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作者:分析姬泣 更新时间:2021/7/26 0:52:51 字数:3304

发生过的事,过去的事,所以叫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世界,没有天堂,人间,地狱。

有一个少年。

有一个少女。

结伴出游,没有什么目的,只想看看这个世界。

少年打扮得很奇怪,他的身上永远背负着一个十字架(那个时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宗教)。

为什么没有宗教呢?

众人只知道,世上存在一个圣人,他带领人们从万劫不复的灾难中走出,教会了人们使用如今被称为质的事物,让人们感到最为奇怪但又最为崇敬的是,当浑身战栗的聆听者在这位圣人身旁聆听他的遗言时,他没有听到对这个世界的不舍,没有听到对生命的渴望,他只听到——勿立我为神。

他好像已经预知到了死后人们将会做什么。在他的旨意下,所有有关于他的教堂被拆毁,所有有关于他功绩的诗歌不再被夸大,所有有关于他的雕塑被逐个摧毁,只在人们的恳求下才留下唯一的一座。

于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宗教。

因为有了远比所谓的神还要崇高的人,在他的光辉照耀之下,所有虚构的神都显得那么苍白,虚构的神明不会留下任何可见的功绩,但他的功劳却仍然真切地存在于每一个人的生活之中,或许可以说是,生命之中。

这位伟大的人留下的,在世人们看来至为尊贵有三样:不朽的功绩,难解的遗言,无名的歌谣。

有人曾这样说,不朽的功绩彰显的是他无与伦比的伟大,难解的遗言透露出已超脱死亡的崇高,无名的歌谣是他人性里仁慈的温暖。

这位圣人喜欢歌唱,但歌唱的永远是一首歌谣。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语言,但所有人都可以从那首歌谣里听出摇篮曲般的温暖,大地般的无私包容,溪流的缓缓流淌。一位追随者曾经这样描述圣人歌唱之时:“他那略显忧郁的嗓音响起的时候,我感到好像时间静止了,感知不到树叶沙沙的声音,感知不到风吹过我脸庞的声音,感知不到路上青草地的芳香,只感觉有无限的圣光将我轻轻的笼罩,我似乎失去意识了,在恍惚里,好像回到了童年的时候。也许就在那一刻,我的信仰就已经崩塌了;也就在那一刻,我的信仰重建了。我想,与其去相信花费一生也见不到的所谓神明,还不如去相信眼前这位真正在为这个世界奋斗的人。那是我第一次下定如此坚定的决心,此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未曾有过哪怕半分的动摇。若要使我动摇,必先使我的血肉洒在烈阳之下,使我的肢体弃之于严寒,之中,我的灵魂困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出自《追随圣人的岁月》,佚名。

没有人听得懂这位圣人在唱什么,似乎是来自未知之地的语言,完全不是这个世界的发音。曾有人斗胆询问圣人歌曲之名及来历,但那时的圣人只留下一个凄怆的微笑,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此后便再也没有人询问过有关此曲的事情。那位询问者曾在愧疚的折磨下数日未入半点水米,最后还是在圣人的劝说之下开始进食。私下里,圣人的追随者们悄悄地练习着这首无名的歌谣,他们靠着记忆,靠着圣人授予他们的质的技艺记录下歌谣,向世界各地传播这首无名的歌谣。

这是追随者们瞒着圣人的唯一事情。在圣人逝去的那一天,这个世界都响彻起了这首无名的歌谣,那一天,树上的枝桠没有鸟儿栖息,因为歌声让整个世界的树都在战栗,只有满天的白鸽在空中飞舞;那一天,澄澈的天空未能留下哪怕一片云彩,饱涵着质的歌声响彻整片天空,只有狂野的旋风在高空游荡;那一天,少女们手上的鲜花失去了花瓣,歌声带着花瓣飘向了远方,只有花瓣留下的清香的空气中流转。那一天,是世界在哀悼一个人的逝去。

在圣人出现之前,世界上有三灾。

云灾。没有人敢在多云的时候出门,因为会被云猎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云会从那么高的天空下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云会吞没人类,整个地吞没,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一样,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人们曾经一度认为,云也是另外一种生物,但是他们发现,只有在人类出现时,云才会表现出拥有目的性的行动,否则便是漫无目的地在天空游荡。

圣人说,其实云是可以吃的。那时的圣人还很年轻,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众人认为只是一个被云灾逼疯的可怜的年轻人,没有人在意他说的话。直到到了流传至今的神话般的那一天。那一天天空布满了黑压压的,浓厚的黑云,这样的天气,在有幸能够活到晚年的老人口中,称为“极灾”,只要胆敢踏出家门,便会蒸发。就在那一天,当人们都在窗户旁忧愁地看着窗外的世界时,圣人独自一人来到了空旷的大地,所有人都在拼命向他呼喊,他却置若罔闻。有云冲下来了,在目击者的记载里,表述为“极黑极黑的,仿佛是突兀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黑暗”的云,向圣人冲了下来。一分钟过去了,云消失了,圣人仍然站在大地上,毫发无损。也就在那一天,人们认知了名为质的事物,并且知道了每一个人都在产生质,也在吸收质,据圣人所言,每一个人的质是恒定的,如果一个人的质完全消失,便是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云,是这个世界上自主产生的质,具有纯粹因此是极高的浓度,具有如此高浓度的质的云,会主动寻找低质的事物吸收。但为什么只吸收人类呢?因为人类是已知的唯一可以在身体里保持一定浓度质的生物。只要掌握使用质的方法,便可以避免被云食用的命运,转为食用云。自那一天起,便开始有人追随圣人。也就是在那一天,人们学会了如何使用咒术。

灵灾。这是后来,被人们改良为灵术的事物。无限制的传送,随意的喷发,那是一个连去河边取水都要小心翼翼地时代。被称为“灵”的漩涡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每一次取水,都事关存亡。一旦有人不幸被灵卷入,他便会被传送到任意位置,可能是万米以上的天空,也可能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最为惨烈的,是传送到岩石之中,那绝无生还的可能。如果“灵”的存在时间有限,那就会造成部分传送,有的人因此而残疾,有的人则直接失去了生命。那时,对于在河边看见无名尸体之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

圣人对众人说,可以以“质”来御“灵”。圣人带领着人们来到了当时已知的最大湖泊,哪里存在着最大的“灵”。整个湖面的中心已然是巨大的漩涡。众目睽睽之下,圣人一步飞天,直入漩涡,没有人来得及阻拦。片刻之后,圣人从漩涡中飞出,告诉众人已经可以进入漩涡。没人相信圣人说的话,认为那是必死无疑。

但一位坚定的追随者站了出来。从云灾被消灭之后,他便忠诚地追随圣人,因为他的家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于云灾之中。他默念着圣人授予他的关于“质”的咒术,行走在水面上,慢慢地靠近漩涡,他看见深不见底的螺旋,每一转都在迷惑他的心智,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崩溃逃离,但当他看见天空上的那个人影时,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决心,他纵身一跃,进入了无底的漩涡。片刻之后,他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人群之中。

那一天,灵灾覆灭。

鸦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黑乌鸦,成群结队的,无法预料在什么时候会出现。但只要出现,必定会带来不详。黑鸦所立之处,便是生命的消亡。如果一户人家的屋里或是屋外出现了乌鸦,那他们便是被提早宣告了死亡。黑鸦会毫不留情地带走这个屋里存在的一切,没有人知道黑鸦带走的事物去往了哪里,除了死人知道。逃亡是无济于事的,它们的意志是如此的坚定,无论是多么久远的逃亡,它们都会锲而不舍地追寻,直到从不幸的人被撕扯下最后一片血肉为止。乌鸦来自哪里,没有人知晓。直到圣人直面鸦群。那是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鸦群,铺天盖地,阳光被完全遮挡,仿佛一瞬间世界来到了黑夜,人们只敢在窗户的缝隙间窥视圣人与鸦群对峙的景象。也曾有人欲想劝告圣人逃离,因为没有人可以战胜鸦群。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乌鸦的血肉总会在破败的一瞬复苏,不死不灭。也曾有追随者想与圣人站在相同战线,但当鸦群袭来之际,所有人都吓得面无血色,用尽平生气力逃离。只有圣人仍在直面鸦群。

圣人看着鸦群。

鸦群盯着圣人。

圣人向前一步,

鸦群向后撤退,发出不详的鸣叫。

圣人向鸦群伸出手,没有什么强大的或是壮观的景象产生,但是,圣人所伸出手的位置,鸦群全无踪迹,就如同以往被鸦群吞噬的人一般,鸦群也悄声无息地消失了。鸦群开始骚乱起来,它们好像知晓了什么一样,全部冲向圣人。人们闭上了双眼,谁也不想看到圣人被群鸦分尸的景象。

一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有些胆大的人打开了双眼,于是便看到了让他灵魂战栗的一幕——湛蓝的天空下站着那位可敬的人,周围是渐渐在消失的乌鸦残骸,那位圣人,他毫无无伤。

那一天,鸦灾覆灭。

从那天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如此规模巨大的鸟群,直到后来一位少年带来无尽的白鸽。

圣人没有留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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