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钟所处的私塾,是一位女先生来教书,早起去过佛光寺,按时间来算,差不多是私塾上课的时间了。
走到私塾前,李亦钟不由看看身后扯着他一片衣袖的拖油瓶,也就是佛光寺的那只小狐妖。因为要行走人世,她把狐狸尾巴收了起来,旁人来看,只当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不过在李亦钟眼中,那尾巴仍然存在,不过他也习惯了。
站在私塾门口,李亦钟暗自措辞。
要怎么向私塾先生解释这名女童呢?
按理说不需要解释,私塾先生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李亦钟牵着一个女孩来上课,算不得什么的,只是这位私塾先生多少有些特殊。其中的特殊之处,后文会讲。
而李亦钟正措辞呢,旁边走来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往私塾里走。
“王奶奶,今天来的够早啊。”
老太太闻声望过来,慈祥的回应道:“是啊,腿脚不利索,就得早来点,你来的也挺早啊。”
“害,早上赶早去了一趟佛光寺,所以起得早。对了王奶奶,听说昨天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道,昨天也没来得及贺生,你等我准备好礼物给你赔不是。”
王奶奶摇摇头,“你有那个心就行了孩子,王奶奶没那么多讲究。”
“说起来您昨天过生日,有许什么愿望吗?”
这生日许愿望是西方传来的新奇东西,以他们这些人平头百姓的身份,本该接触不到的,不过私塾先生见多识广,也就与他们讲过一二。
王奶奶重重地点头,满是期许,“那是当然呐,我今年许的愿和去年一样,希望今年能顺利毕业。这几十年给我熬得呦,想当年我还正豆蔻年华,还和张公子情投意合,就是造化弄人啊,后来就掰啦。”
从这些话中,一定是可以听出什么的。
没错,这位王奶奶也是私塾的学生,和李亦钟是同窗。
别人是十年寒窗,她是四十年寒窗,五十年寒窗,并且这个寒窗还没有到头,还在往下发展!
并且来说呢,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好那个八卦个什么事,譬如谁谁谁有龙阳之好啊,哪任私塾先生去过怡红院啊,谁家孩子不是他的啊,这她都知道。
这也就能看出来怎么她读了几十年的书,就是走不了。
但凡了解得不那么细致,她早走了。
但凡失误一点,她都做不到把留级这个事延续至今。
留级哪那么轻松啊,人家私塾也是有指标的,唯独这个王奶奶,几十年如一日的霸占着这个指标。这几十年了,除了王奶奶,那是一个留级的都没有啊。
转过头来说,张公子算是逃离苦海了。
“那您是怎么跟张公子掰开的呢?怎么个造化弄人呢?”
王奶奶叹了口气,“害,就是他读完走了,我没走了。当时他说他会等我,这一等就是二十年。有一天他哭着来见我,一见我哐当就给我跪下了,他说隔壁邻居孩子都奶十岁了,就他还是一童子呢,实在等不了了,求我放过他吧。”
“……”
李亦钟嘴角一阵抽搐,“那您……您最后放过他了?”
“那没有。”王奶奶说道:“那我能放过他吗?好家伙,我找个老伴多不容易的事啊?放走他了,那我咋整啊?”
他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可您读书不耽误嫁娶啊,干嘛不婚嫁与读书一块儿办了呢?”
王奶奶闹了个大红脸。
是,王奶奶脸红了。
李亦钟人都傻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往下掉,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提到婚嫁还能红脸???
“我妈不让,她说读书最要紧,读完书再谈嫁娶的事。”
这就是她妈妈的不对了,王奶奶对自己认识那么清楚明白,放过张公子下一个就没影儿的事了,当妈的怎么能限制她发挥呢,张公子和她,谁吃亏还不一定呢对不对。
“可这样说你们不是还没掰吗?”
“是,我妈头几年走了,我们大可以婚嫁,没人拦着了,就是……”
“就是?”
“就是他没熬过我妈。”
“……”
李亦钟为张公子默哀了几秒,说实话,这事儿搁在他身上,他死都得变成厉鬼找这母女俩报仇来。
“哎呦,你这身后这女娃娃……”
王奶奶瞧见了李亦钟身后的小狐妖。
“不怕先生吃醋啊?先生可是个醋坛子,别到时候影响今天的讲学,你可不能耽误我毕业啊。”王奶奶认真的嘱咐着。
以你的硬实力,还有下降的空间吗?
只要她今年稳定发挥,那肯定是走不了啊,这东西几十年了毋庸置疑的。
李亦钟与王奶奶正进行学术探讨的时候。
什么学术探讨,其实就是一个五十年寒窗苦读没走了的,一个拐骗幼童的,俩人闲唠嗑。
反正就是这时候吧,私塾的门从内打开了,走出一位身穿宽大衣袍的女子,神色淡然,走到李亦钟身前,展露笑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瞥见了拽着李亦钟衣袖的女童。
脸上那笑容,原路返回了。
去得比来的快,得是超速了回去的。
“她是谁?”女子指着女童,严声问道。
李亦钟额头满是汗珠,“她是我妹妹。”
“妹妹?”女子审视的目光看着女童,不由沉思。
王奶奶一听这话,直翻白眼,找借口好歹挑挑捡捡找个像样的,她是我妹妹这话搁谁谁能信?
“早说啊,一家人嘛。”女子热情地招呼起了小狐妖。
“……”
刚刚震撼李亦钟一百年的王奶奶,这会儿被女子震撼了一百年。
这你都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