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
(……今晚……在楼顶……他是什么时候写的纸条?而且,为什么是今晚在楼顶?搞得神神秘秘的。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呐,难道……算了,晚上准备一下也应该可以。)
下楼到一层的“达武”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后,将手一握,把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然后丢弃到一层楼梯口的垃圾桶中。
“哥哥。”
“达武。”
两个温柔且熟悉的声音,传入“达武”耳中。
“亚历山大,絮歇小姐。”
“达武”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地微笑着转过身来。
他的义妹,小达武(卡特利诺)。
以及他的好友,絮歇。
“哥哥,听絮歇小姐说,今天我们又有四名房客入住了,是不是?”
“是的。”
“好像都是外国人吧?”
“是的,但他们都有合法护照,没什么问题吧,应该。”
“……哈——”小达武(卡特利诺)摇了摇头,“哥哥真是的,又添了一堆麻烦。”
“哈?”“达武”愣了愣,“什么麻烦?”
“唉!”小达武(卡特利诺)一遮头,随后转头面向身旁的絮歇,“絮歇小姐,能提醒一下我这位健忘的哥哥吗?”
“喂喂。”“达武”汗颜道。
“好的。”絮歇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缓缓说道,“达武,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呃……咖啡店店长和租用房房东?”“达武”稍微想了想。
“还有呢?”絮歇继续问道。
“呃……预备役军官?”“达武”以反问的口气问道。
“总算点题了。”絮歇稍稍歪了歪头,显得十分有魅力,“那么达武,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变成预备役的?”
“……!”“达武”双眼突然一睁,瞬间明白了一切。
“终于明白了?我的健忘哥哥。”小达武(卡特利诺)双手一摊,“你一个待罪之身,天天还被密探暗中监视的犯官,如此高调地收纳四名来自与我国关系并不算太好的国家的房客,不觉得危险吗?”
“可他们都有合法的护照——”
“那些凌驾于法律之上,打着‘国家至上’旗号,被赋予极大权力的密探可不会管这种事的。”絮歇打断了“达武”的话,“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达武。”
“……啊——”“达武”略带歉意地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是抱歉……可现在,也不能叫我把他们扔到店外吧?而且絮歇小姐,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这么说呢?”
“首先,你是店长,我只是你的客人,在这一方面我没有资格说什么。”絮歇的眼神,有些异样,“而且,直接拒绝,不但太没有道理,也会败坏名声,不是吗?”
“唉。”“达武”苦笑道,“照絮歇小姐这么说,这真是躲不过的事啊。”
“所谓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吧?”絮歇在语气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眼神却变得更为柔和了。
“是啊。”“达武”笑了笑,“不是万事都能如意啊。”
三人一同一笑。
但“达武”的内心,却没有像表面那样显得那么轻松。
因为这让他回想起那段被富歇拷问的过往,而这件事,距今不过只过了一年左右。
他又看了看眼前,他所最为关心的絮歇和小达武(卡特利诺)。
(……绝不能让你们再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卷入其中!)
“达武”内心暗暗发誓。
“对了,德赛将军在客厅吗?”“达武”这时问道。
“是的,哥哥。”小达武(卡特利诺)回答道,“对了,我们很快就要开饭了,待会儿能不能叫还在楼上的拿破仑小姐,内伊小姐,拉纳小姐,和那两个孩子下来?顺便问问那四位新房客,邀请他们一同进餐。”
“明白。”“达武”微笑的同时也不忘挥手示意,随后便向客厅走去。
楼梯口距离客厅不远,很快,“达武”便来到了客厅。
客厅内,德赛将军正独自一人,端正优雅而又自然地独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双腿上,面带微笑,目光向前。
而德赛将军的正对面,圣西尔正坐在一个画板前,一面认真观察德赛将军,一面在画布上画上几笔。
从画布上的绘画来看,这是一副德赛将军的肖像油画,并且已经画的差不多了。
而在圣西尔的身旁,一群人正以赞赏的目光看着这张由圣西尔作画的德赛肖像画。虽然这让不合群的圣西尔略感有些不悦,但她也只是沉默以对。
“哦?长官来了。”首先察觉到“达武”到来的是他的忠实部下之一的弗里昂,莫兰德也在其身旁。
而这也让包括奥什,格鲁希,布律纳,儒尔当,莫蒂埃,奥尔良公爵,孔多赛侯爵,拉萨尔,马塞纳,苏尔特姐妹在内的一行围观肖像的人们也一同注意到“达武”的出现。
“这是——德赛将军的肖像画?”“达武”自个儿也直径走进人群中,欣赏起了肖像,“为什么突然开始画肖像画了呢?”
“刚才德赛他突然说要圣西尔画一幅肖像画,所以就开始画了。”奥什友善地解释道。
“虽,虽然很突然,不过圣西尔小姐的画技十分高超呢,前辈。”格鲁希也插嘴道。
“嗯——这么年轻就能达到如此水平,实属难得。”奥尔良公爵把着下巴。
“是啊。”孔多塞侯爵也点了点头,“而且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能成画,还没有犯什么错误,也许只有大卫才能超越。”
格鲁希,奥尔良公爵,孔多塞侯爵三人都是富裕的贵族出身,从小见过的名画无数,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想必是不会有什么错误。
“嗯,看起来很专业嘛。”布律纳也颇有模样地仔细对这幅画打量了一番,“是有专门学过的样子。”
“当然,圣西尔小姐可是在布勒内的画室专门学过作画的,革命前还在意大利地区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达武”以一幅“为什么你要这么大惊小怪”的面孔看着布律纳。
“喂喂!你这个是什么态度?”布律纳一看到“达武”那副样子,就有些不满了,“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学过画的!”
“哦?”“达武”咧嘴冷笑,“真是吹牛不打稿。”
而圣西尔也很不友善地斜了布律纳一眼。
“天呐!你们这群现实过的很充实的混蛋!!”一股羞辱感,涌上布律纳心头,让他开始有些药爆发了,“你们全都爆——”
“好啦好啦。”这时,还在继续身穿女仆装的儒尔当从背后抱住布律纳,并抚摸起他的头,“不用那么火爆啦,何必因为一两件小事而伤了和气呢?”
“……还是你最了解我。”
布律纳深情地转过身,反过来抱住儒尔当,然后将脸没入儒尔当那可以称为丰满的两胸之间。
如果没有注意观察,谁也不会察觉到布律纳的脸上,已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虽然儒尔当不在意,但看到布律纳暗中微笑的人却都无语了。
尤其是“达武”,在脑海里产生这么一句话:(果然是死肥宅。)
而另外一边的谈话可就不一样了。
“嗯……你们觉得这幅画能卖多少钱?”抽着烟的马塞纳显然也很欣赏圣西尔的画,但他的“欣赏”显然是停留在金钱层面的。
“大概能卖八万法郎吧。”拉萨尔显然也透露出了贪婪的嘴脸。
“黑市上还不止呢。”苏尔特在这一方面就显得更胜一筹了,她玩味一笑,“要是加上德赛将军本人的签名,恐怕得翻上数倍呢。”
“你们呐……也太不尊重了吧。”只有苏尔特的妹妹小苏尔特有些看不下去。毕竟虽然她和苏尔特是一奶同胞的亲妹妹,但和苏尔特不同的是,她从来就没和她的姐夫马塞纳一起长时间胡闹过,所以思维还很常人化。
“什么尊重不尊重?别忘了爷是什么出身的,小姨子。”马塞纳将烟用右手拿开,坏笑这在空中划出一道任意的烟线,“把值钱的东西拿去卖钱,对爷来讲,那是天经地义。是吧?老婆大人?”
“你个死鬼。”苏尔特也嬉闹地拍了一下马塞纳的后脑勺。
“对了。”“达武”这时回想起他来这里的目的,他面向德赛,“德赛将军,刚才拉纳对我说你找我有事,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德赛微微一笑,开始开口,毕竟圣西尔已经画的差不多了,也不需要继续当完全的雕像,“奥什,把我们今天弄到的东西拿出来吧。”
“好的,德赛。”奥什微微一笑,从身旁举起一个看似普通的布袋——刚才“达武”并未注意到布袋的存在。
“这是什么?”“达武”好奇地看着布袋。
还未等人回答,奥什便打开了布袋。
只见里面,装满了不少门票。
“门票?”“达武”拿出其中一张,仔细看了看。
只见上面写着【Billet
pour fête de jardin au Jardin des Tuileries】(法语:杜勒丽花园游园会门票)。
“四天后,巴拉斯督政官公民要在杜勒丽花园开游园会。”德赛解释道,“所以我就弄了这一堆门票,邀请大家那天一起去玩乐,放松放松。哦对了达武,听说你家里来了新房客?把他们也叫上吧。还有拿破仑她一家人两天后也要来吧?届时也叫上他们。”
“……真是谢谢了,德赛将军。”“达武”知道现在的德赛每天都在忙活有关和会的事,但即便如此,他还如此惦记着自己,是在是让“达武”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更好的词来表达谢意。
“哪里的话,我自个儿也要有点时间放松放松,不然非得被整出神经病来。”德赛打趣地同时也不忘和圣西尔说话,“是吧?亲爱的。”
“……讨厌。”圣西尔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很反常地泛起了红晕,还显现出微笑。
也在这时,肖像画画好了。
“嗯,画的真好,果然功力不减当年,还进步了许多。”这是起身走到圣西尔身后的德赛说的第一句话,他温柔地拍了拍圣西尔的肩膀。
然后,他拿起画架上的一支用白色颜料的画笔,在画的右下角写下一行小字。
【Louis
Charles Antoine Desaix de Veygoux】(法语:路易·夏尔·安东瓦尼·德赛·德·维古)。
那是德赛的全名。
“达武。”德赛转身面向身旁的“达武”,“这幅画是送给你的。”
“哈?”“达武”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显然是没料到事情会成这样,“如此大礼,我岂能——”
“哎!这本来就是准备要给你的。”德赛哈哈一笑,满不在意,“而且,这幅画在关键时刻会很有用的。”
“可是——”
“不用推辞了。”德赛温和地打断了“达武”的话,“我坚持要送。”
“……”“达武”稍微思考一下后,也只能微笑以对,“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德赛这下才满意地拍了拍“达武”的肩膀。
不过这时,谁都没注意到,有两个身影,绕过客厅,朝楼上走去。
是那两名在“达武”的店中打工,并申请了今天休假的波兰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