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再度相逢(26)

作者:飞堡奇人 更新时间:2016/12/12 0:27:51 字数:9011

XXVI

双手端着托盘的絮歇小心翼翼地轻声走过走廊,朝下楼的楼梯口走去。

很奇怪的是,当絮歇来到楼梯口前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

她闭上双眼,背靠在一旁的墙上,默默地抬起右手,抚摸在自己那粉嫩的嘴唇——这个双唇刚刚亲吻了“达武”的额头。

而她的头顶,也开始发热——那里刚刚被“达武”抚摸过。

“……”

絮歇的脸颊,再显泛红,呼吸时也开始发出一些短促的声音。

“……达武……”

絮歇不自觉地小声呼唤出那个男孩的名字。

但很快,这个独处的场景,就被打破了。

——“啊拉,少女,你在这啊。”

“!!”

一瞬间立刻反应过来的絮歇迅速睁开双眼,向前站定,一副警戒的样子。要不是眼疾手快,她手中端着的托盘上的空碗应该会掉落到地上摔成粉碎。

“啊拉啊拉,少女,不要这么紧张,是我啦。”

只见站在絮歇面前的,正是悠哉游哉地抽着烟管吐着烟圈并眯眼微笑的苏尔特。

“啊,苏尔特小姐,你好。”絮歇一见是熟悉的人,便恢复了原来那冷淡的外貌,同时试探性地问道,“请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嗯?”苏尔特瞪了瞪双眼,“你在说什么呢?少女。”

“没什么。”见苏尔特似乎什么都没看到,絮歇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拿破仑那里怎么样了?”

“她已经回房间睡下了。”苏尔特将烟管的吸烟口含在嘴边,“你那里怎么样?”

“达武这个时候应该也安稳睡下了。”絮歇回答道。

“那就好。”苏尔特点了点头,对这一现状感到满意。

然后,她冷不丁地话头一转。

“呼——”苏尔特在吐出一口烟圈后,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少女啊,你和那位叫达武的少年之间,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听闻此话的絮歇,表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眼神却发生了不易察觉的一变,“没有,我和他之间只是战友,没有别的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

“哦?是吗?”苏尔特左手呈打勾状放在下巴下,脑袋向左稍微倾斜,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是的。”絮歇依旧冷淡地回话。

“嘿嘿嘿嘿。”在一阵不怀好意的坏笑后,苏尔特缓缓说道,“少女,作为一个好女孩,撒谎可是不应该的。”

说完,苏尔特便闭上双眼,抬起左手,抚摸在自己那性感的双唇上,故意发出一些短促的声音,同时装成一副享受的样子,并轻声说道:“……达武……”

“……”虽然面无表情,但絮歇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你都看到了。”

“当然。”苏尔特笑了一声,吸了一口烟管,“你又没躲在什么地方,我的眼睛也没有问题。不过要不是刚才早就看到,以你的演技,确实可以骗得过我。”

“……你也撒谎了。”絮歇将那红得如同苹果一般的脸侧到一边。

“呼——那是因为。”吐出一口烟后,苏尔特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絮歇面前,“我是坏女孩呀。”

“……哼。”就算是笑,絮歇的笑容也始终是那么不易察觉。

“那么,下楼报告结果吧。”苏尔特拍了拍絮歇的肩膀,然后不紧不慢地朝楼下走去。

絮歇紧随其后。

“少女啊。”走在前面的苏尔特突然问道,“你和那个叫达武的少年,以及那个叫拿破仑呃少女,看起来好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嗯。”絮歇微微点头,“在土伦的时候……同时也是在那里认识了您的未婚夫。”

“那死鬼已经和我讲过这事了。”苏尔特摆了摆手,“他没给你们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吧?”

“……除了战场上,其他时候造成的麻烦可够大的。”回想起在土伦的那家旅馆里的浴场所发生的事,絮歇便皱起了眉头,脸上也显现出一些愠怒。

“那可真是抱歉了。”苏尔特虽然嘴上道歉,但那张笑脸却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她的道歉有任何诚意,“不过,我从刚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个样,现在要他改,也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我得承认,那个叫达武的少年在某些方面的确比我家这死鬼要好的多。”

“……”一听到苏尔特提起“达武”,絮歇那柔和的脸蛋,泛起红晕。

“哼哼。”苏尔特锐利的眼神,自然注意到了絮歇脸上的变化,“话说回来,那个叫拿破仑的少女,要是去了奥斯曼担任教官,不是很好吗?”

“什么意思?”絮歇听出了苏尔特的话外之话,但故意不懂声色。

“哼哼哼哼。”苏尔特在坏笑的同时也不忘吸一口烟管,“踢走了一个竞争对手,不是更方便和那少年交往吗?少女。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东方古语我也是听过的。”

“……没有这个必要。”絮歇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冷淡。

“哦?”苏尔特起了兴致。

“不论拿破仑最后是去是留。”絮歇撩了撩头发,“我和达武之间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哦?很有自信嘛。不过,别变成自大了。”苏尔特依旧面带着她一贯的笑容,“虽然你和那个叫达武的少年之间的关系很不错,但你也看到了,那个叫拿破仑的少女和那个叫达武的少年之间的关系也不一般哟。站在女孩子的角度来说,这可谓是相当可怕的对手。”

“这个我知道。”絮歇并未对此感到任何惊讶。

“而且,围绕在那少年身旁的女孩,可不止你和那个叫拿破仑的少女哦。”苏尔特掂了掂手中的烟管,继续说道,“让我来清点一下:拉纳,乌迪诺,瓦伦夫斯卡,迪罗克,旺达姆,查尔诺斯基,德纽埃尔,连与我一起来的拉萨尔和圣伊莱尔都对那个叫达武的少年特别感兴趣。不得不说,在女人缘这一方面,那个叫达武的少年明显和我家死鬼是一个级别的,甚至可能还要强一些,只不过他自己没注意到罢了。”

说罢,苏尔特笑出了声,而絮歇也对此轻声一笑。

“即使是这样。”听完苏尔特的话,絮歇才缓缓回复,“我也不会就此认输的。”

“哦?是吗?少女。”苏尔特笑了笑,似乎对此感到不信,“我知道你有很多优势,但是少女啊,你要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光光家境好外貌好就能赢得的。虽然我得承认,这两项的确在很多方面都很重要,不过呢,要是论家境论外貌,那少年周围的女孩,很多也未必会输给你。”

“……”似乎因为无法反驳的缘故,絮歇并未有任何答复。

“所以这时候,要是想脱颖而出,就必须要有一些与众不同的魅力。”苏尔特转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烟管,“或者,是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手段?”絮歇感到了一丝兴趣。

“Oui,

signifie.(法语:对,手段。)”如同看到一只狐狸一步一步地踏进陷阱的猎人一般,苏尔特发出了得意的坏笑声,“无论怎么说,那少年也是一个年轻且单身的男孩子呀。所以,要想办法知道,那少年,到底喜欢你的哪一点?将他喜欢你的那一点经常展示出来。同时,要找机会,经常与那少年在一起行动,这样一来,那少年自然会增加对你的好感。当然,要是直接强硬一些,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可——”

“最后一条就免了,身为一名女性,不能靠自身的魅力脱颖而出,用这种烂方法,简直是失败。”尽管絮歇那一贯冷淡的脸庞红得发烫,但在思维逻辑方面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形式上的混乱,“不过前两条……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哈哈!期待你今后的战果哦。”苏尔特朝天吐了一口烟圈,“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少女你能记住。”

“什么事?”絮歇问道。

“刚才我讲过的话。”苏尔特看了絮歇一眼,意味深长,“我和那个叫拿破仑的少女也讲过了哦。”

“那也请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絮歇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和达武之间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两人对目一笑。

当她们聊到这里时,她们已经来到第一层的会客厅门口。

很奇怪的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客厅内,居然还发着烛光。

两人比肩步入会客厅。

只见会客厅内,围绕着桌子的几张沙发上,分别坐着早已身穿好睡衣,却在等待着什么消息的五人:德赛将军和圣西尔并坐在中间的一张三人沙发上,很有默契地一同拿着一杯热牛奶,如同品尝一般地安静且缓慢地喝进嘴中,虽然两人动作行为相同,但不知怎么地,德赛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地平易近人,而圣西尔却让人觉得相当冷场,不过让絮歇称奇的是,今晚的晚餐当中,德赛明明喝的比任何人多要多,现在却完全看不出来,仿佛像是他在前面的晚餐里滴酒不沾一样;迪罗克和儒尔当并坐在左边的一张双人沙发上,似乎在交谈一些什么;而贝尔蒂埃则独自坐在右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一面搓着自己那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的疲惫双眼,一面注意墙上自鸣钟上所显示的时间。

当看到絮歇和苏尔特两人的到来,德赛首先做出了反应。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面带微笑,感觉十分随和。

“幸苦了两位。”德赛问道,“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吗?”

“如同将军的设想,那个叫拿破仑的少女多少已经动了留下的念头。”和絮歇一同坐在一张双人沙发的苏尔特率先回答道,“只要再稍加推动一下就可以了。”

“看达武的意思,似乎他也希望拿破仑能留下,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应该会帮我们。”絮歇说道。

“嗯,的确是不错的结果。”德赛听完两人的话后,点头表示满意。

“不过,我有些疑问。”絮歇这时突然发问。

“什么疑问?”德赛大方地接受絮歇的质疑。

“为什么……你们希望拿破仑能留下来?”絮歇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哦?”一听到絮歇的提问,德赛反而显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是你没看出来?还是你另有打算?”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絮歇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缓缓说道,“除了我和迪罗克以外的诸位,都只认识拿破仑不到一天左右。这么快就在这种重大事件上帮忙一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按正常情况来讲,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而且——”

絮歇转头看向迪罗克。

“迪罗克,你明明那么幸苦地帮拿破仑弄到这份任命,现在却希望拿破仑留下,怎么想都觉得相当奇怪。”

“呵呵,这个嘛。”迪罗克冷漠的脸庞上,显现出微微一笑,“首先,我一开始也并不知道长官成为外国教官的请求会通过。其次,要是长官的状态还是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的话,我会举双手赞成长官接受任命。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比起去人生地不熟的奥斯曼苏丹国,在达武的店中边工作边等待时机反而更好。”

“哦?等待时机?”絮歇的脸上没有任何过于明显的变化,不过她那略显得与她往常说话完全不同的口气,则暗示她对迪罗克所说话语的兴趣。

“也许听起来很怪吧。”迪罗克故意看了一眼天花板,“我,或者我们,并不对欧洲未来近十几年的前景抱有太过乐观的态度。”

“……”絮歇沉默不语,看样子,似乎想认真听完。

“尽管现在看起来,我们要和反法同盟诸国议和,但以现在为止的战况来看,就算所谓的议和达成,那也不过只是短期的停战协定罢了。双方——至少是高层——还没有从目前为止的战争中获得他们所满意的战果。而且就算是在公众当中,认为应当要继续战争的人也不在少数。”迪罗克缓缓道来,“换一句话来说,在这种双方还尚未完全在战争中疲敝的状态下进行议和,能获得什么好结果呢?”

“正如迪罗克所言。”德赛摊出右手手面,发话道,“这次和会,与其说是议和,不如说是要签订一份停战协定。虽然如同我今天在午餐时所讲的,我个人是倾向于和平,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支持继续战争的人大有人在,不单单在上层当中,在公众当中也为数不少。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变数,真的有可能这次的和会只会变成停战协定的签署仪式。”

然后,德赛叹了一口气。

“要真是如此,我所能做的,也只剩下尽可能地分化反法同盟诸国之间的关系,以避免战事再起时,共和国又要和过去一样,面对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反法同盟联军——当然,还是祈祷和约能够顺利签订来得比较好,在法兰西被迫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

“是啊。”儒尔当这时也插话道,“为了保卫共和国,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牺牲了,这一点,我想在座的诸位心里都清楚。现在,敌人已经被打到谈判桌前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结束这场战争,哪怕这和平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亦或是达成的可能性是如何低下。”

众人均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最后仅仅只是以签订短期的停战协定而告终的‘和会’,这对祖国法兰西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絮歇文静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同时注视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烛光。

“但这对拿破仑长官,或者说,任何希望能东山再起,亦或是想多建立功勋的人来说,却并非如此。”迪罗克的口气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颇有自嘲之感,“虽然听起来很讽刺,不过,对于现在因为冤罪而被贬入预备役的长官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有在爆发战争的前提下,长官才有机会重新恢复现役,洗刷污名。”

“……所以。”贝尔蒂埃发话道,“……在这种时候,拿破仑绝对不能前往奥斯曼担任外籍教官,不然,她会丧失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贝尔蒂埃是吧?”絮歇以十分玩味地眼神看着贝尔蒂埃,“你看起来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帮助他人的人。但是,你选择了帮助见面不到一天的拿破仑。”

“……觉得很奇怪是吧?”絮歇那基本上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贝尔蒂埃那张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的脸上,却并没有显示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但对我来说,在经受了那么长时间的被无视之后,终于遇到了一位真正赏识我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就这么离开我身旁呢?”

“如果这么一说,倒也合理了。”絮歇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表示满意,“可是,未来的变数还是很大的,你真确定——”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贝尔蒂埃的话语突然变得十分坚定,整个人也随之精神了起来,她缓缓地将右手掌心放在胸前,“也许她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的身心,和我的才智,都将只忠于她,拿破仑·波拿巴一人,直到永远。”

“喂喂!”儒尔当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为共和国的战士,若是真要效忠,那也只能效忠于共和国,而绝不能效忠于个人,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共和国?”贝尔蒂埃很轻蔑地打断了儒尔当的话,“……儒尔当小姐,请问一下,你说身为一个共和国的军人,首先效忠的应该是共和国,是吧?”

“是的。”儒尔当皱了皱眉头,“还有,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女公民。”

“……那么,请问一下,你所说的这个共和国……”贝尔蒂埃的微笑,配上她那黑眼圈,以及这昏暗的烛光,让人顿时觉得很不舒服,“到底是法兰西人民的共和国,还是她巴拉斯的共和国?”

“你——”

“……与其效忠她巴拉斯那个人渣……”不等儒尔当反驳,贝尔蒂埃立刻回击道,“……还不如效忠更有能力的强人。”

“贝尔蒂埃女公民!”儒尔当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面前的桌面上,怒视贝尔蒂埃,“请注意你的言辞,身为军人,若是鼓动对个人的效忠,那和旧王国时代的暴君军阀,没什么区别。”

“啊拉啊拉,那么儒尔当将军公民。”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的苏尔特,在吐了一口烟圈后,坏笑一声,“难道这个邪恶又无能的督政府,就代表了法兰西人民?”

“你们两个!!”

儒尔当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一般,差一点就向贝尔蒂埃和苏尔特扑去。

但两个身影,却挡在儒尔当面前,一左一右拉住儒尔当,阻止了她的进一步行动。

那两个身影,分别是絮歇和德赛。

“你们放开我!”儒尔当依旧怒不可歇地试图从两人的紧锁中挣扎出来,“她们!她们——”

“儒尔当!”德赛把儒尔当的左手抓得更紧了,“大家都累了。”

“德赛!”儒尔当虽然还是有些愤怒,但因为和她说话的是她的好友德赛,也就不得不减弱了力道,“可是她们——”

“絮歇小姐。”德赛又转头向站在儒尔当右边的絮歇,“让儒尔当她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来巴黎的这一路上也蛮颠簸的。”

“明白,长官。”絮歇点了点头,拉住儒尔当的右臂,朝楼上走去,“早点休息吧,巴蒂斯姐姐。”

“……切。”儒尔当在怒视贝尔蒂埃和苏尔特两人一会儿后,最终无奈放弃了抵抗,被絮歇拉上了楼。

在儒尔当和絮歇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中后,德赛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苏尔特和贝尔蒂埃身上。而这两人,似乎并未因刚才儒尔当对她们的态度而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就算是有,也仅仅只是轻蔑而已。

“唉。”看着这两人,德赛苦笑一声,“你们可能不知道……儒尔当她是一个绝对的共和主义者,忠于共和原则到有些偏激的地步……多少希望能注意一些。”

“哼哼,可以看得出来,将军公民。”吸了一口烟管的苏尔特微微一笑,“说真在的,现在这世道,像这种认死理还能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就我个人来说,撇开观念上的分歧,多少也会敬佩这类人物。但这类人,却不太值得绝大多数人追随。”

德赛不置可否。

“不过,说起效忠,我很想知道。”苏尔特朝眼前的蜡烛烛光上吐了一口烟圈,身子稍稍向前一倾,面带笑容,“将军公民,你效忠于什么呢?”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尔特后,德赛才将右手手掌移到胸前,缓缓说道,“我的身心和才智,只属于法兰西和法兰西人民,也只为法兰西和法兰西人民所用,直到永远。”

“哈哈!很不错的回答呢。那么。”

苏尔特站起了身,与此同时一起起身的,还有贝尔蒂埃。

“Bonne

nuit.(法语:晚安。)”“

Bonne nuit, citoyen general.(法语:晚安,将军公民。)”

随后,两人便也一同上楼离开。

“时候也不早了。”迪罗克也站了起来,向德赛微微鞠躬,“将军公民和圣西尔小姐,你们两位也请早休息。”

“Merci.(法语:谢谢。)”德赛还礼道。

而依旧坐在原位的圣西尔则只是默默地微微鞠躬。

待迪罗克离开后,在场的,就只剩下德赛和圣西尔两人了。

“亲爱的。”德赛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全程下来一言不发,只是冷眼静观的圣西尔,露出温柔的笑容,“你好像,不大赞同我的做法。”

“……夏尔。”沉默了一阵后,圣西尔的右手食指架了架眼镜,缓缓说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波拿巴呢?”

“哦?你不喜欢波拿巴吗?”德赛漫步走到圣西尔身旁,坐下之后,将左手轻轻揉住圣西尔的腰。

“不怎么喜欢。”圣西尔并未对德赛的动作有任何反感,相反,她很希望的德赛对她这么做,而且很奇怪的是,一般公开场合里基本上不怎么说话的圣西尔,此时在德赛面前,却意外地话多了起来,“那个人表面上落魄可怜,可不过只是伪装而已。在那层伪装之下,是十足的野心……这个国家,不缺她这种人。”

“哈哈哈哈。”德赛开朗一笑,“亲爱的,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

“那你这是为什么?”圣西尔这时的口气,颇带有一些责备,“寄生在祖国法兰西的野心家还不够多吗?像巴拉斯那类蠢货的危害还不够大吗?”

“野心,或者雄心,人多少都会有。倒不如说,这才是让人能够继续大步向前的动力。”德赛亲切地拍了拍圣西尔的后背,“拿破仑她的确是个藏得很深的野心家,这我不反对,而且我认为,不但是我,这个房子里的不少人也都看出来了,这点毋庸置疑。但是,真正重要的两点是:一,你的雄心和野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二,你是否有能力达成你所要达到的目的?只要第一点相对正确,并且拥有第二点,那么,是不是野心家,这很重要吗?”

“……”圣西尔虽然依旧表示有些不满,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将她那带着眼镜的双眼眼神撇到一边。

“亲爱的,你说得对,像巴拉斯那种邪恶又无能的家伙,的确会对祖国法兰西造成够大的危害,但我觉得,拿破仑不是那样。撇开现在欧陆局势变化如同海上的天气一般,我们需要有能又年轻的指挥官留在法兰西这一点不谈,就我个人的观念来看——”

在颇有意思地闭上双眼并拖了一段时间之后,德赛先是将右手扶在下巴下,微微一笑,然后,睁开双眼——

——“只要挺过了这个坎,再加上一些在这个时间段发生几率极大的机缘巧合,我觉得拿破仑,一定会坐上这个国家最高的位置。”

“那个波拿巴,有这个能力?”圣西尔一脸不信。

“有。”德赛的回答很坚定,“她有这个实力,所缺的,不过只是时运罢了。”

“……”看着德赛的这副样子,圣西尔的话语,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个……安东瓦尼。”

“嗯?”听到圣西尔喊他的名字,德赛自然是会回应。

“那个……”圣西尔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改过去那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变得忐忑不安,“你认为,波拿巴……是什么样的人?”

“哦?”对于圣西尔的问题,德赛有些惊讶,“亲爱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圣西尔则故意避之不谈。

“嗯,虽然只是相处了一天不到……”德赛并未深究,缓缓说道,“不过就我个人感觉,拿破仑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不论是外表,还是才智,还是她那自信感……可以说,作为一个女性她——”

之后德赛还说了不少话,但圣西尔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不知不觉中,圣西尔的双手,慢慢地,紧紧地抓住自己长裙的膝盖处,脸上似乎也有些不快。

直到——

“——如果我还是单身的话,也许会追求她吧,不过。”

德赛将左手摸在圣西尔头上,令圣西尔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红了起来。

“我已经有了你了,亲爱的。”

如同魔法一般亲切的言语,情切且清晰地传入圣西尔的耳中。

“……”圣西尔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脸,低下头,慢慢地把双手扶在自己的那发育还算不错的胸口上,显得十分腼腆。

“好啦。”德赛在温柔地摸了圣西尔的头一阵后,便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也该睡觉——”

就在这时——

“咿——”

圣西尔突然一下子跪到地上,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眼镜也掉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诶!”一看到圣西尔的这副样子,一向理智的德赛也慌了,赶忙双手扶向圣西尔的手臂,“怎么了!亲爱的——”

啪!

可没想到的是,圣西尔居然举起右手,一巴掌把德赛的双手甩到一边。

然后——

“咕呼呼呼呼呼……”

伴随着圣西尔嘴中传出的那极不协调,并带着一些惊悚感觉的低沉笑声,待客厅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桌上摆着的蜡烛烛光,也很不自然地开始暗淡。

“亲爱的,你怎么……不对。”德赛皱下了眉头,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你这个家伙,现在想干什么?”

“咕呼呼呼呼呼……干什么?”现在的圣西尔,与原本那个圣西尔,感觉起来完全是判若两人。

她机械般地抬起了头。

原本戴着眼镜的圣西尔,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美人了。而这时,没了眼镜的圣西尔,足以升级到女神的地步了。

但是,她那变成血红之色的瞳孔,以及那张扭曲的笑脸,却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拿破仑·波拿巴是吗?咕呼呼呼呼呼呼……看来,我真是幸运啊,本来还以为会历经一番波折呢。”

“你想对拿破仑做什么!?”德赛变得有些愤怒且急躁。

“咕呼呼呼呼呼……”一阵冷笑后,圣西尔继续说道“当我想对拿破仑做些什么的时候,你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而这副身体,也将完全属于我。咕呼呼呼呼呼呼……”

“……我不知道你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德赛怒目注视着眼前的圣西尔,“我只知道,在我还没打算彻底跟你翻脸之前,滚回你的世界。”

“咕呼呼呼呼呼……”圣西尔又是一阵冷笑,歪了歪头,“好喜欢你啊,德赛将军。还是原话,你要是不阻挠我获得这具身体,我不但能改变你的命运,还能变成一个更能取悦于你的‘洛朗·古维翁·圣西尔’哦。咕呼呼呼呼呼呼……”

“那我也还是那句原话。”德赛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马·上·给·我·消·失。”

“咕呼呼呼呼呼呼……”在这声冷笑后,圣西尔的身体,向前倾斜,“那就……走着瞧吧……”

说完,圣西尔双眼一闭,向前倒去。

要不是德赛眼疾手快抱住圣西尔,只怕圣西尔将整个人彻底倒在地上。

“……唉。”叹了一口气后,德赛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忧伤。

他关心地注视着怀中的圣西尔。

这时的圣西尔,邪气全无,已然又是原来那个德赛所熟知的圣西尔。

整个待客厅的气氛,也恢复回了原来的样子。

“……亲爱的。”德赛摸了摸昏迷过去的圣西尔的头,“我不会让她得逞的,绝对不会……”

然后,德赛将落在不远处地上的,圣西尔的眼镜捡起,重新戴在圣西尔的眼睛上。接着,他双手抱起圣西尔。

临走之前,他弯下腰,吹灭了桌上蜡烛的烛光。

而在那微弱烛光最后一刻的照耀下,似乎照亮了德赛胸前的金属物。

只见那是一枚被细铁链穿过并戴在胸前的戒指。

而戒指上的印章,显示着这么一个徽章——

——那个徽章,上面是圆规,下面是方矩,中间是一个显眼的字母【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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