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带领下,在王宫中七扭八拐,经过狭窄的走廊和漫长的台阶,终于抵达一扇破旧的木板门前。
“我没有钥匙,撞开它!”
美妇指着这扇门,语气中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遵命,夫人。”
王宫中身着厚重铠甲的骑士长恭敬欠身低头,走上前去,飞起一脚便将这门踹开。
随后他顺势拔剑冲进门后宽阔的空间,警惕的四处观望。
士兵们也纷纷列队涌入,借着微光在黑暗中排好了两条横阵。
军中魔法师的吟唱此时也已完毕,法杖向天空横扫,一连窜的光照术法球飞射而出,贴在屋顶,将这处空间照的犹如白昼。
猛烈的强光十分刺目。
不过久经战阵的士兵们早有准备,早就提前闭上了一只眼,此时纷纷睁开,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安全!”
骑士长的声音从前端传来。
于是士兵们收起武器,站列两旁,等待长官的下一步指示。
这地方空旷无比,一目了然。
除了有几座已经腐朽到发霉的酒架外,并无其他能藏人的地方。
那中年美妇便在剩余几名士兵的护送下走了进来。
最后一人转身,将门重新关上,也稍稍隔绝了外面的打杀声。
“露西,安妮,去将墙上的火把点燃,分给众位勇士。”
美妇轻轻摆手,命令起自己的侍女,同时向身边那名十四五岁的男孩介绍道:
“这里原是座废弃的酒窖,不过却隐藏有一处通道,通往地下咱们剑爵家族先祖的陵寝。
经过狭长的墓道后,便能抵达城外的逃生出口。”
众人顺着美妇的手指望去,果然在房间的尽头发现一道隐藏的极好、几乎与墙壁同样颜色的门。
“母后,我觉得这样不好。”
男孩抓住美妇的手,低声哀求:“弃臣民于不顾,这不是一个统治者应该做的事情。”
“住口!”
美妇甩开了自己儿子的手,横眉冷竖,毫不吝啬的训斥:
“丢弃你那可笑的正义感吧!留在这里只能无端送命,你以为你很英勇吗?不,你这是愚蠢!愚蠢至极!”
冷刻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尤为刺耳。
许是觉得气氛过于尴尬,骑士长适时的插话,缓和气氛:
“夫人说得对,费德南公子,您是家族中唯一的男丁,重夺白港,振兴剑爵之名的重任最终还要落在您的头上,此时此刻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他的话让男孩鼓起勇气抬起的脑袋又逐渐低下。
“可是……唉,好吧。”
他想要反驳,又找不到充足的理由,最后只得化作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雷恩队长,你的士兵们还能坚持多久?”美妇问起了自己的骑士长。
“王宫地形复杂,守备完善,一时半会敌人是拿不下他们的。”
骑士长面色有些复杂。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好小伙子,此时却不得不牺牲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只为了给他们的效忠对象争得一点逃跑的时间。
“无须伤心,这是必要的牺牲,为我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美妇握住腰间长剑的剑柄,深吸一口气,下达命令:
“现在出发,路过先祖的墓葬时,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在她的碑石前起誓,效忠我的儿子费迪南。”
“是,夫人。”
骑士长雷恩显然事先已经得到了命令,抓住男孩的手臂向前拉扯,声音带着些颤抖,又饱含坚定:“走吧,公子。”
费迪南的神情从茫然变得惊愕,接着开始挣扎:
“不,等下,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得不到想要的目标,狮鹫帝国是不会收手的,总得给双方停战找个理由吧?
巧了,我血腥赫拉的命,就是他们发动这场战争的借口。”
美妇笑笑,尽心教导起自己儿子的最后一课:
“身为领主,不可无端牺牲是没错,但若是能带来足够的好处,那他的死就是物有所值的。
逃出城后一路向南,无需寻求途经的领主帮助,他们全都靠不住。
直接到阳戟找皇帝,提醒他,是因为我的牺牲才给帝国换来了片刻喘息,并要求他给你提供一块领土和一支军队,等待时机,夺回白港。”
赫拉的声音冰冷有力,年轻的剑爵早已泣不成声。
母亲啊,总是精打细算的母亲啊,这是把自己都当成筹码了吗?
‘咚咚咚——’
正当此时,通往先祖陵寝的木门突然被敲响,突兀的声音让众人为之一振。
美妇人的脸顿时变得煞白:难道敌人已经找到了通道的出口,并反向摸到了这里!?
“举剑,列阵。”
骑士长的反应最快,小声的呼喝下让众人暂且屏蔽了其他心思。
士兵们呈半圆形包围了这扇门,打算打来者一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那门板被撞击了两下,所有人都小小松了口气——似乎另一头的人并没有什么力气,不像是正规士兵。
难道是盗墓贼?
赫拉的脸色好看了些,重新燃起希望。
撞击停滞了片刻,一截剑尖突然穿透门板,锋锐的刃部精准切开了生满铁锈的插销。
有利器!士兵们再次紧张起来。
随后这扇门被一道瘦弱的女性身影撞开。
火光下,众人发现她穿的竟然是一身死人的衣服。
接着那女性踉跄着直起身来,剑尖向前斜指,摆出一个无可挑剔的起手剑式。
因为突然的强光,她的手挡住了包括眼睛在内的半边脸。
但士兵们依然能从剩余的部分判断出她的长相应当不错。
很快,她的眼睛就习惯了强光,手也放了下来,于是女性的整个面容便暴露在大家面前。
短发、剑眉、杏眼、直挺的鼻梁、削尖的下巴、略微单薄却并不显刻薄的嘴唇,好一个英挺的美人。
只是这幅长相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用表情阐述着彼此的疑惑。
艾达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平复这具已经连指尖都火热起来的躯体。
并尽量无视大腿根部那几道湿漉漉的感觉。
同时她努力翻着记忆,准备按照原先计划的那样,扮演起‘复活的先祖’这样一个角色。
“我是艾达,拥王者,带我去找剑爵家族现任的家主。”
她的声调变得很高,还带着一丝藏不住的颤抖。
那是身体中的余韵在作怪。
“先、先祖啊,这是显灵了吗……”
站在人群最后的一名贵妇打扮的女性率先开口,语气虔诚,似在祈祷。
这人的穿着和打扮,与自己每隔上几年都要去祭拜的那具不朽的尸体,简直是一模一样。
领头那浑身铠甲的骑士也握不住手中长剑,任由自己的武器掉在地上,喃喃自语:
“不可能啊……这是神迹吗……”
依照传统,家主在施行祭拜之礼时,他也是护卫之一。
士兵们也猛然想起来,眼前这位英挺的女性,不正是中心广场上,那一尊雕像的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