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倒地的闷响混着雨声，在破巷里显得格外清晰。白凡撑着膝盖喘着气，指尖的磁砂仍在微微震颤。刚才那瞬间的逆转太过惊险，若不是阿坎斯萨娜及时解析魔法，她恐怕已经被法杖击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凡在心里问道，随着她所提出的问题，脑海中立刻传来阿坎斯萨娜那独有的高雅嗓音：“所有的魔法都只不过是被魔法师设计好的流程，只要能解析其作用的原理，自然就能将其运转改写。我看懂了他所编写的魔法，那接下来只需要用更高阶的符文干扰了频率，让他们的‘程序’紊乱而已。”
白凡喃喃的重复着对方的话，突然想起什么，“阿坎斯萨娜，我总觉得你的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某本书里见过这个名字。能远程解析魔法，还能操控灵语通道，你的魔法造诣非常的高。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坎斯萨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模糊的笑意：“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你。但是现在，要是再关注这些问题，你身后的人要跑走了。”
白凡猛地回头，只见黑猫一族的首领正扶着断墙，踉跄着往巷口挪，他的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匕首，显然是想趁机逃走。刚才的战斗让他耗尽力气，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伤口的血又渗了出来，染红了半边衣襟。
“站住。”白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首领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你想干什么？”首领攥紧匕首，即使浑身是伤，也没放下戒备，“修道院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要是想杀我，我不会束手就擒。”
白凡看着他紧绷的面容，他的眼角爬满细纹，嘴角的血渍还没擦去，往日的形象不复存在，只剩下疲惫和狼狈，看起来他这段时间过的并不怎么舒服啊。
和当初的局势完全相反，现在轮到她居高临下的注视他了。
“你想去哪里？”白凡提着剑一步步的走到他的身旁。
“我不杀你。”白凡往前走了一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但是，我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你想怎么样？”首领的身体僵了一下，感受着体内几乎油尽灯枯的灵力他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苦笑。虽然自己的实力远强于白凡，但以现在的状态，白凡想杀他，未必需要消耗多少力气。
“我要把你们送到教廷，那里会有人审判你们，但在那之前，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
“对，真相。一切的真相。”
首领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他卸去了戒备，握着匕首的手放松了下来。他找了块没有漏水的地方坐下：“你可以生一团火吗？我有点冷。”
白凡没有理会他，只是开口问道“是和莉莉……莉薇安有关吗？”
首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是她。我希望你能放过她。”
“不可能，所有动过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白凡果断到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程度。在见面之前她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可能给出的回答，可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真的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听到白凡如此冰冷的话语首领不仅没有露出什么难看的神色，相反他轻笑出声“那只要没有动手杀害那些修道院的人，你就同意放过，对么？”
“我不是坏人，也不想被仇恨蒙蔽双眼，所以我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对无辜的人不会株连，但同样的，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
“那我就，放心了。”首领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淋雨太冷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天晚上，莉薇安没有动手杀害任何一个人。”
“没动手？”白凡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亲眼看到她举剑对着我。”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首领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因为伤口疼痛低了下去，“莉薇安从一开始就不想做，她在修道院待了半年，和你成了朋友，她怎么可能动手？她给过你机会了。她给你机会让你逃走，而你又擅自跑了回来。她为了纠正自己的错误才会选择和你战斗的。”
“如果不是关键时候有人救了你，你也得死在那一天，让我猜猜现在那个男人也在你的身边吗？”
“……”白凡刚想开口随即又意识到对方这是将周围黑袍人的失控都归咎于薛江明身上了，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轻轻点点头。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首领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恳求，“我们族人流落到现在，只剩我们三个了。敌人很是强大只靠那孩子自己肯定面对不了。”
“所以我恳求你，救救那个孩子吧。”
白凡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答应你，如果莉薇安真的没有动手的话。但你得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帮深海主教？为什么会被整个帝国追杀？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这个故事可长了。”首领靠在断墙上，缓缓坐下，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却让他的眼神清明了些。他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缓缓开口：“这一切，要从十二年前说起……”
“那时的黑猫一族虽然帝在国里也受些歧视，却也能在王都安稳的生活。莉薇安的母亲，也是我的妹妹，她是族里最聪明的姑娘，被先王选中，成了皇妃的贴身侍女。皇妃仁慈，待妹妹很好，还时常赏赐我们族里物资，那时我们都以为，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可谁知道，不知何时，妹妹竟和‘四国余孽’扯上了关系。”首领的声音沉了下去，“你应该知道，诺曼克帝国统一大陆前，有五个国家。先皇统一后，没杀那些贵族，只是收了他们的兵权。可其中一部分人，一直没放弃复国，偷偷联合起来，就是‘四国余孽’。他们给国王和皇妃下毒，趁机发动叛乱。”
“后来计划败露了。”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有人告密，国王的卫队抓住了妹妹和几个内应。那时艾拉已经怀了莉薇安，皇妃心善，求国王饶她一命，说等她生下孩子再行刑。国王答应了，把艾拉关在王都的地牢里。”
“可没过多久，叛乱爆发，皇妃身负重伤。战争结束后由于中毒和重伤，不久后离世了。”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无奈，“国王悲痛之下，把气撒在了艾拉身上，说她是‘灾星’，还迁怒于整个黑猫一族。他下了命令，把我们逐出王都，整个帝国的城镇都不许收留我们。我们只能带着年幼的莉薇安，一路往教国逃。”
“教国也不好过。”首领苦笑着摇头，“妹妹得罪了教宗国的教皇。几乎所有的教会都对我们保有敌意，有的宗派甚至会把我们当成‘异端’驱赶，我们饿了只能挖野菜，渴了只能喝河水，差点死在半路上。”
“最后，是深海教会收留了我们。”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那时的深海主教说，只要我们帮他做事，就能给我们提供住处和食物。我们走投无路，只能答应。我知道我们做的都是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为了族群的存续，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这么做。”
白凡站在雨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个故事她早就知晓了，只是原本的她以为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没想到这件事情才发生不过十几年，更想象不到，故事中那位黑猫一族的女性竟然会是莉薇安的妈妈。
莉薇安的母亲犯了错，整个族群却要为此付出代价，被驱逐、被追杀，最后只能在深海教会的控制下苟延残喘。
“所以，是深海主教利用了你们？”白凡问道。“这一切的主谋都是深海教会？”
“是。”首领点头，眼里满是悔恨，“我们失败了，没有能拿到圣遗物，他就把我们当成弃子，赶走我们的同时还派人追杀我们。”
白凡攥紧了拳头，心里的疑惑渐渐清晰。深海主教的死太蹊跷，背后说不定还有“四国余孽”或者其他势力的影子。而莉薇安，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母亲的罪孽，在歧视和逃亡中长大，她的举剑，她的愧疚，或许都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
“莉薇安现在在哪里？”白凡抬起头，眼神坚定，她要找到莉薇安，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在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后，为了给修道院的过往，找一个真正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