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和尚离寺算不得什么大事的,平常化斋,化缘或是买米买菜,替人超度,都是常有的事。
但就怪在戒色这个嘴欠。
大和尚法号叫什么?
戒色。
为什么要叫戒色?
色呗。
况且来说,主持早知道戒色对自己法号心怀不满,这时候戒色说他要去官府一趟。这里面水可深了,戒色他把握不住。
“你犯什么事了?”主持满脸严肃。
戒色楞了,犯事了?我犯什么事了?我啥也没干啊?
主持稍微一想,“你是不是在怡红院潇洒的时候,闹事了,现在官府找你呢?我说你今天起这么早呢,还不乐意开寺门,原来根在这呢。”
戒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哪有的事啊。我就没去过怡红院!”
“你还说没有!”主持一巴掌拍戒色脑袋上,“上次我都遇见你了!二楼雅间白字号间,你还在这狡辩。”
男孩看师徒二人的眼神变了。
戒色嘴也张得老大,能塞下一个鸡蛋来。
该说不说,师父就是师父,方方面面都称得上是师父。无论吃喝嫖赌,那都是他的领路人!
戒色看主持还要往下说,这可不行啊,闷声发大财啊,没有说和尚站门口大喊我去怡红院了的,他忙去拦着主持,拍了拍自己的右脸,“师父别说了!咱得顾及这个啊。”
主持推开戒色,看了眼男孩,“都是外人,一睹为快怎么了?!”
“再说,你有胆子去,我就有胆子说!”
“师父!咱们借一步说话!”
主持一挥手,“不借!借什么借,我们佛光寺的僧人一向光明磊落!从不避着人讲话,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借一步说话这几个字!”
“师父!”戒色脸都红了,“你光惦记遇见我了,你怎么不想想你为什么能在那。”
“我为什么能在那?笑话!我为什么不能在那,我就在那!我天天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没有不去的,区区怡红院,凭什么我就不能在……”主持也是上头了,越说越激昂,说半截了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这时候旁边的男孩已经是打出了一个问号。看着师徒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当我打出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主持扭头头,“小施主,我俩借一步说话,马上回……”
“不借!借什么借!我师父字典里就没有借一步说话这几个字!”戒色义正言辞打断主持。
主持人都气傻了。
戒色看情况太混乱了,想起早年间读阅的孙子兵法其中一篇,走为上计。不对,走已经是不赶趟了,他得跑。
“师父您先领施主进去,我先去处理点事!”
话落,戒色撒腿就跑。
“你!……”主持指着戒色,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
戒色走了,剩下主持与男孩二人。
好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施主……这个……贫僧那次去怡红院,只是为了……”
“不必多言!”男孩打断了他。
主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多年累积下的名声,还是有所作用的,你看,这不就……
“我懂的。”
“……”
有个屁用!
主持想明白了,他这是一屁股坐在黄泥上,不是屎也是屎,而且越描越黑,当下还是岔开话题最为明智。
不是他自吹自擂,作为佛光寺的主持,在人情世故方面,他可谓是炉火纯青,转移话题这点操作,那是信手拈来。
“小施主,似乎没什么证据可证明他做坏事了啊?怎么就押送官府了呢?”
“啊?……”
男孩鄙夷地看了一眼主持,你这是硬转啊,但凡会说话一点,不至于把天聊成这样。
这是个人都不会往下接吧?
无奈,男孩瞧着主持满头大汗却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思考了一下,还是配合他吧,这么大年纪了,别在急死了。
男孩也硬接话道:“长那个样子的,不是坏人都对不起那张脸。”
看!我这炉火纯青的话题转移!主持洋洋自得。
“这……那改日是要娶与他一见,与我徒儿戒色的弟弟李华一较高下。”
这倒是勾起男孩的兴趣了。
“李华也很丑吗?”男孩好奇道。
主持口念弥陀佛,“我佛慈悲,一项不以样貌定善恶。”
“但是他长那个样子,我佛也很为难啊。”
“但我认为,还是我见到的那个人更丑。”
主持摇摇头,“应当是李华更胜一筹。”
“我见的……”
“李华……”
“我见的……”
“当然是李华……”
二人争执起来。
……
……
官府看押囚犯处,李华打了个喷嚏。
“啊楸——”
官差站起来了,走到李华跟前,拿刀指着他,“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啊,小心我一刀下去,让你人头落地!”
“我什么也没干啊?”李华眼泪都要下来了。
“你打了个喷嚏!”官差呵斥道。
“我这……就打了个喷嚏而已,啥也没干啊。”
“你看你长那个样子,你还说你啥也没干,你当我是大傻子吗?”
“……我错了。”
官差点点头,把刀收入刀鞘,“这就对了,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李华接话道。
官差摇摇头,“你要对你自己的长相有个清楚的认识,以我多年的判案经验,长你这个样的,手里至少三十条人命,知错能改,死得轻松一点。”
隔壁囚犯站起来了,“能轻松多少啊?!”
官差想了想,“大概就是从千刀万剐到车裂吧。”
“……”隔壁的囚犯坐回去了。
“你要不说哪个是改之前的,我还真分不出来!”
李华知趣,不吭声了,不然一会官差又把刀拿来指责他出动静是在谋划阴谋了。
仓朗朗一声,官差把刀抻出来了,指着李华,“你搁这不吭不响的,是不是搁这谋划什么阴谋呢?”
“……”李华的泪,从眼角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