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I
“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花园西北部的一个小水池边,克莱贝尔有些愤怒地质问坐在池塘边沿的德赛,要不是老仲马在背后有意无意地拉着,以及圣西尔随时准备挡到德赛面前,再加上奥什和格鲁希两人都试图劝架,还有他们也还都是好友,所以才没升级到拳脚冲突。
“达武那孩子先不用说,贝尔纳多特虽然脾气太过傲慢,但实际上人也不坏。”克莱贝尔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不大好关上了,“为什么不阻止他们!?要是打出了人命来!我们可是要失去两名优秀的——”
“巴拉斯。”德赛抬起头,看着眼前愤怒的克莱贝尔,简单地说道。
“哈?”克莱贝尔愣了一下。
“巴拉斯,在看着我们呢。”德赛神情凝重。
“……”克莱贝尔的脾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们都知道,我现在的立场,很危险。”德赛侧过头,看了看背后的水池,“巴拉斯不会继续坐视我一人继续掌控莱茵-摩泽尔军团,更不会坐视被视为所谓‘德赛一系’的成员继续扩大在军队内部的影响力。他们一定会用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来对付我,和我身边的人。达武的遭遇,已经是对我的一个警告了。我觉得,要是继续下去,不但是我,你们,都有可能出事的。”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克莱贝尔又有些开始恼火,“那我们就灭了那个混蛋——”
“不行。”德赛斩钉截铁地挥手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举枪起事。”
“为什么!?”克莱贝尔不解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既然可以发动政变推翻罗伯斯庇尔,除掉你,又算是什么?”
“无论怎么说,她也是通过合法的手段推翻雅各宾政权的。”德赛缓缓说道,“但是,我们要是起兵,那是违法,为世界所不容啊。”
“……”克莱贝尔皱下眉头,似乎想听德赛接下来说些什么。
“唉。”德赛一一道来,“身为军人,我们不能对政权有任何非分之想,哪怕这个政权再无能,再腐败,军队也绝不能指手画脚,大放厥词,更不能介入。作为军人,我们的工作,是对外抗敌,对内维稳,而不是想着去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我们是武器,不是开枪的人。作为武器,我们所能做的,是让人拿起来开枪,而不是自己随意失控开火,如果这样,那必然不是一把好武器。”
“可我们就这么放任巴拉斯胡来吗?”克莱贝尔这时说道,“如果必要的话,他可是会要你的命的。”
“我当然知道。”德赛的语气郑重,他下意识地将手抚摸在自己的胸口上,“但我是共和国的军人,不是什么封建王公手下的雇佣兵头子。身为军人,就该服从命令,哪怕上面人给的命令再混账,也必须服从。这是底线。”
“可这就意味着我们坐视这个国家混乱并走向灭亡吗?”克莱贝尔十分不解,“如果这个国家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而我们只能站在那里不管,那么——”
“如果这个国家需要我们,那也只是需要我们对外抗敌,对内维稳。”德赛打断道,“而不是要我们去掌握这个国家,这是打破底线的事,是犯罪。”
“哪怕为此丢掉性命?”克莱贝尔皱下眉头质问。
“不错。”德赛回答的十分肯定。
“……那我也无话可说了。”克莱贝尔无奈地苦笑两声,摊了摊手。
“嗯。”见克莱贝尔被说服,德赛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关于巴拉斯对我们使的绊子,我也不是没有对策——当然,是合法情况下的。”
首先他对奥什说道。
“奥什,最近一定要注意周围的情况,我觉得巴拉斯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对你不利的阴谋,小心一点比较好。格鲁希,我希望你也能帮奥什看着。”
“放心。”奥什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我!我也会加油的!”格鲁希赶忙回答道。
“还有仲马。”德赛转头面向老仲马,“如果卡诺女公民要让你复任布雷斯特军团总司令一职,断不能接受,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克勒曼老将军那里也多需要你来辅佐。”
“好的。”老仲马微笑着点头道。
“可达武那边——”克莱贝尔这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那孩子——”
“不用管他。”德赛挥了挥手,“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不该多管他的事。”
“哈?”克莱贝尔歪了歪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对达武不闻不问吗?”德赛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真的冷血?不,这都是做给巴拉斯他们看的,达武自己也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是说。”克莱贝尔问道,“达武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都是巴拉斯故意为之?”
“对。”德赛点了点头,“东方不是有这么几句古话吗?敲山震虎,还有杀鸡给猴看。”
“都是做给你看?”克莱贝尔问道。
“没错。”德赛点了点头,“而且刚才莫罗和贝尔纳多特的出现,未尝也没有间接想杀杀我气焰的想法。唉,莫罗也真是的,被皮什格鲁的事一搞,迁怒到达武身上。我们又和她也是朋友,不能撕破脸皮。”
“那就让达武和贝尔纳多特打起来?”克莱贝尔说道。
“我已经暗示达武不要下狠手。”德赛解释道,“毕竟贝尔纳多特也是人才,杀杀她的威风就可以了。嘛,没想到会打成那副样子,不过好在有马塞纳他们阻止局势恶化,结果也还不算太糟糕。”
“嗯。”克莱贝尔点头道。
就在这时——
——“哟!那不是克莱贝尔小姐吗?”
——“现在应该是夫人了吧?还是称将军比较好。”
众人望了过去。
只见两名身穿朴素服饰,却又有着浓重贵族气质的男子,正在向克莱贝尔挥手。
站在左边的那位,年长,身穿全黑服饰,一头白发,微胖,看起来是一个很和蔼的人。
站在右边的那位,年轻,身穿黑色为主红色为辅的服饰,偏灰发生,蛮瘦,但也亲切的人。
而且两人看起来不像是法国人,倒像是从德意志地区来的。
“哦!公爵!亲王!”克莱贝尔一见到两人,立刻迎了上去,和两人愉快地交谈起来。
“呃……”德赛见状,不解地问老仲马,“你知道那两人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现任的萨克森-科堡-哥达公爵和列支敦士登亲王。”老仲马似乎认识这两人,“当年克莱贝尔在酒吧帮忙解围的两位德国贵族好像就是这两人。”
“原来如此。”德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而且他们这次好像分别把自己的幼女和妹妹带来了。”老仲马补充道。
“巴黎现在还不安全。”德赛说道,“把女儿和妹妹带来实为不妥。”
“可能是为了展示善意吧。”老仲马说道,“毕竟和会在即。”
“和会啊。”听到这个词,德赛苦笑一声,“但愿能成功。”
可就在此时——
——“喂!各位!杜伊勒里宫那边好像出事了!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