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山谷的风带着森寒和铁锈味,从两侧刀削般的崖壁间灌进来,卷起碎石砸在马车帆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商队正沿着半山腰凿出的栈道缓缓前行,外侧是深不见底的云雾,内侧崖壁上布满暗绿色的苔藓,偶尔能看见嵌在石缝里的枯骨——那是失足坠落的旅人留下的最后痕迹。
“前面就是龙牙堡了。”薛江明放下手中的地图,指尖在“理查德诸侯王”的烫金小字上敲了敲,“当年这位王爷把堡垒建在山谷最窄处,凭借两道吊桥就能挡住千军万马,若非他当时狂妄自大主动出击,也不至于兵败剑桥。后来王室平定叛乱,吊桥被拆了一半,只剩西侧的残桥还悬在那儿。”
“你已经能看到吊桥了?我这么什么都感知不到?”白凡闭着眼睛坐在马车中,此时的她正在努力练习着薛江明所教授她的最适合她的感知技能。将肉眼难辨的磁砂颗粒,像蒲公英种子般散播到周围,用磁场彼此连接,再通过磁场的细微变化和灵力的扰动捕捉动静。
就像此刻她指尖微动,无数的磁砂在栈道两侧的崖壁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半径百米的空间。磁砂接触到岩壁的同时,白凡的意识仿佛也随之延伸开去。她“看见”卡伦的重剑斜靠在马鞍上,灵力像团土黄色的光晕裹着他;芬恩正用矛尖挑开挡路的荆棘,矛尖的银光里混着淡淡的风系灵力;艾恩娜的箭袋挂在车辕边,三支银箭的箭镞上凝结着细碎的冰粒——那是她特有的冰系附魔。
更远处,商队的伙计们在低声交谈,他们的灵力微弱得像烛火,却带着草木般的韧性;个体商户的马车里,莉诺尔正趴在车窗上数飞鸟,她没有学习过战斗,灵力像团粉白色的棉花,看起来就没有威胁。
对常人而言非常恐怖的感知能力,只是坐在马车中便能感知到车队前方百米的距离,不过优点过于夸张的同时缺点也很是明显,过量的信息。对现在的白凡而言根本没有办法处理如此夸张的信息,尽管现在的她已经尽可能的压缩自己的视野,将感知的范围只局限于网中片面的某处,但这个技能使用的负担仍然很大,就比如现在她坐在车厢内可不是为了偷懒,而是她根本没办法行动。
“看不到,我只是稍微感叹一番。”薛江明往车外扔了块碎石,石子坠落许久却连一声微弱的回响都没有传来,“你现在在我面前已经完全不演了吗?
“你还是好好练习吧,别三心二意的。”薛江明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集中精神,别被杂讯干扰。”
白凡猛地回神,将那些分散的“视线”收束。磁砂网开始有规律地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这是她练了数百次才掌握的技巧,通过调整磁场频率,过滤掉非生命体的动静,只捕捉带有灵力的活物。
就在这时,磁场的边缘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扰动磁场。
白凡的意识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抽痛,那些散布在上方崖顶的磁砂,传来了大量的信息,不是鸟兽,是带着灵力的人型活物,而且数量极多,至少有三十个。
而且这是白凡第一次看到混杂着黑红颜色的灵力。
“有埋伏!”白凡猛地睁开眼,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调,“从崖顶下来了!”
薛江明停下来了马车,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卡伦!戒备!”听到了后方的动静,罗兰德先生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当即开始了指挥。
栈道上的商队瞬间骚动起来。卡伦的吼声像炸雷般响起:“全体护卫!靠内侧列队!冒险者护住两侧马车!”显然卡伦也是看见了山崖上的身影。重剑砸在岩石上发出巨响,土黄色的灵力猛地炸开,在马车的旁边凝成一道半人高的土墙,防止驼兽受惊后可能会带走马车的行为。
“这是什么怪物?”冒险者们纷纷钻出了车帐,看着上方不畏峭壁,不带有丝毫减速笔直下冲的黑衣人影纷纷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白凡的“视线”里,三十多个黑影正顺着绳索从崖顶滑下,个个黑衣蒙面,手里握着弯刀或短弩,灵力中带着血腥味。更为可怕的是从灵力的水平看,这一群人全是四阶的水准。
芬恩的矛已经脱手飞出,矛尖带着旋转的气流钉在前方的崖壁上,正好挡住一块滚落的巨石。“不对劲!”艾恩娜的箭已经搭在弦上,冰蓝色的灵力顺着弓弦蔓延,“这些人给人的感觉好奇怪!”
白凡的“视线”早已穿透崖顶的灌木丛。磁砂网显示,崖顶还藏着十多个人,正往绳索上挂着什么东西,灵力波动带着金属的冷硬——是炸药桶!
“他们要炸栈道!”白凡顿时有些慌了,这片栈道太窄了,炸药落下来后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一个不好就是全队覆没的下场,于是白凡大声提醒道:“在崖顶!有炸药!”
卡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条栈道是用铁链固定在岩壁上的,一旦被炸断,整个商队都会坠入深渊。“艾恩娜!打掉那些炸药!”他的重剑突然插入岩壁,土黄色的灵力顺着剑刃蔓延,栈道两侧的岩石竟开始缓缓凸起,形成几道尖刺阻碍敌人下滑。
艾恩娜的箭已经离弦。三支银箭像三道冰线射向崖顶,精准地命中了两个炸药桶。爆炸声在山谷里回荡,碎石和火焰从崖顶滚落,却没能完全摧毁所有炸药。
芬恩的矛在空中划出三道风刃,青绿色的气流撞上悬挂炸药的铁链,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不行!铁链是附魔的!”他急得额头冒汗,风刃再次凝聚,威力却弱了几分。
就在这时,最先滑下的三个黑衣蒙面人已经落地,弯刀带着黑色的雾气劈向卡伦的土墙。“咔嚓”一声,土墙竟被劈出一道裂缝!没有办法卡伦只能先迎接面前的这些敌人。
白凡的“视线”里,那三个黑衣人的灵力像沸腾的墨汁,以及其狂暴的姿态在他们的体内横冲直撞,白凡从没有见过这样使用灵力的方式。其中一个瘦高个突然转身,冲向某个冒险者,白凡能够明显感受到那里的灵力最弱,是整个防线的软肋。
“小心!”白凡想也没想就冲出车厢,无数的磁砂从车厢内涌出,在那冒险者的身前凝成一面盾牌。
随后一声轰的一声,在白凡震惊的目光中,那黑衣的身影竟然在盾牌面前爆炸了。
黑色的雾气瞬间包裹住砂盾,磁砂竟像被融化的冰般簌簌下坠。白凡失去了对那些磁砂的掌控。白凡正在发愣之际却没注意到一个黑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那身影正要挥刀之际,却被突然飞来的一支银箭射穿手腕。
“盯着我队友的家人,不太地道吧?”艾恩娜的第二支箭已经搭在弦上,冰蓝色的箭镞对准了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身影的攻击被打断,白凡立马回过神来,电光闪烁,在回身痛击敌人的同时白凡也实时的拉开了身位。随后令白凡震惊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自己的攻击仿佛没有效果一般,连雷电最基础的麻痹效果都没有,黑衣身影速度不减的再次向她攻来。
白凡当即掏出长剑准备迎敌,却在两剑相交的瞬间,对方再一次发生了爆炸。
“白凡小姐。”卡伦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由的担忧起来。
“我没事。”白凡是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原来就在刚刚,白凡先一步看见了对方体内不正常的灵力流动,于是果断召回了磁砂,然而对方自爆的速度还是太快了,磁砂来不及形成盾牌,只能在皮肤的表层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层。
“他们都疯了,不要跟他们近身作战,小心他们自爆。”她大喊着提醒,同时目光扫视着战场。
可恶这个时候薛江明跑到哪里去了?
防线已经被突破了,战场上一片混乱,有的人在阻挡着山上落下的炸药,有的人在保护手无寸铁的商贩们,而更多的人则是被这些黑衣人分割成了一个个小块开始了各自的缠斗。
就在白凡寻找着薛江明的同时,目光突然被战场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所吸引,那是莉诺尔这小姑娘不知何时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已经被这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分割开,而她身后,一个断了胳膊的黑衣人正举着弯刀扑过来!
“莉诺尔小心!”操控着磁砂聚成尖刺,射向绕后的黑衣人。尖刺穿透了黑衣人的肩膀,却没能阻止他的动作。那人像没感觉到疼痛似的,弯刀依旧朝着艾恩娜的后心劈去。
一瞬间白凡弹射了出去,引力弹弓强行更改了白凡此时所处的运动状态,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白凡便跨越了十数米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身旁。在莉诺尔惊恐的目光中一道白芒闪过,原本砍向自己的弯刀飞了起来,是白凡,关键时刻是白凡姐姐救了她。
不行危险还没有解除。
白凡落地后翻滚了一圈以卸掉多余的力量,此刻白凡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此刻体内的灵力正在不断翻涌,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金芒,白凡一把抱住了莉诺尔,随后一声爆响传来。
果不其然,这个黑衣人又一次自爆了。
索性之前白凡的身上就贴着一层由磁砂组成的铠甲,爆炸的冲击只是将两人轰飞,对白凡的伤害并没那么的直接,两人被爆炸轰出了栈道,直接落入了山崖之下。
白凡伸手,那些栈道之上的磁砂纷纷飞起,像一整黑色的蜂群向着山崖下扑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钻心的头疼感袭来,痛苦到白凡不自主的蜷缩成一团。全身的灵力为之一滞,磁砂瞬间失去了控制,洒落成一团。
等白凡再次回神两人几乎已经来到了谷底。
“不好。”数条磁力钩索探出,希望能尽可能的减缓下落的趋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抗冲击了。
白凡将莉诺尔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