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馆驿房间门时，莉薇安的脚步明显顿了顿。她攥紧腰间的匕首，黑色猫耳微微竖起，眼神里藏着局促。自从被驱赶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踏入的人类居所，而自己的身份，在龙牙堡始终是“通缉犯”。白凡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用眼神示意“放心”。
薛江明正坐在桌旁整理地图，见两人进来，目光先落在莉薇安身上，随即转向白凡，眉梢挑了挑：“倒是没想到，你会直接把她带回来。”
“我绕了三条小巷，避开了所有治安官的巡逻点。”白凡拉过一把椅子，让莉薇安坐下，自己则站在桌旁，“而且馆驿的伙计都忙着准备赶路，没人注意我们。”
薛江明合上地图，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避开治安官容易，难的是民众。莉薇安的猫耳太显眼，龙牙堡的人对黑猫一族的敌意有多深，你应该清楚，只要有一个人举报，治安官立刻会围过来，到时候你想护着她都难。”
莉薇安的头垂得更低了，尾巴紧紧贴在腿侧，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她知道薛江明说的是实话，这些天被人指指点点、追打的画面，还清晰地刻在脑子里。
白凡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很快就不会了。”她看向薛江明，眼神里带着思考后的坚定，“莉薇安之所以被追，根本原因是死灵圣教需要身份不合法的人做血祭。只要我们拆了那只骨龙，断了他们血祭的目的，莉薇安受到的威胁性自然就小了。而且，我也有必须拆掉那条骨龙的理由。”
“那些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什么时候想走了跟我说一声就好。”薛江明摆了摆手，又看向面前的黑猫少女：“怎么样，小家伙还认得我吗？”
莉薇安点点头，她自然记得这个仅仅一招就废掉了大半族人的强者，这也是莉薇安敢跟着白凡回来而不怕那些黑衣人再报复的原因。
“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先帮我分析分析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吗？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见薛江明一番不紧不慢的样子白凡啪一下将双手拍在桌子上。
“也是，还急着给你去重塑身体呢。”薛江明打了个哈欠：“拆骨龙？你想怎么拆？死灵圣教在地下遗迹布了不少人手，而且骨龙已经初步激活，就算你能打赢黑袍人，也未必能靠近骨龙的核心。”
“所以我才来问你。”白凡的语气放软，带着一丝虚心请教的意味，“我知道我很笨，你比我懂这些计谋，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硬闯肯定不行，我们人手太少，阿坎斯萨娜又只愿意提供情报，不愿直接动手。”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薛江明笑了笑说道：“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白凡愣住了，“引谁？死灵圣教的人？”
“不止是他们，还有龙牙堡的居民。”薛江明走到桌旁，重新铺开地图，指尖指向龙牙堡地下的位置，“骨龙藏在地下，居民们不知道它的存在，自然不会反对死灵圣教。可一旦他们意识到，自己脚下藏着一只会吃人的怪物，情况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再以保护城市的名义去拆骨龙，不仅没人会举报莉薇安，甚至会有人帮你。”
莉薇安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让居民知道骨龙？会不会吓到他们？”
“怕的就是他们不害怕。”薛江明的语气很平静，“只有恐惧，才能让他们看清死灵圣教的真面目。你想想，死灵圣教用居民的同胞做血祭，造出来的怪物还可能毁了城市，换成你是居民，你会站在哪一边？”
白凡恍然大悟，她之前只想着怎么拆骨龙，却没考虑到民意的重要性。如果能争取到居民的支持，不仅莉薇安的身份问题能暂时缓解，对付死灵圣教也会事半功倍。
“可怎么让居民知道骨龙的存在？”白凡追问，“引蛇出洞需要引子，我们拿什么去引诱死灵圣教的人上钩？”
“你身旁不就是最好的引子了吗？”薛江明的表情依旧是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一愣。随即白凡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好不容易我才救回了她，我不可能拿她去冒险。”
“你不愿意也没有用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根据你的说法，死灵圣教想要完善这只骨龙，就一定会继续搜寻剩下的黑猫一族的成员，作为龙牙堡的宗教势力，如果不能让龙牙堡的本地人和他们反目，发现莉薇安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白凡还想说些什么莉薇安却先抓住了白凡的手：“他说的没错，哪怕死灵圣教没有想着抓捕我们，我们依然会遭到民众们的敌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分割民众和教会。”薛江明说道：“必须要让人们意识到有更迫近的威胁就在眼前，人们才会去忽略掉那些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也要注意分寸，不能真的让骨龙失控。你只需要让居民感知到威胁，而不是让威胁真的降临。一旦骨龙冲出地下，最先遭殃的就是居住再龙牙堡的普通居民，那不是我们想要的。”
白凡无奈地点点头，就像她所说的，她没有薛江明那么聪明，考虑问题没有薛江明那么全面，她没有更好的办法：“我明白了。先让阿坎斯萨娜帮忙，用魔法放大骨龙的灵力波动，再让磁砂在地面制造震动，同时散布传言，让居民意识到危险。等民众向治安官施压，要求调查地下情况时，我们再主动站出来，提出去拆骨龙，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没错。”薛江明笑了笑，“而且还有一个有利条件，安妮维纳亲王三天后会来巡视。亲王最看重城市的稳定，如果龙牙堡出现怪物威胁，她肯定会要求彻查，死灵圣教就算想阻拦，也不敢公然违抗亲王的命令。”
“我可以去流民区散布传言。”莉薇安突然开口，她不想成为白凡的累赘，她要赎罪，“流民区的人对死灵圣教本来就有怨气，他们愿意相信这些事。而且我熟悉那里的路，不会被治安官发现。”
白凡看向她，眼里带着欣喜，莉薇安愿意主动帮忙自然代表着她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对此白凡自然不会拒绝：“好，我们分工合作，你去流民区散布传言，我和阿坎斯萨娜准备魔法和磁砂，薛江明帮我们盯着亲王的动向，防止死灵圣教提前讨好亲王，干扰我们的计划。”
薛江明点点头，将地图折好递给白凡：“地下遗迹的入口除了下水道，还有一处在城西的废弃水井，你们可以从那里进去，离骨龙的位置更近。记住，只需要制造‘威胁感’，不要真的惊动骨龙，否则以你现在的身体，我害怕战斗到一般灵力耗尽，身体提前解离。”
“白凡姐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第二次听到薛江明提及这方面的问题，莉薇安本就不迟钝的大脑立即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是有些问题，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接下来打算去一趟教宗国麦卡尼，到那边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地下洞穴的血雾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混合气味。骨龙蜷缩在洼地中央，眼窝中的幽蓝火焰忽明忽暗，原本缠绕在龙首上的血光淡了些。显然，失去了黑袍人的能量供给，骨龙的活性正在下降。
十几个白袍祭司围在洞穴边缘，脸色都不好看。地上躺着十几具黑袍人的尸体，他们的胸腔被某种力量炸开，黑红色的雾气早已消散，只剩下僵硬的躯壳，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到底是谁干的？”主事祭司瓦勒里攥着血色法杖，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我们的黑袍卫，是用三阶魔兽的尸体和死灵魔法炼制的，怎么会被人强行控制？”
站在他左侧的伊莱亚斯长老叹了口气，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晃动，眼神里满是忧虑：“对方能解析我们的死灵魔法，还能改写控制程序，魔法造诣远在我们之上。这样的人，要么是魔法塔的高阶法师，要么是其他教会的隐秘强者。我们现在损失了一大半黑袍卫，不能再贸然行动了。”
“长老这是怕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激进派主教科林。他往前走了一步，黑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血渍，眼神里满是不甘，“不就是损失了几具尸体？我们再去抓些流民，重新炼制黑袍卫就是！骨龙已经初步激活，只要再进行一次血祭，就能让它完全受控。到时候，别说什么高阶法师，就算是亲王来了，我们也不用怕！”
“抓流民？你忘了三天后亲王就要来巡视？”伊莱亚斯的语气沉了下来，“现在龙牙堡的治安官都在加强巡逻，你要是敢大张旗鼓地抓流民，一旦被亲王的人发现，我们死灵圣教在龙牙堡的根基就全完了！”
“那又怎么样？”科林冷笑一声，指着洼地中的骨龙，“只要我们有骨龙，就算失去龙牙堡，也能去其他城市建立势力！难道你想让我们因为一个亲王，放弃唾手可得的强大力量？”
“你简直胡闹！”伊莱亚斯气得发抖，“骨龙现在还不稳定，需要大量的血祭来巩固！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黑袍卫保护骨龙，万一那个神秘强者再次出现，不仅骨龙会被毁掉，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随着两位主教的争吵，洞穴里的祭司们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跟着伊莱亚斯，主张暂时蛰伏，先补充黑袍卫的尸体，同时派人去接触亲王的随从，先稳住对方，等亲王离开后再继续完善骨龙；另一部分人则支持科林，认为应该加快进度，抓住剩余的黑猫族人，再偷偷抓些流民做血祭，尽快让骨龙完全受控，用力量震慑所有人。
“主事，您倒是说句话啊！”一个年轻祭司忍不住开口，看向瓦勒里。
瓦勒里的脸色很难看，他既担心神秘强者的威胁，又不甘心放弃骨龙。这是死灵圣教多年的心血，一旦成功，他们就能从龙牙堡的“本土势力”，变成能和其他大教会抗衡的存在。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两派祭司，最终叹了口气：“既然意见统一不了，就暂时各做各的。”
“伊莱亚斯长老，你带三个人去亲王的驿馆，献上我们珍藏的‘血灵芝’，就说这是龙牙堡的特产，希望能为亲王接风洗尘。尽力稳住亲王，不要让她注意到我们的行为。”
“科林，你带五个祭司，去城东流民区抓黑猫族的人，顺便……抓十个流民回来，记住，要隐秘，不能被治安官发现。血祭只能在晚上进行，一旦骨龙有任何不稳定的迹象，立刻停止。”
伊莱亚斯还想说什么，却被瓦勒里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主事这是在和稀泥，既不想放弃骨龙，又想避开亲王的锋芒。可他心里清楚，这种“各做各的”的做法，只会让局势更危险。科林的激进很可能引来麻烦，而他们的拖延，未必能瞒过亲王。
科林却满脸得意，他立刻召集了五个心腹祭司，拿着血色法杖往洞穴外走。路过伊莱亚斯身边时，他故意放慢脚步，语气带着挑衅：“长老放心，我会尽快带回莉薇安，让骨龙早日苏醒。到时候，你就知道，谁的选择是对的。”
伊莱亚斯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身看向瓦勒里，语气沉重：“主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个神秘强者一天不出现，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万一科林在抓人的时候遇到对方，我们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瓦勒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骨龙不能放弃，亲王也不能得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希望科林能收敛一点，别出乱子。”
洞穴深处，骨龙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眼窝中的幽蓝火焰猛地亮了起来，龙首微微抬起，似乎在渴望着血祭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