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
尽管距离土伦之别,已有一年多了。
但拿破仑的样貌,“达武”是绝对不会遗忘的。
“拿破仑……”虽然不知道拿破仑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惹着一群无赖,为什么会喝的醉醺醺的,但这些问题,对于现在的“达武”而言,显然是无关紧要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更多的无赖回来反攻倒算之前,带着神智有些不清的拿破仑离开这里。
正当他打算开口作进一步的交谈之际——
一股只有金属才有的寒气,擦过“达武”的脸庞。
“!!”
感觉到危险的“达武”,眉头一皱,迅速向后倒跳了数步用以回避。
对“达武”发起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手持利剑的拿破仑。
“嘿嘿嘿嘿……”
拿破仑站在刚才“达武”所站立的位置,对着离她仅几步之遥的“达武”,一脸冷笑,她手中的那把剑的剑尖,在地面上划下一条又深又长的剑痕。
“……咕嘟。”
“达武”咽下一口口水,额头也冒出一丝冷汗。
(……喝到这种地步了吗?)
要是刚才闪避的不及时,只怕那一击,就要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大口子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躲过我的攻击了,不过看来,你比那些垃圾,要强一些。”拿破仑将剑提起,有些摇晃地向前走了两步,“但是,垃圾再强,还是垃——圾。”
说罢,拿破仑后脚一蹬,向“达武”飞速冲去。
(什么!?)
其速度之快,“达武”还尚未反应过来,拿破仑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嘿嘿,抓——到——咯——”
接下来,“达武”的脸,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呃唔!”
“达武”措手不及,被拿破仑一拳打倒在地上。
“唔呃!”
鲜血,从“达武”的鼻子,以及嘴角边流出,滴落在了地上。
“哈……哈……”被打成这副样子,“达武”依然吃力地抬起了头,试图望向拿破仑并与其沟通,“波拿巴小姐……我不是来和你——”
但拿破仑却并不为其所动。
噗!
“呜啊!”
拿破仑一脚将试图爬起的“达武”再度踹倒在地上,然后,将左脚用力地踩在“达武”的胸脯。
“咳!呃啊!”
剧烈的疼痛,从“达武”的胸口开始,传遍全身。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呼吸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困难。
但这还不是结束。
“达武”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剑气,向他而来。
“!!”
只见拿破仑双手持剑,剑锋一转,剑尖飞速向下而去。
“该死!”
“达武”当机立断,迅速伸出右手,抓住那锐利的剑锋。
剑尖在距离“达武”的喉咙不到数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但这只是暂时的。
“咕……唔……”
鲜血,如同流水一般地,从抓住剑锋的“达武”的右手上不断流下,将“达武”的脖子和衣领浸红了。
而剑尖,则还在一点一点地向下推进,刺穿“达武”的喉咙,不过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可恶……)不知怎么地,“达武”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当年在外祖父门下学习剑道时,外祖父所告诫他的事,(如果按照死老头子的说法……这种情况,要是没有外援……铁定是死定了……)
“达武”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将他完全压制住的拿破仑。
(该死……快点醒来啊……再不醒我就得完了!!)
但拿破仑丝毫没有酒醒的迹象,相反,她依旧带着那轻蔑的冷笑,使劲地将剑尖向下刺去,硬是要将“达武”置于死地。
“嘿嘿嘿嘿嘿!还在挣扎么?垃——圾。”“达武”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甚至有虐杀倾向的拿破仑,她那放大的瞳孔,以及那诡异的笑脸,令即使是在忍受疼痛的“达武”,毛孔悚然,“不过没有关系,要是一下收拾掉你,就太无聊了。猫在吃掉耗子前,尚且还玩弄一番呢,嘿嘿嘿嘿嘿!”
剑尖又近了一寸。
(可恶……这和史实上说好的不一样啊……没指望全部正确……可拿破仑杀过达武了吗!?)
“达武”的内心,绝望地咆哮着。
但这无法阻止拿破仑那把剑锐利的剑尖。毕竟,能分别成为铁锤查理,矮子丕平,查理曼大帝,以及圣女贞德四人的佩剑,可不是普通的武器。
“呃……”情况对于现在的“达武”来说,可谓是完全绝望。
他那握住剑锋的右手,其知觉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而那把剑的剑尖,只要再移近一寸,就能刺破“达武”的气管。
“咿……咿……”“达武”甚至都能感觉到连呼吸都已经开始困难起来了。
“嘿嘿嘿嘿嘿。”而拿破仑的笑声,仍是那么诡异。
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但,这个世上,有一种叫做“奇迹”的事物存在——
——“拿破仑·波拿巴!!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路易·尼古拉·达武!!你难道已经忘了土伦了吗!!”
“!!”
“达武”用尽全身力量所发出的战吼,令拿破仑的整张脸都僵住了。
准备要刺入“达武”喉咙的剑尖,也停了下来。
“达……武……”
听到这个名字,拿破仑的整个身子都开始发起抖来。
“达武……达武……”
原本握在剑上的手,也因发抖的缘故,将剑松开了。
咔!
剑掉落在了地上。
“哈啊……”
“达武”忍着右手以及胸口的剧烈疼痛,挣扎着爬起了身。
此时的拿破仑,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如果说刚才的拿破仑是极度张狂的话,现在的拿破仑就是极度懦弱。
“达武……真的是……达武?”拿破仑倒退了几步,用颤抖的双手抱住她那同样在发抖的头,显得十分震惊和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波拿巴小姐……”“达武”迈着有些吃力的脚步,慢慢向拿破仑靠近。当在来到距离拿破仑只有数步之遥的地方时,“达武”向拿破仑伸出了没有受伤的左手,试图安慰拿破仑。
但拿破仑的反应,却是激烈且伤人心的。
“不要过来!!”
一声怒吼后,拿破仑一把掌将“达武”的左手甩到一旁,愤怒地盯着“达武”,可以看出,她还没有完全酒醒。
“波拿巴小姐——”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吧!!”拿破仑立马打断“达武”的话,“嘲笑我这个已经失去一切!现在一文不值的家伙对吧!!”
“没有这种事啊,波拿巴小姐——”
“骗人!!”拿破仑瞪大双眼,握紧双拳,咬牙切齿,“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个样子!!都在暗地里骗我!!”
“我没有骗你什么,波拿巴小姐。”“达武”再度伸出左手,尝试着与拿破仑能够正常交流,“冷静一点,你喝醉了,这样下去很危险——”
“我醉!!没!!”拿破仑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怒指“达武”的鼻子,在酒精的影响下,她开始有一些语无伦次,“醉了的是你!你们!你们!你!你们什么都不懂!不懂!一点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你——”
——噗!
“——嗯?”
“……拿破仑。”
“……虽然不知道这一年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达武”忍着剧痛,用左手抚摸着拿破仑的后背,安抚着拿破仑,“但应该是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吧……”
“……”之前还暴怒无比的拿破仑,此刻慢慢安静了下来,紧握的双手,也在逐渐松开。
“我知道……这一年来……”看着拿破仑这副落魄的样子,“达武”也是十分心痛。尽管知道根据史实,这一时期的拿破仑因为与雅各宾派有些关联的原因,丧失职务,还曾被关进过大牢,但从原来那个虽然任性但却阳光自信的天才少女,沦落成现在这样,想必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远没“达武”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就算是拿破仑,哪怕她再坚强,再天才,身为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应该有太多太多的烂事压在你身上……太多太多……所以……幸苦了。”
“……呜呜。”
微弱的哭腔,从“达武”的怀中传出,“达武”胸前的衣襟,也被浸湿。
“没事……没事……”像是过去小时候,自己的祖母和外祖母,以及母亲在安慰受欺负受委屈的他一样,“达武”慢慢地抚摸着拿破仑的后背,以及拿破仑那顺滑的亚麻色长发,声音温和,“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的……会没事的……”
“呜呜……呜呜……”
就这样,拿破仑在“达武”温暖的怀抱中哭泣了整整数十分钟。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小至无,原本站立着的身体,也无力地向“达武”的怀中倾倒。
“……波拿巴小姐?”见拿破仑有些异样,“达武”赶忙询问,同时,轻轻摇了摇拿破仑的身体,“拿破仑?”
当“达武”稍稍抬起拿破仑的上半身,并得以看清拿破仑的脸庞时,他才发现,拿破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酒醉,疲劳,压力,以及低落的情绪,极大地损耗了拿破仑的精力。
此时此刻,她的确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呼……呼……”
看着拿破仑安眠的样子,再听着她安详的呼气声,“达武”总算能安心一些了。
“……做个好梦吧。”
“达武”微微一笑,在拿破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哼哼。”
尽管眼角还有一些泪痕,但安睡中的拿破仑,脸上浮现出祥和的笑容。
“……”“达武”不知怎么地,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开始细细端详起拿破仑的脸庞。
少了刚才的那一股怨气和怒气,显示在“达武”面前的,是一张宛如天使一般的脸庞:白暂无垢且光滑无比的皮肤,带着酒红的酒窝,浓黑细长的睫毛,俊俏的鼻子,可爱的刘海。
以及,那粉色的,柔和的,正在轻声呼气的双唇。
“……”“达武”盯了那双唇许久后,突然红着脸,闭上双眼,猛地摇了摇头,“……我在想什么啊……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占便宜……”
但,当“达武”的目光重新投在拿破仑身上时。
他的呼吸,屏住了。
撇开身高胸围不提,拿破仑的确是一个美人,大美人。而且就算是身高和胸围,拿破仑实际上也是在正常人的水准范围内,只不过和她周围的那些战友部下们比,自然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错觉。
这种情况下,哪一位男性,不会心动呢?
“……”“达武”艰难地皱眉思索,最后,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妥协,“……只是亲的话……又不会怎么样……不会那个啥那个啥的……所以……难得糊涂嘛……哦对,就是那个……”
说罢,“达武”右臂揉住拿破仑的腰,左手扶住拿破仑的后脑勺,深呼吸一口气后,闭上双眼。
然后,“达武”的脸,慢慢地向拿破仑熟睡的脸庞一点一点地接近。
虽然看不清前面,但“达武”的心跳越来越快,同时也感觉自己的那两片唇因越来越接近拿破仑的双唇的缘故而越来越热。
最后的那一刻,很快就要到了。
但,一切,并非“达武”所想要的方向前进。
“就在那里!那死丫头还没走!”
“快!干掉她!”
“动作快!动作快!别让她跑了!!”
不和谐的喊声,从这个小广场的四面八方传来,而且随着急切的脚步声,这些喊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充满威胁性。
(该死!)睁开双眼的“达武”立马察觉大事不妙,(这个地方是他们的地盘……看来不经过一场恶战是不行了……)
身为军人的“达武”,迅速用左臂紧紧地抱住还在昏睡中的拿破仑,然后,将右手伸向左腰间的佩刀的刀柄——
——“事情是这样的。”
尽管天色已经相当晚了,但在“达武”家中的待客厅内,依旧有几根蜡烛,照亮着整个房间。
整个待客厅朴素,但却整洁,虽然仅有两张三人沙发,三张二人沙发,和五张单人沙发,以及两张黑色的木制小长方桌,但这些家具并不破旧,而且被整理的十分干净,摆在长桌中间的花瓶里新鲜的花朵,挂在墙上且看起来有些古老的时钟,以及房间正中间最显眼的墙上的一幅由雅克-路易•大卫所画的历史画《攻占巴士底狱》,均显现出房主那较高的品味。
现在,一共有十三个人,以中间的两张黑色小长桌为中心,神情凝重,似乎在讨论什么,或者在等待什么,亦或是两者兼有之。
除了住在这间房子里的十人以及“达武”家的邻居布律纳以外,今天下午前来找“达武”的法兰西共和国预备役军官,身为拿破仑学弟的奥古斯特·德·马尔蒙,也与众人一同围坐。此时,他正在和众人解释有关他的学姐拿破仑的事情。
“学姐她,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回事?”布律纳皱了皱他那带有肉感的眉头,身为未来人,再加上两年前让拿破仑名声大噪的的土伦港之役,自然令布律纳颇为关心。
“五天前,学姐在维克托的陪同下去酒吧借酒消愁。”马尔蒙喝了一口摆在桌上的咖啡,润了润嗓子,“本来之前几次都好好的,结果这一次,学姐不知怎么地,甩开了维克托,不知去向了。这五天来,我和维克托,朱诺,还有学姐的弟弟路易,一同寻找了巴黎的每一个角落,但都没有线索……唉,要不是拉纳和迪罗克因为办事的原因不在巴黎,她们应该能够劝住学姐的……”
“借酒消愁?”坐在布律纳旁边的奥什似乎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唉,这个说来话长了。”马尔蒙低头看着面前桌上自己的咖啡杯里的咖啡,双手相互交叉,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简单的来说,学姐卷入到雅各宾派的案子里去了。”
听到这个,其他人都是为之一惊。
“学姐在前往土伦之前曾通过她在雅各宾俱乐部工作的妹妹吕西安·波拿巴小姐的关系,认识了小罗伯斯庇尔,而小罗伯斯庇尔将学姐推荐给了她的姐姐罗伯斯庇尔,这样一来,学姐才得到了赴任土伦的命令。”马尔蒙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去年的政变爆发后,小罗伯斯庇尔向罗伯斯庇尔推荐学姐的信被发现,再加上学姐的妹妹吕西安曾在雅各宾俱乐部工作的缘故,学姐被认为是雅各宾党羽而遭到逮捕。虽然之后因证据不足,学姐被释放,但却被贬入预备役。”
“原来是这样啊……”奥什不知为什么,口气中带着非常浓重的同情感,而似乎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很快拿起自己眼前的咖啡杯喝了起来,以掩饰这一情感。
“在几次恢复现役的请求被驳回后,学姐的意志也日渐消沉,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从马尔蒙愁眉苦脸,摇头不停的样子来看,他对于她的学姐的现状感到相当痛心,“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刚才也已经说了。”
“然后……你就来找达武前辈,求救……是吗?”身为“达武”后辈的格鲁希因为本身偏于文弱,所以说话也有些间断,“不过,马尔蒙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达武前辈……在这里?”
“这个嘛。”马尔蒙把住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格鲁希小姐,你是否认识学姐的弟弟,路易·波拿巴?”
“路易·波拿巴?”格鲁希听到这个名字后,点了点头,“认识啊,我记得……当时在巴伐利亚战场的时候,他还和达武前辈一同并肩作战。”
“是啊,德赛将军都赞赏过他。”格鲁希身旁的旺达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不过没想到啊,他是‘土伦的少女’拿破仑的弟弟。”
“是这样啊……”马尔蒙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学姐失踪后,路易给了我达武阁下的地址,说达武先生能够帮忙,而我个人也十分信赖达武先生,所以就找到这里了。”
“可就算是这样,长官他能够帮忙的地方也相当有限。”坐在一张二人沙发上的弗里昂把住下巴,细细一想,“店长现在也是因卷入保王派的阴谋而贬入预备役的军官。”
“而且达武以及咖啡店内所有成员现在所有的工作也相当繁忙。”坐在弗里昂旁边的莫兰德翘起右腿,双臂交叉在胸前,“就算是想帮忙,也显得有心无力。”
“关于达武先生的事,我也听路易讲过了。”从马尔蒙的口气中,可以听出,他也对“达武”的现状表示同情,“但情况紧急,我希望能动用所有我能够动用的力量来找到学姐,所以——”
“既然你打算动用所有你能够动用的力量。”奥什这时微微一笑,双手一摊,“为什么不向就坐在你面前的我求助呢?”
“啊?”马尔蒙没听懂奥什的意思,愣了一下。
“巴黎是一座大城市,集中了全法国六分之一的人口,光靠几个人来找其中一个人,这是大海捞针啊。”奥什微微一笑,“我身为共和国卫队的总司令,能动员的人数不少,要是我肯帮忙,不是比你现在这样更有效率?”
“真的可以吗!?”马尔蒙一听到这个重大的好消息,激动地猛地站起了身,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奥什。
“不必这样。“奥什对着马尔蒙挥了挥手,示意其重新坐下,“首先,达武家对我有恩,达武他本人也是我的好友,他的好友,自然也是我的好友,好友有难,能力所能及地不帮忙吗?其次,对于波拿巴小姐的境遇,我也深表同情,希望不要再出现像这样的牺牲者……”
说到这里,奥什的话语停顿了下来,他闭上双眼,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不知道奥什为什么会这样,但马尔蒙的眼神当中,在感谢的同时,也有着同情,也许奥什也经历过像拿破仑那样的境遇?总之,马尔蒙觉得,这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很深的故事。
“而且,我们其实也可以尽一份力。”虽然工作早已结束,但拉瑞(詹纳)依旧穿着白色大褂,“比如,在咖啡店中询问那些客人们,看看他们是否知情,这样也比盲目地满大街寻找要好得多。”
“我也可以动员我在五百人院里的朋友,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一些忙。”坐在拉瑞(詹纳)旁边的孔多塞侯爵也发言道。
众人均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话说回来。”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的瓦伦夫斯卡,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眼神显现出一丝不安,她那等身的黑色秀发,披在沙发靠背上,非但没有凌乱,反而有一种另类的美感,“都这么晚了,店长怎么还没回来?”
瓦伦夫斯卡的这么一说,令在座的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就算是邮局的人再怎么懒惰,也不可能会弄到这么迟。”坐在瓦伦夫斯卡旁边的查尔诺斯基,一手放在胸前,另一手把着下巴,“虽然不想往坏处想,但该不会——”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响亮的敲门声,传入待客厅。
“该不会是达武先生回来了吧?”马尔蒙首先站起身来。
“我——我立刻去开门!”与瓦伦夫斯卡和查尔诺斯基两人同坐在一张沙发上,并依旧穿着女仆装的德纽埃尔,一听到敲门声,便转身想要前去开门。
“等一下!我陪你去!”旺达姆叫住了德纽埃尔,跟了上去,“天知道是店长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然后两人便一同离开待客厅,小跑着向着正门的方向跑去。
几分钟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惨叫声,让待客厅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玛利亚的声音!”查尔诺斯基反应迅速,当机立断,跳起身来,就朝正门跑去。
其他众人紧随其后。
当他们来到正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只见德纽埃尔两腿一跪,瘫坐在地上,瞳孔放大,浑身颤抖,嘴巴也呈O字型。
而站在她一旁的旺达姆,虽然没像德纽埃尔这样吓得半死,但整个人也愣住了。
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达武”,而是菲尔洛帕西。
背上以及身体两侧被染成红色的菲尔洛帕西。
而“达武”,并没有骑在菲尔洛帕西背上。
也就是说,刚才敲门的,是菲尔洛帕西。
“难不成!?”
马尔蒙一见这个状况,额头黑线一显,眉头紧皱,立马跑出门,来到菲尔洛帕西身旁。
他发现,菲尔洛帕西的背后,是由一连串显眼的血滴所构成的长长的血迹。
而菲尔洛帕西的马背上,分别挂着两把刀剑。
其中,那把剑,马尔蒙相当的熟悉。
那把杜尔戈老将军赠与拿破仑的,不同寻常的十字剑。
“学姐的剑为什么会在——难道是!?”
马尔蒙双拳握紧,顺着血滴的指引,跑了出去。
“马尔蒙先生!!”小达武(卡特利诺)见大事不妙,先是转过身来,面对孔多塞侯爵以及被她扶起的德纽埃尔,“侯爵!德纽埃尔!你们赶紧准备好一间干净的空房间!”
“好的!”孔多塞侯爵一答应下,便带着还有些失魂的德纽埃尔转身跑回房内。
“诸位!和我来!”
然后在小达武(卡特利诺)的带领下,余下的众人也一同顺着血迹一同追踪而去。
好在这是深夜,街上没有其他行人,在穿过两条大街,拐过三个路口之后,终于——
“咿!”“嗬……”“这,这……”
不论是先到一步的马尔蒙,还是后面跟上的其他众人,均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血迹的尽头,“达武”,双膝跪在一滩血泊之中。
他的双手怀中,抱着一名昏迷中的少女。
那名少女,正是拿破仑。
比起几乎没有任何受伤迹象的拿破仑,“达武”的情况,显然是相当的糟糕。
“达武”全身的衣裤都被血所染红,他额头左边的伤口所流出的血,沾满了他的半边脸,使他不得不闭上自己的左眼;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尤其是他的后背,似乎是因多次遭到殴打的缘故而伤痕累累,血流不止;他的呼吸声也相当微弱,要不是现在夜深人静,恐怕根本没人能能听到他在呼吸。
活脱脱地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
“达武先生!!”“达武!!”
众人慌忙向“达武”跑去。
“嗬……嗬……”听到声音的“达武”,使尽全身力气,抬起了头,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众人时,他笑了。
他低下头,端详着他怀中,依旧昏迷的拿破仑。
“……欢迎回来……拿破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