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收好行李,乘车离开家的那天一直下着雨。
骗子……
爸爸是骗子,妈妈也是骗子……
明明说好了会一直爱着、陪伴着她呢?
负责驾车接应他们的是在本家工作了五十余年的老管家,一路上,兄妹两人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是听着车轮吱啦的转动声和雨水敲击地面的噼啪声,就这样沉默地进入了本家的领地。
“少爷、小姐,我们到了。”
下车后,映入千雪眼中的是精美的铁制栅栏和雕花高墙,视线继续向远望去,如同城堡般的宅邸强烈吸引着她的眼球。
亲眼见到这栋像是存在于童话故事中的宅邸时,千雪也曾短暂地提起过一瞬间的精神。
“这里就是爸爸从小长大的地方,之后我们就要生活在这里了。”
哥哥的语气十分平淡,他一只手拉着小千雪,另一只手撑着伞,与她一起踏入了这座迷宫般的建筑。
千雪对父母辈的经历不太清楚,但是她隐约可以察觉到: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不太好。
不然,双亲结婚后不可能一次都没有再回到过这里。
……
从那以后,千雪就好像在几天的时间里长大了。
“切,一个没有魔力的残次品还敢天天大摇大摆地出来丢人显眼,真以为她那个好哥哥能守着她一辈子啊。”
“嘘……注意点,她那个哥哥可是拥有百年难得一遇的优秀资质,我们与未来家主交恶不是自讨苦吃吗?”
“道理我都懂,但是心里就是不爽啊。”
“看她不爽的话就少打交道,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哼,也只能这样了。”
因为是无魔力者的缘故,千雪遭到了绝大多数长辈和同辈的轻视。出于人际关系上的顾虑,即便有人并不讨厌她,但是也不敢在与她走得太近。
生活在本家的千雪表面上过着金丝雀般的富足生活——衣食无忧自然不用说,去学校也变得完全没有必要,只在家中接受私人教师的一对一教学。
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千雪同样失去了大量与外界接触的机会,自然也没有交到过任何朋友。别说朋友,其实连合适的倾诉对象都没有。
对此,哥哥一直心怀愧疚,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未成年的千彻并没有多少话语权,也不可能一个人承担起长久照顾妹妹的责任。
千雪理解哥哥的难处,所以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没有朋友又不会怎么样,多余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自娱自乐。
……
“你看,他们两个就是刚被接回本家的那对兄妹,每天几乎都形影不离。”
起初,八卦的佣人们对他们两个十分好奇。
“真不是不得了,那个女孩就是传闻中最有希望成为家主的孩子吗?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啊,想必她的天赋一定非常优秀。”
“不是不是,说出来你别不信,听说她完全不能使用任何魔法。”
“你不是在瞎说吧?拥有一头银色头发却没有任何魔力?我不信……”
“当初我知道这件事时的反应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实际上,被给予厚望的是旁边那个少年,听说他可是能够操纵六属性魔法的天才。”
“这么厉害?”
“是啊,不然本家怎么会收留无魔力者呢?听说那个少年强硬地表示一定要和妹妹在一起,否则就与希斯塔家断绝关系……要是没有哥哥在,那个女孩恐怕早已经流落街头了。”
“奉行能力至上主义的魔法世家还真是无情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们这些佣人也管不了人家的家事,该干嘛干嘛吧。”
与大多数自家人相比,佣人们对待千雪的态度普遍要好上不少。
在哥哥的庇佑下,千雪度过了初至陌生环境的前几个月。次年,达到成人年龄的千彻不得不离开妹妹,听从魔法部的调动,因此便没有多少机会能够留在家里。
“千雪,如果有人敢欺负你,我回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
面对哥哥的叮嘱,千雪向来都是努力露出笑容。
“放心吧,他们没这个胆子。”
这是实话,不过千雪心里很清楚,他们只不过是不敢在明面上找自己的麻烦罢了。
这样就够了。
毕竟,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接受这一现实后的日子里,千雪尝试了各种宅家娱乐方法,一通体验下来,还是比较喜欢泡在书库,或是待在房间中研究料理。习惯成自然后,慢慢也不觉得寂寞或是孤独了。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六七年,眼看着千雪即将成人,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尽管千雪没有任何魔力,但她还是受到了一些世家公子的倾心。
面对企图让生米煮成熟饭的指婚,千雪趁着夜色逃离了本家。
……
“如今回想起来,突然觉得待在本家好像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背靠着沙发的千雪回忆起往日的经历,思绪来到了与齐格相识的那个晚上。
那时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路人小哥居然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现在想来,如今的生活才是像梦境一般不可思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千雪就习惯跟在他身后了。
四下无人的空房间不由得让千雪回忆起了那段独自一人的时光,此时此刻,她居然突然有点想哭。
一直以来,千雪都觉得自己应该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才对。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不应该产生这种依赖感啊。
虽然齐格向她许下了骑士宣言,但是千雪十分明白,这样的“永远”是不存在的。
先不说守卫王国的责任,对于个人而言,师傅迟早需要考虑未来的打算,也许不用了多久就会选一位合适的未婚妻,之后还会拥有自己的家庭。
从弗蕾娜决定向师傅表白的那个晚上开始,千雪就意识到这种“彼此守护”的关系最后一定会变得十分微妙。
毕竟她既不是公主,也不出生于王室……
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只要没有产生过“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想法,那么在离别时就一定不会悲伤了。
——千雪坚信着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