻!”一见瓦伦夫斯卡这副样子,查尔诺斯基开心地笑出了声。
的确如同查尔诺斯基所言,波兰的女孩子并不逊色于法国的女孩子。
尤其是瓦伦夫斯卡。
瓦伦夫斯卡不但有着如同古希腊女神一般可人的脸庞,身材也是相当的好。高挑不提,那虽大却不影响整体平衡的胸部也是十分引人注目。外加她那秀美的黑色等身长发,和她那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温柔典雅的贵族气质,更增添了不少吸引力。事实上,瓦伦夫斯卡早就成了这家咖啡店实际上的看板娘, 经常会有不少年轻男性因为被瓦伦夫斯卡吸引的缘故而情愿坐在店里喝咖啡喝一整天直到咖啡店打烊。甚至还曾发生过四名年轻男性一同向瓦伦夫斯卡求交往,然后为此在店外决斗引发警察介入的事件。自然,也有过一些地痞流氓之辈打算对瓦伦夫斯卡动手动脚——当然,他们的结果不是被咖啡店的“特殊店员”旺达姆给打断狗腿,就是被瓦伦夫斯卡的好友查尔诺斯基给折断双臂。
“如此一来,以后波兰我是非去不可了。”看着含羞的瓦伦夫斯卡,“达武”玩味地笑了笑,“当然,如果那时,两位小姐肯做我的女伴的话,那可是我的荣幸。”
“没问题!”查尔诺斯基俏皮地竖起大拇指。
“啊,如果是店长的话……”瓦伦夫斯卡则是故意将头低到一边,避开“达武”的眼神,以避免自己更加害羞。
“哈哈哈哈。”“达武”豪迈一笑,“那可真是值得期待呢。”
(波兰我肯定是要去的……在不久的未来……以华沙大公国总督的身份。)
虽然“达武”本质上是热爱和平的。
但身为人,尤其是男性,那种在金戈铁马中立下赫赫战功,在凯旋式上接受狂热民众的鲜花和喝彩,钱财无数,美女环绕,逝世后竖像立碑,有史学家记载光辉事迹,被后人所敬仰,并视为楷模的功名心,“达武”也是有的。
“达武”的脑海开始幻想——
——身穿帝国元帅服的他,骑着他的白色坐骑菲尔洛帕西,缓缓踏入华沙城的主道。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衣冠整洁的,迈着整齐步伐大步前进的法兰西帝国大兵团列队。他的两旁,是边撒着花瓣,边狂热欢呼的波兰民众,“英雄”,“解放者”等赞美之词络绎不绝。而骑在菲尔洛帕西背上的他,一面向两旁的民众挥手示意,一面走马观花地查看这座古老都城的全貌。
——当他来到凯旋式的终点,华沙的地标,皇家城堡前时,只见两位衣着华丽的波兰少女,正站在那里,高兴地朝他挥手招呼。
——那两位少女,正是瓦伦夫斯卡和查尔诺斯基……
就在这时——
叮叮!
是系在正门上的门铃因开门所发出的声响。
八个人,依次从外面走进来。
“哟!达武!我萨德又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照顾你生意了!”
“我挂在这里代售的油画卖出几张了?”
“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秘密调查的?”
“看起来,这家店的时运很不错呢。”
“刚做完蜡像,来这里喝两杯,那是极好的。”
“不知道达武有没有公平对待女性店员……”
“嗯,很适合我在这里发表新演说。”
“……”
回过神来的“达武”看到这性格各异的八人进来时,丝毫没有任何疑惑。
“欢迎光临!【Huit
crazymen de la partie de thé】(法语:茶会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