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相见时应尽量热情,也许什么时候会分别,也许再也无法相见。”
这是我背囊上马、踏上旅途前,母亲大人送给我的最后一句忠告。彼时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想到,这句话的考验,来得竟是如此的猛烈、凄凄。
而和母亲大人约定的第一件事,我就做不到——泰然自若地奔跑在阳光下,享受着家族为我举办的成人式——就连去想一想的力气也没有。
我食言了。
况且,我本来也不算个孝顺的女儿。
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没能陪伴在父母身边。如果不是因为莓的干预,就连见到他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了,忽然在心里面也改了称呼,会不会有些奇怪呢。
这件事和任何人都无关——我已经决意要完全舍弃怯懦的自己。身为这个国家的储君,连摆脱幼稚的孩子气的觉悟都没有,还把母亲当作可以撒娇的对象,并且下意识地就想依赖她,实在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她也已经不在了。
我抱起膝盖,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太阳先生也好,风女士也好,不管是谁都好,都请离我远一点。今天的话,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吧——
虽然我在心里这么祈求着,但它们并不打算让我独自消沉。
阳光总是很没有自觉,趁着风吹动窗帘的时候从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钻进屋子里来。而静静躺在桌上的黄蔷薇发卡,则被晃得金光熠熠。
明、暗、明、暗......不知道在数到第几次的明暗交替时,发卡没有重新亮起来。
我顺着光线被阻挡的路径将视线移动过去——有个人倒挂在窗前。
小小的吃惊之余,第一反应还是捕捉到了那张常年挂着笑容的脸。这种像神明赋予万物以属性一般自然的下意识反应,来自于一同成长的遥久时光。
“偷窥王女的寝宫可是死罪。”
我本来想开个玩笑,但说到一半就因为没力气而降下音调,结果听起来就像在责备他一样。
“怎么发现的......咳,在下并没有往里面看,只是倒挂在此等待伊恩大人的召唤而已。”
这家伙竟然真的敢偷看。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王女大人归来的事情已经在白鸽广场以上的区域传遍了,不久后城中百姓都会知道的。”
昨日被我恐吓的居民的脸浮上脑海,我马上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山。”
“您请说。”
“你能离开窗户、换个正常的姿势跟我说话吗?”
悬挂在窗户上的人应声回答,随后勾起身子在窗外的半空中来了个大回旋——
“请别做会让店家困扰的事情,给我正常地从大门走进来!”
这下我是真的在训斥他了。
话虽这么说,没有把地板锯开,或者从屋顶开个天窗进来,我就已经感到很欣慰了。
就性格方面而言,比起五年前来说也不是没有成长——我看着在我面前立正的山,心里这么想到。
“你长高了很多呢,山。”
我就算站起来,脑袋大概也只能够到他的肩膀吧。
“是!”他兴奋的回答道,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但下一句话马上就让我这个当主子的不高兴了。
“伊恩大人倒是没怎么长。”
“嗯?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五年前我只有这么高,现在这么高了。”我用手在胸口和脑袋顶来回比划着。
他偷偷瞄了瞄我的脸,和我对上视线后又往下瞥了一眼。
“干嘛用偷偷摸摸的视线上下打量我?”
“不,没有,是我弄错了。”
哼。
“算了,这个不重要。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诶?伊恩大人,难道您不打算回归、继承王位吗?”
“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山垂下眼角,默默地站在原地。
“比起这个,有件事我完全没有头绪。”
“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他的反应像是猜到了我要问什么一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心里更加觉得闷得慌。
“立宪的事务都很顺利对吧。”
“是的。”
“甚得民心的改革派和父王达成了一致,百姓也愿意继续拥护哈拉尔森王朝,对吧。”
“是的。”
“那......”
他抖了个机灵。想看又不敢看我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告诉我,山,父王和母后为什么会被暗杀。”
“一切......都源于旧贵族与改革派的势力纷争。改革派制订的新宪法触动了以哈拉尔森家族的旁系为首的旧贵族的利益,他们不满立宪制,妄图通过暗杀国王和王后并嫁祸给改革派,一举除掉复辟道路上最大的两个障碍。”
“虽然祸端已经被绳之以法,但心怀不轨的人绝不仅仅只有这些。暗杀国王的行动成功令他们心中那污秽的幻焰还在燃烧着,质疑立宪的声音也逐渐变多,有人在百姓之间煽风点火......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王者归位,伊恩大人,无论是立宪政府还是百姓们,都需要您。”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梳在耳后的发髻悄然滑落。既没有心思把头发拢回去,也没有心思在这个节骨眼上继承王位。
“抱歉......”
听到我的正式拒绝,他突然不像刚刚在窗户外边那样有精神了,但努力振作的样子还是被我看在眼里。
“您不用向我道歉,劝说您继承王位是我的职责,但这本非我意。我相信您有自己考虑,也永远相信您的判断。骑士团永远站在哈拉尔森的公主的那一边,效忠于她。”
他故意把“公主”两个字说得很重。
“真是的,就算想拍马屁......也不用说这么肉麻的话吧。”
我笑了,笑出声了,他也笑了。
“哦,对了,有一位大人无论如何都想见您一面。”
○
可恶。
趁我心情稍微好一点了,这家伙就把我带了出来,直到一个奇怪的建筑前才停下。
朴素的篱笆围墙一览无遗,里面矗立着木制结构的平房,在东方的国家十分常见,但在白鸽广场上层的贵族区中可是独此一家。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
会爬墙的绿植仅仅覆盖了墙根,应该才建成不久。
“这是哪?”
“道场。”他神秘一笑。
我们走近进去,拐个弯后我的注意力就被一名黑发女生引住了,她正目视前方,端坐在木制的地板上。
这独特的气质像极了我在东方游历时见到的一种名为“鹤”的鸟类生物,亭亭净植、不蔓不枝。同样独特的还有她的发色,在这个国家黑发可不会比金发多。
“你来自帝国?”
听到我的声音后她才睁开眼睛。
我在心里暗暗不爽,就算是改革派的人也不该如此失礼。我又瞥了山一眼,他却顺着我的视线把脸扭去了一边。
“是的,伊恩大人。”她微微欠身行礼,尔后只靠腿部的肌肉发力起身,“五年前随着家父与族人一起投奔到冰之国。”
难怪长着一头讨人厌的黑发。
旅途中在帝国境内的遭遇让我实在无法对他们产生任何好感。
但,眼前的家伙稍微有些不同。
说简单点,我在她身上闻不到深深埋根于帝国的那股子腐烂的臭气。
“那么,议长的千金唤在下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我故意用身份低微的口吻问她。这并非什么高明的弄权之术,只是从各国的政治家那里学到的小伎俩罢了。结果效果拔群,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的沉稳立刻动摇了,眼神凌乱地在我和山之间徘徊。
哎呀,这不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嘛。
我放下了戒心。
就算出于对她这份单纯的尊重和珍惜,我也不打算再拿王女的身份来压制她了。
“......这只是个人的请求罢了。伊恩·哈拉尔森公主,我恳求您,请尽早继承王位。”
她明明低下了头,气势却丝毫不减。
“你并未参政吧。”我翻阅着山带给我的议员的名册,头也不抬地继续问她,“为什么要染指庙堂之事。”
“是......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上至总理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人尽皆知。可如今先王去世,继承者却迟迟不愿归来,”
她说到这里,目光向别处移去。
我心里十分清楚她话中含沙射影着什么,或许我的确没有位列先王之侧的觉悟......但,这些都不是她如此失礼的理由。
可奇怪的是,我完全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了,还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
“议会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推选出一位摄政王。如殿下所知,家父身为议会之首,自然而然会被众人推举。”
“那么正好由你父亲——小林大臣出任摄政王不就好了。”正说着,我翻阅着名册的封页停在了记录她父亲信息的那一面。
不愧是父女,这双眼睛简直生得一模一样。
“并非这么简单的事情!”
她的奋然辩驳让我和山都诧异莫名。
“初至冰之国的时候,父亲那副如获至宝的模样令我至今难以忘怀。‘这个国家能够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类似这样夸赞的话不止一次在家里说过......可如今的境况逐渐偏离了预定的轨道,父亲他不愿放弃理想,也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逃避责任的懦夫,却又担心自己和身在帝国时的同僚一样受到权力的腐蚀,就这么纠结着、徘徊着,才将出任摄政王的事务推诿至今。”
啊......真麻烦。既然这么苦恼的话,干脆辞职不就好了。
——我只是稍微在心里闪过一下这小小的抱怨,幽怨的目光就直击我的后脊梁骨。虽然只有一刹那的触感比较真实,但我很确定刚刚莓来过这边。
“政治抱负吗。”
“是的......母亲去世后,能够为父亲分担的人只剩下我了。我不愿意再让父亲那样苦恼下去。”
原来如此......我自言自语着,考虑的却是别的事情。
总之,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和野心,这一点作为改革派的特征我已经十分清楚地认识到了。
老实说,没有张口闭口就拿人民当作幌子空谈阔论这一点我并不讨厌,但——
“但是,宪法上明确写有‘国王或储君在其被限制的权利范围之内的一切事务议会不得干涉’这样的条款吧,也就是说,何时继承王位完全任由我的意愿决定。”
“不,那个——”
“而我的回答,当然是‘不’。”
我打断了她的话,令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僵硬,似乎围绕在她身旁的空气都要凝固了。
“王女的拒绝只要一次就够了,连这点都搞不明白,简直不如我的护卫骑士啊。”我把名册收好,递回到山手里后,迈着大步子走到她的跟前,差一点点就要顶住她的鼻子了。
我本来还在担心万一把她弄哭了的话要怎么收场,结果却是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内——恰好相反,她一改前面忧郁的气质,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于冰川峭壁瑰然绽放的黄蔷薇’,冰之国的王女果然非同一般,亮堂堂的称号不是撒娇撒出来的嘛。”
这家伙,夸人的方式可真是让人火大啊。
“所以呢,你该不会要说早就猜到了会变成这样的展开吧。”
“咦?难道让事态发展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正是伊恩大人您吗?”
......话赶到这里,我好像突然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家伙是不是从我进门开始就在挑战我的耐心啊?
——我直接把心里想的话问出了口:“挑衅王女是你的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这也是无奈之举,况且,也不仅仅是挑衅,”她退后一步,向我行起军礼,“总理大臣之女,阿尔莉兹·小林,正式向王女伊恩·哈拉尔森发起决斗!”
○
话说在前,比起隔壁雪之国的兼职摄政王的大公主艾莉娜小姐来说,我简直就是好脾气之国的讲道理女神。
要是用她来做衡量的标准来说的话,任何一个形容优质品格的词都可以套用在我身上。
顺便再吐槽一下不知道从哪一代祖先那里传承下来的奇怪传统,通过一对一决斗的无聊形式来换取莫名其妙的承诺,这简直既不合理又疯狂。
我发誓绝对不会为难自己的臣民,特别是长相可爱的水灵灵的女孩子,但是——
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想打架吧!!
“好啊,我正愁找不到稻草人给我大砍一通呢。”我从口袋里掏出佩剑,“山,正好,你来做见证人。”
一旁的护卫骑士先生呆呆地点头。
“如果在下输了,就会尽全力劝说家父出任摄政王,并全力辅佐他。但如果我赢了,公主殿下就请撇下王女的称号......”
“继位为王,对吧。”
说完,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她侧过身子,持刀的手顶着剑格,另一只手握住刀柄,整个躯体呈蓄势待发的姿态——拔刀术。在我遇到的剑士中,使用这种流派的人并不多,但也并非毫无应付的头绪。
她的风格和我不尽相同,不仅仅体现在战斗方式。明明身材比我还要娇小,却用着足有半身长且方正的横刀。
这种类型的刀剑原本就源自帝国,恰巧我用着最顺手的兵器也是从帝国获得——只有臂展那么长的打刀。
刀茎上用星尘刻有匠人留下的铭文——刃闪灯织——因此这把打刀被称作“织星”。
虽然这并非是专为我打造的刀,从得到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叫做这个名字了,但它和我的剑术的相性非常好。
刚刚说不尽相同,没有完全否定的原因也是由于这一点——我们都是追求一击必杀的持剑人。
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战斗方式,令我十分中意。
我抽刃收鞘,置剑于胸前。
这场决斗,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屋内片刻的寂静未过,屋外便响起风声。
——推枝、散叶。
我率先起势,朝她跑过去——日未移晷之间,我确实地捕捉到了她顶着剑格的指尖的微小动作——或许已经晚了,我在心里暗咒。
下一刻,我已经与她只有半身之隔了。
她抽刀,我急忙切换、反手执鞘,挡下她的第一击。此间,我趁势一个瞬步绕过她的背后,来到她的另一侧,朝着她绝对不可能防守的路径迅速挥剑。
——叶落,织星的刀刃已经悬于她的脖颈前。
决斗戛然而止,当然,这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只是在道场里对着木桩练习,面对从白刃相接的战场上学习到的实战经验,二者的强度自然会高下立判。
写在她脸上的“惊叹”二字,来得比我的剑风还慢了半分。她微微张着嘴巴的表情倒映在剑身上,于晃动的镜面上轻轻摇曳。
“你输了。”我故意冷冷地提醒她。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因为过度惊吓瘫软下来,她就那样跪坐在原地发呆。
“殿、殿下......您刚才是怎样做到转瞬之间绕过去的,”山慌里慌张地发问,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他迫切地想从我这里获得答案,“凭属下的这双眼睛,实在无法捕捉到那一瞬的您的任何动作......”
山会感到惊吓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他是名魔剑士——顾名思义,能够操纵魔法的剑士。
对于我来说,没有一星半点的魔法天赋虽然曾经令人灰心丧气,但我始终相信神明对于自己的造物的爱是公平的。
“旅途中我了解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眷顾于魔法天赋者的天赋,它只属于纯粹的剑士。”
“难道是战士长曾经提到过的‘剑技’?不不,那只是个传说而已吧!”
谈话间,我收刀入鞘,尔后看着地上的阿尔莉兹继续说:“这原本只是个传说......神明创造我们的时候会给每一个人留下一段特殊的记忆,当身体处于未被自然力量侵扰的状态下与记忆完成了同调,就能使出独特的剑技。”
听到这里,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似乎从决斗开始前就憋着了,不知道是为决斗的结果而担忧,还是因为了解到了未知却高不可攀的世界而感慨。
同样在叹息的人,还有阿尔莉兹。
“那种招数......太狡猾了......”
“抱歉,其实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用剑技的。但如果不那么做,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才怪。我就是特意用给你看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我在心里朝她做着鬼脸,但表面上还是要保持风度。
我伸出手,朝她展现足够灿烂的、尽我所能想象到的如同蔷薇花绽放般的微笑:
“目的的轮廓不再隐藏于迷雾之中的话,似乎就变得触手可及了,对吧?和我一样的‘魔法失格小姐’~”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猜的——帝国尽是些完全不懂魔法、只热衷于齿轮和蒸汽的家伙。如果猜错的话就给山使个眼色,让他帮着打个圆场,蒙混过关就好了。
我轻轻摇头,表示这个并不重要。
这种地方用肢体语言来代替话语,会显得更加有魅力,我曾经听说名门家的大小姐特别吃这一套。
但我总觉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偏差,以至于她现在正用着困惑的表情看着我。
算了,眼前的人不是我能应付的类型。
“这个国家的未来,可以暂时替我守望一下吗,小林小姐?”话毕,我正式向她行礼。
“叫我莉兹就好。能够效忠于公主殿下,是我的荣幸。”
○
经过白鸽广场的时候,我特意绕道下层的平民区,从面朝大海的商业街经过。
“啊,找到了,找到了。”
老远就能看到莓的那一头显眼的红发。走近她的时候,她正注视着海的尽头,水天相接的那一侧。
“怎么又染了灰发?”
“这个嘛,”我下意识地揪起一撮发尾,“金发果然还是太招摇了~”
“那是王的象征哦。”
“王......吗。”
耳边不停地有海浪拍在岸边岩石上的清脆响声,伴着傍晚的迎面吹来的海风,不禁会让人感叹这个世界也有着这样的惬意呢。
被莓的话引着,我将目光和思绪一同投掷到目所不能及的远方——天的外边,听说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天上若是也有海洋,一定是张由晚霞编织的画布,云浪则是天海泛起的褶皱,一层层堆叠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它们会带着地上人们的烦恼和思念一起飘远。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小林家的女儿怎么样?”
她的问题让我回过神来。
“怎么样......你指哪方面。”
“可爱吗?”
“一点也不,性格糟透了。而且诉求也不合理,起码在我看来,改革派只是把国家政权当作自己展示的舞台罢了。”
“改革派或许是那样的。那是一群比起权力和财富,更加醉心于荣誉的人,坚韧、勤奋,却也更狡猾、强硬。或许今天他们与你的子民们站在了一边,屠杀了名为‘贵族’的恶龙;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就成为了新龙,变成民众新的噩梦。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能在脸上挤出苦笑。
无奈并不会换来她的轻蔑,在莓的身边无论何时都让我感到真正的轻松。也正因如此,我才不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即使如此,此刻我也只能借助他们的力量......”
“嗯。”
“杀人偿命,报仇雪恨的事本该由我亲手来做......我知道议会只是依宪行事,但没有人情味也是真的。”
“所以你才一来就给未来的摄政王一记下马威?”
“想要一见面就来个下马威的是改革派。”我摇摇头,“但是我并不讨厌那位姑娘。”
不然刚才的刀刃上就不只是白晃晃的影子了。
莓眨眨眼,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似乎在说着肯定的话。
“回收天书的任务还要继续,如果什么时候恢复干劲了的话,就来教堂找我吧。”莓一边说着,一边绕到我身后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伊恩。我相信,哈拉尔森王和王后在天国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说完,她整个人就连同我脸上的触感一同消失了。
真是的,这家伙,尽把我当作小孩子哄。
不过,书灵都那么说了的话,父亲和母亲就一定真的前往天国了吧。
虽然面前没有镜子,但我的脸上一定挂满了一如母亲希望看到的“黄蔷薇般的”笑容吧。
夕阳西下,蔷薇发卡闪动出我成年生日这天最后一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