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发生的事情是幻觉吗?
虽然我很想仔细地分析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目前而言,更为现实的是,麻烦正在成堆地出现!
嘈杂的电视声音、满是泥泞的地板、明明天还没有暗却已经亮起的灯,浴室满地都是水和泡泡,香波溅得到处都是,厨房里碗碟被摔碎,还被浓浓地醋酸味给填满……
假如我有心脏疾病的话,肯定已经飞向神明的怀抱了吧。
造成这些的罪魁祸首依旧是山下同学。没错,就是作为客人来借宿的山下同学!
眼看着她将魔爪伸向煤气开关,我飞身过去抓起她的手。
“你这家伙难道是个婴儿吗!”
“不是哦,雪今年也15岁了呢~”
“那你还把屋子弄得一团糟!”
“因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嘛!诶嘿~”
“诶嘿你个头!”
虽然很大声地朝她吼叫,我却无力地靠在橱柜上。
总而言之,把晚饭的事情放在一边,得先整理清洁屋子。
我直直地瞪着山下同学。
“喂,你!给我去房间呆着!”
“诶……”山下同学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脸倏的一下变得通红,“进展太快了吧?”
“你究竟在想什么东西啊……”
“不过,我并不讨厌就是了……”
山下同学,真的是高中女生而不是大叔吗?
我没有力气继续和她谈论下去,拉着她的手把她拖上楼。由于客房还没有整理,我将她带到了我的房间。
一进房间,她的双眼就闪闪发亮。
“唔啊~这就是诚的房间吗?还挺干净的呢。呐呐,这个是什么?长长的,硬硬的。啊,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圆形的,中间是空的,好有趣~”
“这是剑道用的木刀,那个是刀谭。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如果实在闲着无聊,你就去看书。”
“诶,这里也有书呢~”
“我先收拾一下屋子,你给我乖乖呆着,否则我真的把你给绑起来!”
“诶!”
山下同学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抱着胸口,后退到一边,与我拉开距离。
啊……算了,怎么样都好,我已经不想再管那些多余的、麻烦的、浪费时间的、毫无意义的事了。
我哀叹着离开房间,下楼开始收拾起来。首先是客厅,接着是浴室,最后是厨房,等到全部整理完毕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做好的晚饭,端进房间。
晚饭是很简单的什锦炒饭,请务必原谅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做好吃的招待客人。话说回来,为什么我非得要用正常的礼数对待山下同学啊?就冲着把屋内弄得一团糟,想必就算我用泡面来招待也不过分吧?
我举着盘托,一边打开门。抬眼看向房间,我内心最后一点能量崩溃了。“嘭”的一声,手中的炒饭掉到地上,撒得一地。
我的书柜乱成一团,书籍零零散散地放在地上。几个饮料瓶随意地被丢在旁边,坐垫上满是柳橙汁。书桌同样没有幸免,本子被胡乱地翻开,墨水瓶流淌着墨汁,沿着桌面的边沿一点点滴落下去,地板上的正是我的书包,它也被翻开了……
毫无疑问,犯人就是山下同学。而山下同学呢?她正趴在我的床上熟睡,还发出呼呼的响声。
我感觉到自己的血脉涌起一股激流,恨不得立刻将这家伙丢出去。
啊啊,这就是所谓的生气吗?这就是所谓的怒火吗?
人们常说冲动是魔鬼,是不好的事情。但我现在有一种预感,假如能够目睹山下同学被赶出房外时的求饶表情,我一定会有无尽的爽快感。
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之下,我抱起山下同学。
可恶,这家伙睡得还真是熟!为什么我非得把这满身都是麻烦的家伙带到家中啊?我非得将她丢到门外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往门外走去。
说起来,这家伙的体重出人意料的轻。她的身材很好,丰满的胸部正轻轻地起伏着。“呼……呼……”有着舒服节奏的呼吸声从嘴中发出,白皙的双颊上染着微微的绯红。轻闭上的双眼有着很好的轮廓,就像出自名家的画作一般,每一根线条都是经过仔细考量之后才落笔的。
越是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就越是感到不爽。我跨过落在地上的书和饮料瓶,来到门口。正当我伸手去够把手的时候,我发现山下同学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哥哥……”
山下同学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呢喃。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右手,无意识地抚摸我的衬衫。触碰到纽扣之后,她顺着门襟慢慢向上摸去。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到了胸口处,她紧紧抓着衬衫,仿佛我是她心爱的玩具,却要被家长丢弃一般。
山下同学蜷缩起身子,她的头紧挨着我的胸口。
“要……要去……哪里……”
我的手一直握在门把上,犹豫着是否将门打开。山下同学似乎做了一个噩梦,因此显得伤心。我突然想起山下同学虽然一直保持着阳光的笑容,不过当谈论起“离家出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也露出过伤心的表情。
这家伙,是不是家庭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的怒火压下去。随后,我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
这个时候,山下同学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我抱着之后,发出“呀”的可爱叫声跳到地上,撅起嘴注视着我。
“发发发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诚要抱着雪?雪雪雪应该没有被——”
“没有!”
“呼……”
山下同学叹了一口气,接着她的脸上绽放出腼腆的笑容。
“如、如果是诚的话,雪也不反对啦……”
“不,我对你没兴趣。”
“诶~明明雪这么可爱的说~”
仿佛刚才伤心的表情是幻觉一般,山下同学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愉快心情,全身都是精神。
比起这个,还有许多更令我着急的话要讲。如果再不讲,我就要自爆身亡了。
我狠狠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向房间里。
“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你总是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诚,你生气了吗?”
“废话!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毫无顾忌的客人。而且你还是高中生!”
“高中生是什么?”
这家伙究竟被电波侵蚀到什么程度了?
我很想用力揍眼前这个给我带来无尽麻烦事的家伙,可山下同学是一个女生,我无可奈何。本来就因为受到麻烦的折磨感到不悦,再加上这种无可奈何,我几乎要像周瑜一样被气死了。
山下同学挣脱我的手,她低头看着地面,注视着掉到地面的炒饭。
“诚,这是什么?”
“我们的晚饭,什锦炒饭。”
“吃的东西?”
“真亏你能问出这种问题……”
“真是的,诚是生活在丰富多彩世界的人,肯定不会理解雪的啦。嘿咻~”
山下同学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抓起还留在盘子里的炒饭,往嘴里送去。
“啊!”
山下同学倒吸一口气,她抬起头,亮起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这!这!这是什么!这种感觉!”
“你非得用中华○当家里的表情和我说话吗?”
“这个超棒!这个是什么东西来的!什锦炒饭!雪记下来了!”
山下同学又抓了一口塞进嘴里。
“呐呐,这个全部都可以给雪吃吗?”
“不要以为奉承我就会得到原谅。”
“所以说这些全部都归雪了吗?!”
眼看她伸手要捡掉到地上的香肠块,我急忙制止了她,并迅速从书桌上拿纸巾将饭清理进碗中。假如我不管她的话,她真的能将地板上的饭粒捡起来吃掉。这家伙,真的接受过文明教育吗?
她的电波究竟是从多么原始的时代传来的?
我对山下同学的无奈越来越深了。
“我会重做的,你就呆在一边吧!”
我实在没办法让这家伙去整理房间,但室内又没地方可以坐,我只好指了指床,让她呆在那里。
山下同学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盯着我手中的碗。
“你没有吃过什锦炒饭吗?”
“没有哦。在我们那个世界,是没有吃饭这种事情的。雪刚才还是第一次体验‘吃饭’这种事情呢!”
“好吧,随便你。”我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这种麻烦的东西了,“你非得一直戴着兽耳和尾巴吗?”
“这并不是我想不戴就能不戴的呀。”山下同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边说道,“这个世界似乎对我们的能力有干扰作用,雪一直没办法完全变成自己想要的形态。况且,就算是猫形态,也是有瑕疵的。”
说着,山下同学将手移到胸口。突然,我的床上发出一阵强烈的闪光,等到视线恢复之后,我发现山下同学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白猫出现在那里!
这是?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突然的发光之后,山下同学“变成了”白猫。
按照此前的考虑,山下同学是借用特定物体的燃烧,比如镁,使得现场发出刺眼的光芒。趁着别人失去视野的时候,山下同学趁机把自己和白猫“掉包”,从而达到“变身”的魔术。
可是现在,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法显然说不通。这里算是密室,那只白猫没有可能突然就出现在这里。退一步说,就算白猫真的能够出现在这里,那短短的时间之内,山下同学又去哪里了呢?我并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况且,发光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正当我仔细思考的时候,我的床上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
“呼~你看,不管怎么变,还是会有多余的耳朵和尾巴。猫形态的雪,毛色应该是蓝色,尾巴也一共有九条……”
山下同学跪坐在床上,抚弄着兽耳。
“真是的,雪的注意力应该已经非常集中了的说!”
“给我等等,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
“诶?”山下同学看向我,一脸疑惑地回答道,“这只是我从元形态变成猫形态,再从猫形态变成元形态罢了?”
不不不、明明是这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难道……
这家伙真的不是人类吗?
我将碗放一边,来到山下同学的身边。既然不是人类,那么兽耳和尾巴就不是装饰品。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朝山下同学的头上伸出手。
她的兽耳非常柔软温暖,简直能够媲美真的猫的耳朵。我轻轻地扯了扯,完全不能拔下来。
“诶?难道诚现在才知道雪不是人类这件事情?”
“你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过我也不会相信就是了。
“不是说过嘛,雪是猫精灵,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诚一直都很淡然,我还以为早就相信雪说的话呢。”
我不由得想起此前山下同学曾经说过的被我当成电波系的话,顿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像漫画一样,我真的碰到了非人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这让我感叹起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会是普通的日常喜剧?还是壮阔的战斗发展?如果就麻烦的程度而言,前者要好上百万倍。但是看着乱糟糟的房间,我觉得即使已经好上百万倍,都已经超出我的接受范围。
咕~
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响起了“请充电”的声音。
“这个是汤匙,可以用来舀饭。”
“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山下同学所在的世界似乎和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大为不同,就连汤匙这种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此前我一直认为山下同学是一个被远古电波侵蚀的电波少女,现在看起来这的确是因为两个世界的差异所导致的。按照漫画或小说,一般来说,其他世界不都是有着和地球类似的生活系统吗?
我无法仔细地考虑以上问题,因为肚子早已和后背亲密接触。快速地将饭送进嘴里,我却发现山下同学比我还夸张。
“啊~真棒!真棒!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吗?啊唔!”
山下同学一会儿咬着汤匙赞赏,一会儿狼吞虎咽着。没过一分钟,她那份饭就已经见底了。
她直直地盯着我的手——准确地说,应该是属于我的那份饭。
我并不习惯被别人盯着吃饭,只好叹了口气,把碗推到她那边。
山下同学露出太阳一般的笑容,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诚,雪最喜欢你了~”
“如果你是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出这种话,我会很开心的。”
“嘻嘻~”
山下同学继续埋头吃饭。
或许是受到小说或漫画的影响,很多人期望着魔法的世界。拥有强力的魔法,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抱得美人归,这一句话就足以概括魔幻类小说的全部剧情。但是老实说,尽管我触发了剧情发展的条件,不过比起对将来的憧憬,我更加关注会受到的麻烦。
此前山下同学提到过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啊,姑且让我称为隔世吧——正处于战争之中,那么山下同学会不会其实是某些军事组织的成员?要是有敌对方来攻击,岂不是相当危险?话说,我有没有什么超能力?
拉上窗帘!
我用意念盯着窗帘足足十秒钟——
……
……
……
——理所当然地,毫无结果。
“啊,诚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哦。”
山下同学将最后一勺饭丢进嘴中,充满幸福地吞下之后,朝我解释道:“我是猫精灵,我们这一族的精灵感觉很敏锐。或许是两个世界的生命体结构有一些差异,所以同世界的生命体互相都会有熟知的感觉。第一次见到诚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身上不同于我的气息。”
“那我要是受到危险怎么办?”
“没关系,雪会保护诚的!诚让雪住在这里,雪也要报恩嘛。”
山下同学轻轻按着胸口,继续说道。
“不过,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危险的。我只是和平组织的一个小士官罢了,没有敌人会对我有兴趣的。”
比起和平组织是什么,我更想说:“我可没有打算让你长久留在这里。”
“有什么不好嘛~雪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哦!咦,话说回来,你的父母呢?”
“两人都在国外,很久时间没有回来了。我只是让你借住几——”
“战争的主导者是狼精灵的领袖,他的名字似乎是阿斯卡。他的势力强盛,除了东方的一些地方之外,全部都纳入了他的版图之中。但是,他在势力内部打压其他精灵,导致各种族的精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灭。和平组织就是为了推翻他的统治成立的军队,目前还没有自己的领地,只能算是流浪在各地的组织……”
眼前的家伙故意打断我的话,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他们那个世界的事情。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因此山下同学的话刚从左耳进去,立刻就从右耳飞走了。
山下同学看我不由自己地打起呵欠,撇了撇嘴。
“反正还有很长时间,以后再一点一点告诉诚吧。”
反正还有很长时间……看起来我一时半会无法摆脱她的困扰了。既然无法摆脱她的困扰,我得想想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够把麻烦的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想到了诸多很现实的问题,首先我要问她的是要怎么过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她的想法直接影响我的生活质量。
山下同学食指点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雪想要先了解这个世界,不过如果没有人为我讲解这个世界的东西,那效率就会很低下……”
“我可不会陪你体验生活,我要上学。”
“上学?就是白天诚做的事情,在房间里面听别人将无聊的话?”
“差不多。”
山下同学继续思索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绽放了笑容。
“呐呐,雪也要一起上学~”
“驳回!”
且不说她到学校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这家伙应该也没有资格转学吧?
“那雪就留在家里,先把家中的东西熟悉了,再出去认识其他的东西。”
我猛然想起傍晚屋内杂乱的景象,坚决地出声否定她的想法。仔细地想想,就算强制把她轰出屋子,她肯定也会因为世界的差异惹出麻烦。这家伙不在身边我根本不知道她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思来考去,我最终决定一起带着她上学。但是毫无疑问,她在别人面前必须要保持猫的形态。
山下同学点了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在山下同学身上,意识到山下同学已经在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
“这身衣服是雪利用来时的衣服改造的。别看我们的世界落后,衣服这种东西还是有的哦。”
“为什么会偏偏改造成我们学校的校服?”
“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最好看的衣服就是这种,不好吗?”
“我比较关心的是,你的衣服不会随着魔力的不稳定而破掉或者消失吧?”——就像菈○那样。
“不会的。维持衣服形态只需要很少的魔力,少到可以不用考虑。”
说起来,山下同学所在的世界就是将自己的能力命名成“魔法”吗?还有“魔力”之类的东西……
山下同学扬起嘴角,洋洋得意地开始讲起她们的能力。这家伙不愧是跨文化——应该是跨世界——的人,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土包子”的气质。在此解释一下何谓“土包子”气质,一个人从落后的地方来到先进的地方,虽然会对先进之处表现出羡慕或是嫉妒,但只要一提起自己家乡的话题,立刻就会变得高高在上。
山下同学毫不停歇地讲了足足有十分钟。套用我熟悉的词语,总结起来,隔世的能力构造大致如下:
我所在的世界——我称之为“现世”——是以物质为基础建立而成的世界,隔世与之不同,精灵的精神是主宰世界的核心。大体来说,魔法的种类是按照古中国的五行学说划分: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的魔法有着各自的特征,也有着与不同属性魔法的关联性。
山下同学的魔力属性是水,主要的表现形式是冰、雪和流水。水属性的魔法偏于进攻,攻击距离相对比较远……虽然山下同学说得痛快,当我让她表演一下的时候,她却摇摇头。
“魔法是一个危险的东西,不能用来开玩笑。”
“明明变身变得这么开心。”
“形态变化是我们精灵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走路一样,和魔法是两样东西。”山下同学恍然大悟地看着我,“诚也想要魔法吗?”
“我只是不希望受到袭击的时候死得不明不白。当然,我还是比较希望能够会一点魔法来保身。”
“诶~”
山下同学朝我伸出头,仔细地打量着我。
“诚一直把自己的未来预定成死亡,却没有一点的害怕呢。为什么?”
没有痛觉不是可以随便说的事,因此我回答她:“没什么。”
“那就是因为对魔法的兴趣已经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不,其实我并没有多大兴趣。”
“说的也是呢,雪也觉得这个世界的东西比较有趣哦!比如说俄罗斯套娃!还有平底锅!还有炒饭!还有汤匙!还有……”
“你说的这些都是稀松平常的东西。”
“诶?”
“所以说,这些东西有趣吗?完全没有。俄罗斯套娃不就是几个相同的木制品吗?平底锅除了用来做料理还能干吗呢?炒饭说到底也只是把饭和各种材料混合一下罢了……这个世界一点都没有意思。”
“这就是——”
山下同学突然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种表情在我人生之中是第一次见到,和普通的苦笑不同,她的身上充满着悲哀的气息。拼了命地想要说服自己笑起来,却始终无法如愿。
“——你们让人讨厌的地方啊。”
我不由地注视山下同学,但山下同学却避开我的视线,低下了头。
我想要转移话题,却发现山下同学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我找不到聊天的动力,山下同学也不再抬头找我说话,就这样,房间中的气氛就凝固在低沉之中。
我的肚子饿了起来,便收拾碗筷离开房间。用泡面草草地解决晚饭问题,再把客房整理完成之后,已经很晚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我有一点疑惑,便回到房间看看,顺便取一下睡衣。
我的房间并没有被弄乱。
山下同学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看书,她看的是太宰治的《奔跑吧,梅乐斯!》。她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身上如同太阳一般的能量消失不见,成为一个略显阴郁的文艺少女。
果然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拧开水阀,一阵凉水从头而降。我无聊地拨着浴缸里的水,思考着山下同学变化的原因。
山下同学所说的东西的确很无聊,这一点都没有错。这个世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根本没有。吃饭是为了保证身体机能、聊天的话题翻来覆去其实根本没有变、音乐和电影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为众人喜爱的小说也只是作者个人的意淫。电子游戏有趣吗?那只不过是一堆程序罢了。
为什么山下同学会认为这些东西有趣呢?即使是刚刚接触,却也应该知道那些东西的本质就是无聊啊!过了兴奋期,就应该冷静下来。
说起来,为什么我非得要这么为她考虑?她怎么样和我没什么关系。
光是一天之内,她就带给我如此多的麻烦。她还是一个异世界的人,她的身上必然会发生麻烦的事情。
我必须要在合适的时机摆脱山下同学,这样才能回到以前平和的日子。
如此想着想着,同学冰冷的视线、老师的训斥、乱七八糟的房间等等画面不断浮现在脑海,我愤愤地离开浴室,回到房间。
正想把山下同学撵到隔壁,却发现山下同学的脸上早已换上标志性的元气笑容。
“呐呐,诚,还有炒饭吗?”
山下同学一看到我打开门,就从床上下来,走到我的身边如此问道。
“怎么可能会有!你不会还没吃饱吧?”
“雪觉得很好吃……仅仅这样而已。”
山下同学略显遗憾地移开视线,之后又重新看着我。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哟!”
“对,我已经累趴了。”
“雪要睡里面哦!”
说完这句话,山下同学就转身往我的床上走去。
给我等等!
我抓住她的手。
“你睡的不是里面。”
听到我的话,山下同学愣住了。过了好久,她红着脸用细如蚊鸣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今今今……今天?那……那雪在下面?”
我不由得朝她大吼:“你去隔壁睡!隔壁是客房!”
“诶?”她抬头疑惑地看我,“客房,也就是给客人用的房间?”
“没错!”
“哦,原来如此~”
山下同学悻悻地吐了吐舌头。
我把山下同学带到客房,这个房间是和式的,曾经是百合子的房间。我没有精力再管她是否要变出睡衣,“教”完她怎么使用被子之后,我准备关灯离开房间。
山下同学躺在床上,手却不停地来回抚摸着被子。从口型来看,她似乎在呢喃着“好温暖”。
看着她用珍视的目光盯着被子,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我的胸口。
我想起漫画中经常会有女角色“夜袭”的事件。为了防止半夜被吵醒,我问山下同学。
“你应该不怕黑吧?”
山下同学看向我,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
“雪已经习惯了。”
“是吗,那就好。”
“嗯。”
不知为何,山下同学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份笑容仅仅持续了一秒钟,她就不再看我。
山下同学的表情就像猫的性情一样多变。
我关掉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麻烦的一天正式宣告结束。
在摆脱山下同学之前,我必须尽力控制事态的进展,防止更大的麻烦产生。
抱持着这种想法,我昏昏沉沉地落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