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疼痛…我真的很害怕,那种被割裂、搅动、粉碎、碾压的感觉。我害怕那明晃晃的利刃,但更怕那无形的刃…”少年嘴中念叨着,挣扎着迈动着沾满污渍的双脚,奔跑、奔跑、奔跑!逃离这个地方!
满身是伤的少年抱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左手,拖着淤青的大腿,憔悴的面容,枯草般的头发,紧抓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的破旧衣衫,独自游荡在大街上。少年看样貌大约十三四岁,应是刚上初中,与同伴玩乐,度过人生中一段大好青春的年纪。
他身上,作呕的气味让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有些人站在稍远处拿起手机录着视频上传到各个网站,争抢着那一份热度;路过的老人指指点点,以自己的主观想法臆断少年的经历,却无人上前询问少年真正的想法。少年无神的瞳孔环顾四周行人,眼里还尚存一丝希冀。
或许几百几千人中会有一个人上前,将自己的一份食物交给他,这让少年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也是他眼中存有希望的原因。
但拥有善心的人走后,更多的是眼中带着恐惧、带着逃避、带着憎恶、带着…偏执的利益观的家伙,将他重新扔入深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无数属于他的视频被传出,一场围绕他的大战悄然展开。
【视频:看看这个可怜的小孩!】
【评论:在这个注重利益的时代,害怕被欺骗的时代,独善其身已经非常困难。去帮助这个不知来历,像是从垃圾堆爬出来的小孩,这不是惹祸上身么?谁知道他干了什么!手臂上的鲜血说不定是别人的血!那他就是个杀人犯!】
【回复:你知道什么,你又是他的什么人,家人?那些伤明显就是被别人打出来的!】
【回复:说得对!万一是那些人贩子故意扔出来骗钱的也说不定,过去不是有人贩子故意将人打折扔出去乞讨的吗!诶呀,这孩子真可怜!】
【回复:这种视频我早就看过无数个了,都是一个样,博人眼球?呵呵!说不定都是一个运营团队,大伙别被骗了!上次有个视频后面跟了个捐款二维码,结果警方一出手!怎么着!那就是一帮子诈骗犯!这种骗流量的视频最好还是不要理!】
【回复:可他样子不是装的啊!】
【回复:现在是网络时代,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什么盲人母亲帮忙洗碗啊,什么用别人的猫,或者流浪猫来博取养动物人士的好感,这种东西早就不见不怪了!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我倒立吃奥里给!】
……
随后更是蜂涌出无数社交账号,对外宣称他们是孩子的父母什么的,捏造出一系列虚假的故事,进一步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赚取流量与金钱。
少年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在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停下,希冀的目光停留在行人身上,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少年低下脑袋,继续行走。饿了,蹲在面包店门前吞咽着口水,被扫地出门只能怪运气不好。渴了,去桥头捧一汪水,也不管是什么味道。困了,蜷曲着身子躺在大街上、公园里,但会被巡逻队抓住被盘问,被送回孤儿院,于是他选择了无人问津的小巷,破纸箱、旧衣服与他为伴。
他不想回孤儿院,那种地方他一点都不想回去!无休止的劳作,未完成工作要受到老院长的鞭策,对外还要面对无数黑压压的不知名的机械设备,露出虚伪的笑容,不得不佩服老院长不愧是老院长,打的都是衣服能够遮掩的地方。在老院长口中,这些都是为了孤儿院能够兴兴向荣而必须做的东西,为了他们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
因为孤儿院的大肆宣传,国家会提供资金、明星之流为了稳定人设豪掷千金、富有同情心的普通人省吃俭用的钱入了老院长的腰包。孤儿院翻新,变得富丽堂皇,孩子们也有了更多的衣服,食物似乎也比往日多了一些。许多孩子也逐渐忘记老院长平日的所作所为,变得乖张,似乎老院长就是一切,是他们的神。
而老院长的想法他们一无所知。
孤儿院的名气打响,自然也有不少人将自己孩子丢在这里,少年也是其中之一。来的第一天,他就被许多同龄孩子“邀请加入”他们的势力,否则晚上就会偷偷报复他,趁着他熟睡,将被子蒙在他的脑袋上,对他拳打脚踢。他反抗了,那些小孩跑了,将少年打人的事情告诉了老院长。
第二天,鼻青脸肿的他自然没有办法出席宣传会,自然也不会拥有食物,他只能蜷缩在角落勒紧裤子啃啃树皮。他是所谓的“插班生”,并不是从小都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拥有自由的意志。他不明白这里的孩子遭受痛苦却依旧百依百顺,明明面对媒体却不向外界揭露老院长的酷刑。
他尝试去劝说,但这种奴役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失败之后必然会遭到老院长的一顿毒打。
但是呆久了,他想通了。这里的孩子早已被虚伪和资本同化,他们脸上虚伪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被歪风邪气所侵蚀,失去了童真与本心,成为追名逐利之人手底下的傀儡。而这些傀儡的培养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给他们最差的待遇,让他们听话、宣传结束后便给他们更好的待遇,从底部一点点往上提升,期间违反规则、犯了错误则则没收之前的待遇,回到痛苦的深渊。
听话、假笑、说谎便能获得更好的待遇,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某一天夜晚,趁着门卫犯困,少年借助远超同龄人的身体素质离开了。在翻墙途中被嵌在水泥中的玻璃划开了手臂,鲜血淋漓,他一个脚滑从半空摔落,但他强大的生命力却奇迹地支撑他成功逃离了孤儿院,顺着记忆中的道路,寻找自己的家。
少年本不是孤儿,他原本拥有幸福的家庭,他在这个家中无忧无虑,和其它同龄孩子一样。虽然父亲长年在外出差,偶尔有时间回来看看,母亲兢兢业业打理家务,等丈夫的回家,一家人生活得很融洽。
直到有一天,一名穿着富贵的女人找上门,告诉母亲,她是小三。血红色的结婚证以及她所谓丈夫的信息全部被拿了出来,少年的母亲终于死心,原来她所谓的丈夫是所谓的老总,而她只是一个意外,少年也是一个意外。
迫于权势与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少年的母亲上吊自杀,新闻连个子都没说。少年则是被扔到了孤儿院,从此他原本的生活与他无缘。
少年流浪街头,孤儿院院长看见了这个视频,在这座城市内大肆寻找少年,害怕他将一切抖露除去,自己晚节不保!于是借助孤儿院收留流浪儿童为民,雇佣了不少人在街头将那些流浪儿收养起来,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那位少年。
期间,少年回到了过去的家,可惜早已不是之前的模样,房子被卖掉,里面也不是他的母亲与父亲,而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基于少年的外貌恶语相向,将他赶了出去。少年低着头,默默将自己家从心里划去,转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大厦,(在当时少年眼里已经很高了),那是他父亲的公司。这是在流浪期间无意在电视专卖厅里瞟到的,“某老总因为xxx而罚款xxx。”
少年心中憋着火,在这栋公司旁“住下了”。每天上下班的人群尽收眼底,但自己的父亲没来过几次公司,不过有一个人他非常在意,他每一次乘轿车上班,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梳着略有些不符合少年审美的成熟发型,稚嫩与成熟相互交织,形成一种说不明白的古怪气质。
他有些与众人格格不入,但又能和周围的人相谈甚交。有时他拿着一份份文件与旁边的职员商谈,而他身旁的人一向对他点头哈腰,巴不得脑袋贴到他屁股上,可见他的权力非同一般。他的样貌不过十七八岁,处理事务的能力已然一流,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的名字会响彻大江南北吧?
殊不知少年在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少年。说来奇怪,他与寻常人不同,他有敏锐的大脑,强健的身体,过人的直觉。近几个月来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视线在盯着他,他略微有些害怕,毕竟他才刚上任不久,如果被有心的大势力盯上,这家公司他可保不住啊…
但时间一久,他发现这道视线没有敌意,反而羡慕、嫉妒和迷茫这类感觉尤为强烈,于是他自说自话地在计划中插入了一条——喝下午茶,大厦的第五层视野较为开阔,他凭借高度的优势,发现了这位躲在暗中的少年。
看见他拥有与自己小时候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他顿时来了兴趣。
“帮我查查附近范围的流浪儿,这座城市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