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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白凡 更新时间:2025/8/3 19:07:52 字数:2416

"姑娘的靴子也该上油了。"老鞋匠突然抬头,目光落在她沾着泥的靴尖上,"皮料不错,好好养护,能穿好几年呢。"

白凡低头看自己的靴子,还是离开修道院时穿的那双,鞋边的缝线已经磨松了。她突然想起莉莉总爱偷穿她的靴子,踮着脚在石板路上走,说要快点长到能和她一样高。那时的笑声像银铃,如今想来却像针,轻轻扎在心上。

"多少钱?"她把靴子放在摊上,金属手指有些僵硬。

老鞋匠给靴面上油时,说起自己的儿子:"那小子非要去学打铁,说修鞋没出息。"他用布擦着鞋油,"可我总说,能把破鞋修得能走路,也是正经营生。这世上的东西啊,坏了不可怕,怕的是没人想着修。"

白凡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想起修道院废墟里那些烧变形的铁器,想起自己总想把那些碎片拼起来,却又在摸到焦黑的痕迹时仓皇躲开。原来她不是不想修,是怕自己修不好——怕拼起来的碎片里,全是自己的罪。

离开鞋摊时,靴子油亮得能照见人影。她走到热麦酒摊前,老板娘正给一个穿围裙的妇人装酒壶:"玛莎,你家那口子的伤好点没?"

"好多了,多亏了你家汉子给的草药。"妇人接过酒壶,又从篮子里拿出块刚烤的面包,"这是新烤的麦饼,给孩子们尝尝。"

老板娘笑着推让:"你家娃正长身子,留着吧。"她往妇人的篮子里塞了把晒干的薰衣草,"睡前给你家汉子枕着,能睡得安稳些。"

白凡看着她们互相推让,麦香混着薰衣草的气息漫过来,暖得让她眼眶发热。她以前也是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果她再多在意一点,如果她能更谨慎一点。

“要杯麦酒吗?"老板娘察觉到了上面,微笑着转向她,在看清她的模样后又改口道:“年纪不方便的话也有果酒,加了蜂蜜的,不烈。"

白凡点头,看着老板娘往陶杯里倒酒,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细小的泡沫。"我看你不像本地人。"老板娘擦着杯子说,"是来走亲戚?"

“找人。"白凡抿了口酒,随便扯了个借口。

"这海明顿啊,天天都有找人和被找的。"老板娘指着码头的方向,"你看那艘挂着蓝旗的船,船长的闺女在新兹维尔上学,每月都要捎封信回来。"她忽然压低声音,“前阵子听说北边不太平,可你看咱们这儿,该赶集赶集,该酿酒酿酒——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嗯。”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白凡有些奇怪,怎么所有人都好像能看出来自己心中所想,可明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工坊区,铁匠铺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火星子溅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白凡站在巷口,看一个学徒举着小锤,跟着老师傅的节奏敲打烧红的铁坯。学徒的胳膊在颤抖,额头上的汗滴在铁砧上,滋滋地冒白烟。

"力道再匀些!"老师傅把铁坯翻个面,"打兵器得像揉面团,急了就会裂。"

学徒咬着牙,小锤落下的节奏渐渐稳了。白凡看着铁坯在敲打中慢慢显出剑的形状。

"姑娘要买兵器?"老师傅擦着汗问她,铁钳上的剑坯还在发红。

“不买。"白凡摇摇头,“就看看。"

“看也欢迎。"老师傅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煤灰,"我这徒弟,刚来的时候连锤都握不稳,现在能打把像样的匕首了。"他拍了拍学徒的肩膀,"人啊,就像这铁,得慢慢炼,急不得。"

学徒红着脸低下头,手里的小锤却握得更紧了。离开工坊区时,夕阳正把云朵染成橘红色。她走到河边,看见早上喂白鹅的女孩正蹲在石阶上,给一只瘸腿的小猫包扎爪子。猫的毛沾满泥,却乖乖地蜷在女孩怀里,尾巴轻轻扫着她的手腕。

"它会好起来吗?"路过身旁时,白凡不由自主地轻声问道。

"会的。"女孩肯定地说,"我每天都来给它换药,等它好了,就带它去看码头的船。"她突然凑近。广场总聚集着杂耍艺人。穿红绸衣的男人吞着长剑,孩童们惊呼着把铜板扔进他脚边的皮袋;卖糖人的老者捏出跃然欲动的糖龙,舔着糖棍的小姑娘突然被龙尾烫到舌尖。

她坐在喷泉边的石阶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看着阳光在水珠里碎成星子。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风车跑过,风叶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白凡的目光跟着那抹鹅黄跑了很远,直到撞上薛江明含笑的眼睛才猛然回神。

"心情好点了吗?" 他不知何时坐在了旁边,手里转着个苹果。"我发现了一块好地方,要跟我来吗?" 薛江明咬了口苹果,说道。

两人来到一家卖玻璃器皿的铺子前。橱窗里摆着个水晶球,球里封着片干花,转动时会飘起细碎的金粉。白凡站在橱窗前看了很久,直到店主笑着问:"要看看吗?这是新兹维尔来的货,里面是真的永生花。"

"永生花?"

"就是永远不会谢的花。" 店主把水晶球递给她,"再难过的日子,看着它也能宽心些。"

白凡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球里的干花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紫,像极了修道院的紫藤。自从修道院烧起来后,她的眼中便失去了色彩,世界中只能看到仿佛被火焰掠过的灰白和鲜红的血。而现在,在她看到水晶球之后,她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色彩。

“能给我一朵白蔷薇吗?”白蔷薇正是之前她带着那些孩子们种在院里面的花朵“在这里,拿好了。”店主用软纸把水晶球包好递给了白凡。

两人又回到了旅馆,白凡把水晶球放在桌上,转动时,金粉在火光里跳起细碎的舞。“永生花。” 她说,声音比往常清亮些。

水晶球里的干花在转动中轻轻摇晃。白凡盯着那些金粉,突然想起河边女孩的笑脸,想起老妇人塞给她的白蔷薇,想起卖蜂蜜糕的妇人手上的糖浆。这些画面像种子落在心里,顶开了一层厚厚的焦土。

她不是配不配活着的问题。

她是必须活着。

活着看新兹维尔的花,活着听更远的歌,活着把那些毁掉了修道院的人,一个个拖到阳光底下,让他们看看这世界本来的样子,让看看他们亲手砸碎的美好,究竟有多珍贵。

她得活下去,为那些死掉的人复仇。

"老师。" 白凡拿起桌上的剑,掌心微微发烫,"明天能教我新的剑招吗?”

薛江明的笑在火光里晃了晃:“等你把这水晶球里的花看厌了再说。"

那一晚,白凡没有做噩梦。那天里,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焦黑的废墟,没有流淌的血,只有一片开满黄色花朵的田埂。莉莉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在前面跑,手里举着个风车,风一吹,风车转得哗啦啦响。"快来呀!"莉莉回头冲她笑,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等等我。”白凡跟着跑,跑过田埂,跑过风车,跑向一片亮堂堂的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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