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共和历III年芽月25日（1795年4月14日），波旁宫。
波旁宫，是座具有260多年历史的古典建筑，由意大利设计师Lorenzo
Giardini所设计。坐落在法国巴黎塞纳河南岸，原是国王路易十四的女儿波旁公爵夫人的王府。革命后被革命政府没收。热月政变后，这里变成两大立法机构之一的五百人院的会场。每天，议员们进进出出此地，讨论着国家的现况，决定着国家的未来。
今天也不例外。
在被阳光照耀的过道上，身为议员的孔多塞侯爵忽然看到前面一个身穿黑色修女服的身影。
她立刻前去挥手打招呼。
“西哀士公民！”
听到孔多塞侯爵的招呼声，那名穿修女服的人转过身来。
“啊，孔多塞公民。”她也回礼道。
那人，便是现任督政府五督政官之一的西哀士。
“最近家里怎么样？”两人并肩而行之时，西哀士这样问道。
“托公民的福。”孔多塞侯爵点了点头，“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西哀士笑了笑，“一切都好就好啊，因为这个国家，现在并不好。”
“唉，是啊。”孔多塞侯爵扭头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一副大好之景。
可这个国家，却并非这样。
货币贬值，物价腾飞，国库空虚，贪腐横行，周围又时刻面对欧陆各大强国的威胁。
内忧外患，风雨摇摆，这就是法兰西共和国的现状。
可关键是，明知道这一切正在发生，却——
“身为由人民选举出来的议员，除了发言抗议，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来改变这一切。”孔多塞侯爵自嘲道，“我还真是无能呢。”
“你以为，认为自己无能的，只有你一人？”西哀士的话语带着几分幽默。
孔多塞侯爵看了看身旁面带微笑的西哀士，也笑了笑。
“你也被巴拉斯给架空了？”
“巴拉斯已经把整个国家给架空了。”西哀士说道，“她几乎违背了几个月前她自己也参与制定的宪法的每一条，为所欲为，把人民视为提款机，把军人视为玩偶，每日声色犬马……她已经无药可治了，她和罗伯斯庇尔比起来，只不过就是硬币的正反面而已。”
“巴拉斯在执政前并非如此。”孔多塞侯爵的内心，则产生一丝疑惑，“为什么到执政后就会——”
“扫罗一开始也不想当犹太人的女王。”西哀士突然说道，“但当她尝到权力的甜头后，她就变成了不惜一切要保住权力的暴君。权力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强大的自制力，那么最后，你将会深陷其中，堕落，直至灭亡，就像扫罗女王那样。”
“同意。”曾受此重害，差点丧命的孔多塞侯爵自然不会否认这个事实。
“巴拉斯已经走上这条路了。”西哀士继续说道，“她个人堕落无所谓，但她将会带上整个国家一起走向毁灭，我不会容许那种事情发生……可现在，我又必须要让她，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
“嗯？”孔多塞侯爵从西哀士口中听出一些有趣的事。
“第一，现在正在议和当中，要是这时发生政变，那议和一定会失败。”西哀士缓缓道来自己的想法，“第二，谁有资格，坐上巴拉斯的位置？”
“有趣啊。”孔多塞侯爵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会坐上去呢。”
“哼哼。”西哀士摇了摇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不会坐上那个位置，也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有人打算重新返回这个位置。”孔多塞侯爵说道。
“是圣鞠斯特吧？”西哀士立刻说出了那个名字，“据说他以及把雅克·鲁给放出来了。”
“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干出这种事。”孔多塞侯爵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后怕，“只怕——”
“只怕接下来，他会玩的更大。”西哀士说道，“但无论怎么说，祖国都不允许重新落入他们的手中。”
这时，两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前方，一名有着白色顺发，身穿蓝色的平民服，举止优雅的少女，正在和一名身穿俄罗斯帝国绿色军服的年轻男性军官谈论什么，从少女的表情来看，好像十分紧张的样子。
“那是——”孔多塞侯爵见状，感到十分奇怪。
因为那位少女，正是她们口中被她们怒骂的督政官巴拉斯，而那位俄罗斯男性军官，孔多塞侯爵此前从未见过。
“那是俄罗斯帝国大使馆的驻外武官。”西哀士解释道，“军衔是准将，同时也有亲王的贵族爵位。”
“准将？亲王？”孔多塞侯爵觉得不可思议，驻外武官的军衔多是校官，绝对不可能出现将官级别的驻外武官。而此人的亲王头衔，更是让人觉得他的身份，绝对不只是驻外武官那么简单。
西哀士见状，微微一笑，双唇接近孔多塞侯爵的右耳，用手掩住，轻声说出真相。
“哈！？”当西哀士说完一切后，孔多塞侯爵整个人都愣了。
“这位驻外武官，就是为了保卫【那位大人物】而掩人耳目的贴身侍卫。”西哀士又望向不远处的那两人。
“可是，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派【那位大人物】提早来巴黎？”孔多塞侯爵完全搞不清楚，那遥远东方的俄罗斯高层，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西哀士摊了摊手，“也许是为了表现议和的诚意吧，毕竟现在所有欧陆大国中，只有俄罗斯没有向我们宣战。第一时间继续确保与俄罗斯之间的和平，地区相当重要。”
“可要是出了差错——”
“没错。”西哀士打断了孔多塞侯爵的话——
——“Le
russe nous vengerait d'une manière fou si cette personne est morte.（法语：如果【那位大人物】死了，俄罗斯会疯狂报复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