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并不喜欢被别人称为“英雄”。
对于他来说,“剑圣”或是“英雄”之类的词汇既是赞誉,也是诅咒。
五百年来,剑圣家族的代代子孙都肩负着守卫王国的使命。
“剑圣的加护”以血脉传承的方式延续至今,上一代剑圣死亡后,这份能力会随机出现在阿斯雷德家的其他族人身上。
剑圣家族的后代从小几乎无一例外地在严格的环境下长大,孩童时期的齐格属于典型的“天资极佳但不努力”的类型,时常在练习中偷懒耍滑,直接溜出家去找三五同伴玩耍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父母对他的这些小动作持皆然相反的态度,现在想起来,或许这夫妻二人只不过是分角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不过小孩子是想不到这一层的,那时的他只觉得身为前代剑圣的父亲对自己的要求过于严格,而母亲则抱有比较宽和的态度。
他的双亲是一对夫唱妇随的恩爱眷侣,父亲在剑术上的天赋并不好,算是历代剑圣中实力排后的。母亲则恰好相反,即便没有圣剑这种神级武器的加成,实力在当时也是顶尖水平。
与旁人相比,齐格的童年生活绝对是幸福而优渥的,只不过这份幸运却没能持续下去。
十一年前,三大魔兽中的“基尔迪乌”现身,王国军损失惨重,八成以上的战士阵亡,侥幸存活的前代剑圣也失去了爱妻。
自那以后,父亲完全变了一个人,辞去了骑士团的职务,沉默寡言,几乎不再与人交流。也没有再如往常那般督促唯一的孩子修炼剑术,父子关系也渐渐将至冰点。
那时的齐格怀着像是与自暴自弃的父亲赌气一般的心态挥起了剑。
过人的剑术天赋和惊人的魔法资质令他的人生一路顺风,刚过十二岁——达到申请成为见习骑士的最低年龄时,他便毫无意外地通过了选拔。三年后以绝对领先的优异成绩进入了代表着精英的近卫骑士团。
授勋典礼上,经验老道的麦克库尔团长也承认,即便没有获得剑圣的加护,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未来也会成为和剑圣同样强大的存在。
再次的转变发生在他十六岁时,据传言说,“基尔迪乌”出现在了魔族。
这个消息让齐格心如乱麻,但是身为近卫骑士的他,没有委派是不能擅自离开王都的。
就在他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清晨,“剑圣的加护”出现在了齐格身上。
那个自暴自弃的男人并没有放下剑,怀着未能替妻子报仇的遗憾死于魔族。
此后,驱动着他挥剑的理由就只剩下这份想要了断的执念。
这段经历变成了齐格的枷锁,他虽然同时拥有剑术和魔法两方面的天赋,但是却无法使出任何防御类招式。
成为剑圣后,屡屡立功的他被赞誉为最强的“王国之剑”。
实际上呢?
“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变成万众瞩目的英雄了。”
对于这一点,齐格比任何人都明白。
所谓的英雄,实际上不过是打着理想和责任为幌子的、被执念缠身的怪物罢了。
陷入思绪的齐格忽略了弗蕾娜的倾诉。
“那个……其实……”
他有时会想,倘若自己斩杀了三大魔兽中的“基尔迪乌”、又成功解决了魔女危机……之后,又该为何挥剑?
不知道。
“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
毕竟,从本质上说,他未从真正怀有过身为英雄的自觉。
“我……我……我就……”
想到这里,齐格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弗蕾娜。”
没等弗蕾娜说完,陷入思考的齐格先一步喊了她的名字。
“唉?”
弗蕾娜心中一惊。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稍微敏感一些的人大概都能看出少女此时的小心思吧。
难道……他察觉到了?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难不成……他想先一步告诉我心意?
突然被打断情绪的弗蕾娜心跳得更快了,她屏住呼吸,等待齐格开口。
“弗蕾娜也觉得我是英雄啊……”
弗蕾娜本想点头给予肯定,可是,当她望着这对金色眼眸时,却发现了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情绪。
她记忆中的齐格,应该要更加阳光才对。
弗蕾娜知道,随着时间的洗礼,天真活泼的少年会逐渐褪去稚气,成为有责任和担当的男人。但是,此时的他散发着的并非是因时间流逝雕刻出的情绪,而是深邃的、发自内心的怀疑和否定。
是因为双亲的关系吗?
关于剑圣家的变故,弗蕾娜也略知一二。
“嗯,但是,在我心里,比起作为‘剑圣’的英雄……”
弗蕾娜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决定倾诉心情。
“你更是我的英雄呀。”
看着弗蕾娜释然的表情,齐格困惑地微微歪头。
“小时候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弗蕾娜你还记得啊。”
“唉?小时候的事……”
“就是当初我帮你赶走那群烦人小孩的事吧。”
“唉……唉????”
弗蕾娜一直以为,齐格肯定早就忘记了这件事,现在他主动提起,自己除了欢喜,更多的是惊讶。
毕竟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向齐格袒露过这份心思呀。
“那件事后,你的老妈有来我家提起过,说你回去之后……”
“停停停。”
弗蕾娜立即阻止了齐格继续说下去。
那时,弗蕾娜回到家后,可是毫不吝啬地向父母表达了一番她对齐格的崇拜。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吗?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就看那些小鬼们不爽了。”
“啊……啊?”
“正好趁机教训了他们一顿。”
“啊?”
弗蕾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
宅邸中,罗妮正在厨房洗碗打扫。二楼的梅多丽透过窗子,望着后院中的三人。
“看来他们暂时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于是,梅多丽轻轻走出房间,试着转了转隔壁房门的把手。
“没锁?”
梅多丽心中暗喜,悄悄推门而入。
最近几天,梅多丽一直暗中观察着千雪的行动,晚饭后,她曾回房间换过一次衣服,再次出来时便没有带着魔剑。
进屋后,梅多丽很快发现了放在桌上的魔剑。
抓紧机会。
梅多丽扬起嘴角,将术式注入了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