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草地，草叶上的水珠溅在车轮上，晕出细碎的湿痕。白凡坐在车辕侧的木板上，身边的莉诺尔正扒着车帮数野花——紫色的苜蓿、黄色的蒲公英，还有些蓝得像天空碎片的小碎花，顺着路两侧铺成条彩色的带子。
“白凡姐姐，你看那朵花，像不像你胳膊上的光？”莉诺尔指着朵蓝花，花瓣边缘泛着银白，风一吹就颤巍巍的，“昨天我看见你的胳膊发亮，也是这样的蓝。”
“我的手臂还会发光吗？我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白凡低头看了眼金属臂，她轻轻注入一丝灵力，臂甲内侧的符文闪过极淡的蓝，快得像错觉：“还真有啊。不过不是花朵就是普通的魔导纹路。
一边说着，白凡又一边将目光转向了“这种花叫‘崖边蓝’，据说只长在靠近山的地方。”
“姐姐怎么知道？”莉诺尔眨着眼睛，辫子上的红绳随着马车晃动，“你以前见过吗？”
“在书上看过。”白凡望着远处渐渐隆起的山影，原本平坦的原野开始往上抬，像被一只大手慢慢托起，“书上说，它的根能止血，可惜我之前住在森林里，没机会见到这种花。”
“森林里面的房子？小姐以前是猎户家庭吗？”驾车的汉子突然开口，他伪姓伯恩，声音像磨过的石头，带着点沙哑。他正调整缰绳，让马车避开路上的石块，“看你的漂亮模样真看不出是冒险者那样的职业。”
在诺曼克帝国平民阶级是没有姓氏的，为了方便认得是哪家的孩子，一般一家人会采用同样的一段字写在名字的前面作为伪姓。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还称不上冒险者，我是跟随着师父修行。我没有父母，以前是住在修道院里面的。”
“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伯恩先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我就没在意过。”
伯恩女士接着说到：“主要是白凡小姐长得太漂亮了，哪像村里的丫头。我们家莉诺尔也想长得像小姐这样，但没有这样的命啊。别人家的孩子十岁就能织半匹布，我们家这个摸两次纺车就喊手疼。”
莉诺尔噘着嘴往白凡身后躲：“娘总说我！托比哥哥也不会纺车啊！”
坐在车另一侧的托比正用根木片划着车板，闻言抬头：“我会修马车轴！上次爹的车轴松了，还是我用木楔子塞紧的。”他举起手里的木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这是我刻的山鸡，像不像？”
白凡接过木片，指尖抚过粗糙的刻痕：“挺像的。你很会用手。”
“他爹教的。”伯恩女士把一捆粗布往车角挪了挪，布是灰棕色的，带着草木染的淡纹，“我们老家在平原，种棉花，纺成布再跟着商队卖。前两年天旱，棉花长不好，才跟着星辰商队走山路，想在新兹维尔换点好价钱。”
几人正交谈间托比突然指着远处的崖壁：“爹，你看那石头！像不像老家晒谷场的石碾？”
伯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笑了：“有点像。不过那石头悬在崖边，风大了说不定会掉下来，待会儿过的时候离远点。”
莉诺尔突然抓住白凡的衣角，小手指着崖壁缝里的藤蔓：“姐姐，那藤上有果子！红红的，能吃吗？”
“别碰。”白凡认出那是“酸浆藤”，果子有毒，“看着好看，吃了会肚子疼，我以前就吃过，好在及时被修女救了回来。”以前她在森林里面就误食过，幸好马蒂斯修女救治及时，不然她得疼上好久。
有点想她们了。
“修女是不是都很慈祥？”莉诺尔歪着头，“嗯，修女们都很友善。”
“那修女就像我奶奶一样，我奶奶也很慈祥。我奶奶很会讲故事，说山里有会发光的狐狸，能变成姑娘。”
“这孩子。”伯恩女士无奈的笑着：“以前年龄小的时候都是交由她奶奶照看的，现在老人不在了，我们只好给她待在身边。”
“姐姐，我妈妈说奶奶去了天国，说那里有数不尽的好吃的，说奶奶在那里不需要在幸苦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白凡微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
马车驶出树林时，地上的草木渐稀，露出了嶙峋的石子。前方的路突然窄了许多。原本能并行三辆马车的路面，渐渐缩成仅容两车通过，外侧的坡地越来越陡，能看见崖底翻涌的雾气，像团化不开的白棉絮。
“这是走到哪里来了？以前队伍可不走这条路啊。”伯恩的声音沉了些，手里的缰绳攥得更紧。坐在伯恩先生旁边的大儿子说道：“爸爸，前面那道弯过去，应该就是猎人小径了吧，我听其它商队的人说过，那是一条小路。”
前方传来卡伦的吆喝声，距离太远有些听不太清，只隐约辨出是“减速”“靠内侧走”的意思。伯恩猛地拉紧缰绳，马车在弯道处停下，前面的商队已经排成了单列，像条长蛇贴着崖壁蠕动。
“我下车看看。”白凡站起身，“前面路窄，我去清一清路边的碎石。”
白凡刚跳下马车，鞋跟就磕在一块尖石上，差点崴了脚。她扶住车帮站稳，路况确实不是很好，因为平时鲜有人经过，路面上碎石嶙峋杂草丛生，不远处的前方，卡伦正站在弯道处，重剑立在一旁，就像一面镜子帮助后面的人看清转弯处的路况。
“卡伦队长，前面路况怎么样？” 白凡踩着碎石走近，才发现路面比想象中更窄 —— 外侧的车轮离悬崖边只有半尺，崖下的雾气翻涌着，看不清底。
卡伦回头时，络腮胡上还沾着草屑：“比预想的险。你看那处弯道，” 他用剑鞘指了指前方，“岩壁往外凸，马车过的时候得贴着内侧走，不然车轮容易打滑。”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刚才有辆香料车的轮子蹭到岩壁，掉了半袋豆蔻下去。”
白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个伙计正蹲在路边，心疼地捡拾散落在石缝里的香料。崖风卷着豆蔻的香气漫过来，混着泥土的腥气，有种说不出的呛人。
“让后面的车都慢下来，” 卡伦朝护卫们喊道，“过弯时必须两人扶辕，车上最好不要坐人，下车牵着走！”
芬恩霍尔等人从前面赶了过来：“队长，有些车是大驼兽拖动的，它们不太好牵引，要不要我们去搭把手？”
“去吧，注意安全。”卡伦点头，“路上碎石子多，小心别摔到了。”
白凡正想跟着芬恩去看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木裂声。她猛地回头，只见一辆载着陶罐的马车在弯道处晃了晃，驾车的伙计不知怎的松了缰绳，马车竟直直撞向岩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