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家的花园里,一名小女孩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中的书页。
她坐在喷泉边的石头台阶上,头上带着矢车菊围成的花环,脚踝缠着蕾丝饰带。
“我想出去玩。”
女孩抬起毫无血色,但精致无比的小脸,面无表情,对着前面的空气。
虚无中,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影浮出,这未知的生命开口,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和难以言喻的爱护。
“小姐,医生刚来检查过您的身体,还请您遵从医嘱。”
“喔。”见自己的要求被拒绝,女孩并没有沮丧的样子。
合上手中的书本,那精装版的书卷晦涩难懂,一般的饱学之士甚至都难以下口。但也许是过于无聊的缘故,每页上都有女孩详细的批注。
她将身体的平衡后移,小腿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跌进不浅的水池中。
预想中“哗啦”四溅的声音没有响起。
刹那间,数根紫黑色的触手从不可见的虚空中伸出,稳稳地接住了女孩本就轻盈的身躯。
触手一开始缠的有些紧,意识到这一点后,它像是有生命一样触电般的松开,调整到合适的力度,让一位小小姐不至于难受,也不至于再次跌落。
“小姐,已经是今天的第一百六十八次了,您似乎格外的喜欢在我的面前表露危险。”
“我要出门。”
发丝随着重力垂下,似乎是长久的病痛所致,它并不具有光泽,但是暗淡的金色,让人想起钟楼上结着的蛛网,绵密,优雅。女孩碧色眼睛直勾勾盯着未知生命。
“瓦基里娅,你难道连一个波洛的命令都不遵从了吗。”
平平淡淡的语言,带着一丝丝被忤逆的恼羞成怒。
“相比我与家族定下的契约,肯定是小姐的身体健康更重要呀。”
未知的生命显出身体,面目姣好的女性身穿朴素的黑色长裙,裙摆饰以白色的荷叶边。
紫黑的触手仿佛如使臂指,轻轻把女孩放回原位,瓦基里娅将书本收回怀中,嘴角带着盈盈笑意。
“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在我陪伴下的出门申请,是可以被允许的哦。”
“恶心的邪魔,我不要和你一起出去。”
女孩无动于衷。“我要回乡下的采邑去,父亲的骑兵们会把你砍成碎片。”
“去乡下?嗯……”
瓦基里娅手指抵唇,像是思考着。
“暂时是不行的哦,伯爵阁下正在领地清除邪恶,乡下是很危险的。”
“那也比在你身边要安全的多。”
小女孩的顶嘴真是可爱呢,瓦基里娅心里想着,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如果您真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可就太伤心了啊……”
她抱着书本离开了庭院,几片积雨云覆盖了天空,原本亮堂的花园变得阴暗。
“顺带一提的是,伯爵阁下要求我,在他回首都之前教会您基础帕索语的语法。”
“如果您坚持不学的话,身为家仆的我也是会很困扰的呢。”
听到这话,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恐惧。天生早慧的她在各个学科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除了语言的学习——按照塾师的话来说,是“被语言女神诅咒一样”的拉胯。
“我不要学这个。”
声音很小,但女仆听到了。
“那就乖乖的在家,不要出门……”
声音飘飘忽忽,应该是走远了。女孩跳下台阶,长时间坐姿似乎对她的腿部供血造成了一点小麻烦。
她一瘸一拐的走过草坪——贴心的女仆特地留下的一根触须,但是被女孩“啪”地打开了。
走向宅邸北部的高耸阁楼,一座古老的高斯庭风格建筑,上面有不少波洛家族先祖的藏书,女孩格外喜欢这里。
“咔嚓咔嚓”,自动扶梯的机械传动装置嘶哑着,大概是润滑出了问题。
阁楼顶层,是一座小小的温室,天花板上布满了特定光谱的钨丝灯,保持其中植物的正常生长。
女孩原本想在花园用下午茶,但是如果雨真的在饮茶的过程中开始的话,女孩那像是用胶水粘合的木架一样的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她随手从移动书车上抽了一本画册,坐上高凳,开始阅读。
画册讲的是铁石堡平民的一些童话故事,平民能听懂的,自然是浅显到有点粗陋的桥段,但是作为配菜,它也算可看。
半个小时后。
女孩疑惑于一直准时准点的女仆此时怎么还没有把茶店送到她的桌子上——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晃动脖子上坠着的铃铛,发出“叮铃”的清脆响声。
在往常,这是召唤瓦基里娅最有效的手段,迟到的女仆会由于小姐的召唤感到无地自容,一再致歉。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孩又试了两次,无果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她落下温室的帷幕,将玻璃制成的圆顶与外界隔绝开来。
十三个小时前,她用她所能施展的最高代价发布了,杀死波洛家族家仆,瓦基里娅•拉切克的委托。
七个小时前,委托被受理。
现在,瓦基里娅恐怕在宅邸外的某个地方与杀手鏖战吧。女孩这样想着,她从不会质疑女仆的身手,她想要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住女仆的脚步。
女孩走过一排排姹紫嫣红的植物,它们各有特点,相同之处是一样美丽。她走到一株纯白色的重瓣花前,将它连根拔起。
硕大的鳞状根茎中藏着一枚格里姆林耳加护的符咒,拥有在空间中移动的能力,这能帮助她脱离女仆的掌控。
三天前,瓦基里娅擅自将女孩虏出了波洛家族在首都郊区的庄园,带到这出她根本没听说过的,“波洛家的宅邸”中。
而她身边的触须,无处不在的突兀阴影,似乎都在向女孩表明,掳走自己的,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类”。
逃脱控制,机会只有一次。
病弱的拉法蒂耶小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