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同学，明天有空吗？”将要分别的时候，赵言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
放心啦，言妍同学，即使想要两天接连约会，我也不会觉得这个女友很黏人的。即使黏人也没关系，一直不受欢迎的我，不如说希望被美少女依赖着。
“嗯嗯，我很空闲啦。”
“可以让枫同学再陪我一下么，我有一个想带枫同学去的地方。”
“可以哦！”
于是，第二天我仍旧在学校站前等候。看着准时到来的赵言妍，我的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第二天约在同样的地方会合，我想赵言妍肯定有她的考虑。竟然为了和我的关系这么用心，尤其突显出昨天的我的心胸狭隘。
“久等了？”
“不，我也是刚到。”
说完这经经典的对话，我和赵言妍相视微笑。
“今天的目的是临海中心医院，并不远，步行过去可以吗？”
我自然是点头同意，赵言妍会这么决定，肯定有她的理由吧。
奇怪的是，这座城市并不临海，可是诸如医院、学校之类的设施名字，都会冠以“临海”二字呢。莫非这其中有很大的因缘？一扯到神秘学我的神经就活跃了起来，开始在脑中构想着奇怪的故事。
“我的故事，枫同学愿意听吗？”静静地走在我身旁的赵言妍，突然开口道。
噢！言妍同学也想象了奇怪的故事吗？而且居然能猜透我的思想，她有读心的异能吧？我连连点头：“当然愿意！”
像是鼓足勇气般，赵言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说：“我在暑假的时候，遭遇了一场车祸……”
“异能就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对吧？”
“诶？”
“诶？”
赵言妍白了我一眼，嗔怪道：“真是的，我可是很认真的，枫同学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是，对不起！”我意识到，赵言妍要说的，就是她提到过两次的，那个差点让她死掉的、她人生最大的变故。
“那一天我心情不太好，所以拿起手机看我拍到的枫同学的照片，沉醉其中而没注意到交通灯的变化……我没有责怪枫同学的意思哦，是我自己的问题……一辆轿车飞快地向我驶来，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身体根本就动不了，脑子里只是后悔没能和枫同学成为朋友……”
真的假的，这个女孩子在那个瞬间想到的居然是我，我还真是愧不敢当。我没有多少紧张感，因为叙述者就安然地站在我眼前。
“我听到大家的尖叫和轿车制动的声音，那辆车虽然速度慢了下来，可是那样撞上来的话，我还是死路一条。然后，我感觉到了一股推力，那不是汽车的撞击，而是来自于人的推力。如你所见，我没有任何问题，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向你诉说这个故事了。可是，冲上来推我的人，尽管身体朝路旁扑了过来，她的双腿却还是被车头撞到……这是一个万幸的故事，我没有任何问题，救我的女孩子除了双腿严重骨折，其他也没什么问题。
“救我的那个女孩子被送到医院，我就一路跟了过去，联络了我们双方的家长。那孩子我认识哦，和我算是青梅竹马吧，因为我们家住得很近。不过，我们从小就不和，主要是她爱找我麻烦。我们小学是同学，初中开始她去了私立的中学，没想到再会的时候居然就发生了那种事。
“接着，发展成这样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玲玲要住院治疗，不能去学校，照顾和陪伴她，是我应尽的责任。医生说有康复的可能，可是也不可能康复到和常人一样的程度，她跳舞的爱好不能继续，跳舞的才能也全部断送。所以，她一直以来都不太配合康复治疗。最近她腿部的伤患处又复发感染了，都是因为我，她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
讲述着真实的故事的赵言妍，因为内疚而流下泪水，我正想要上前安慰，她又自己擦干自己的泪痕，露出了勉强的笑颜。
“我真的非常感谢玲玲，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已经死掉了吧。爸爸妈妈会很伤心，我也不能活着体会这个世界的美好，更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枫同学在一起欢笑。不管是报答她救命的恩情，还是出于发自内心的这份感激，我一直照料着玲玲，会一直这么照料下去，直到她能够独立幸福地生活为止。
“玲玲担心我因为要照顾她，而不能平常地享受校园生活，所以我要过得比以前更快乐才行。我现在，比起一年级的时候要活跃很多对吧？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创办自己喜欢的社团，而且还……交了男朋友！关于男朋友呢……之前逞强地骗了玲玲，为了证明所以想要枫同学的正面照。试着去表白，没想到枫同学真的会答应我的交往请求呢！不、不全是为了圆谎哦，请求交往……那个……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不全是为了圆谎……这个说法，意思不就是以“圆谎”为主要目的才请求和我交往么？我一开始的，这家伙是别有目的才接近我的直觉，还真是准啊。果然我这种人没有人会喜欢，更不会有人喜欢我喜欢到想要和我交往的程度。赵言妍会找我，是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并且认为我“安全”吧。经历了包括昨天约会在内的那些互动，我还以为赵言妍是真的喜欢我呢，没想到她和余音还有林芝都是一样的。虽然这么想，可是听了赵言妍的故事，想要再生她气也做不到呢。
抛开那些，我倒是认为赵言妍的故事挺感人的，我也很敬佩赵言妍和那位“玲玲”。赵言妍今天带我去医院，就是介绍我们认识吧。就像是为了应付父母逼迫的相亲而找人假扮男女朋友一样呢，赵言妍大可以让我假扮她男朋友，我是一个“好人”的话大概也不会拒绝，为什么她要真的和我交往呢？“私心”就是这个意思啊，经历过一次死亡，活过来了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找个人试试“恋爱”的感觉。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昨天晚上我把我们约会的事说给玲玲听了，她说想见见你，没关系的吧？”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赵言妍才歪着头征求我的意见。
“我是没有问题啦。”在医院的门口，我顺手买了束百合花。
走进颇为豪华的病房，我还以为我来到了星级宾馆，医院还有这样的地方么，我都不知道。一走进来，我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她穿着病服，半躺的样子，朝走进来的我和赵言妍微笑着。或许她正在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她娇俏的面容有些苍白，数月未理的头发长长地披散在她脑后的床上，黑白分明，给我带来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我走了过去，把花递到“玲玲”的面前：“你好，我叫洪枫，和言妍是同一所学校的，谢谢你救了我女朋友！”
“谢谢！”“玲玲”的语气温和而动听，“花就插在旁边桌子上的花瓶里吧。我叫吴玲玲，和你同年，言妍在你的女朋友之前，可是我的好朋友哦！”
我把花插到花瓶里，赵言妍搬了两张椅子过来，我们就坐在病床的旁边。
这个女孩子，和我印象中的有些差异，不过本来我从赵言妍的话里得出的印象就很模糊。赵言妍说吴玲玲从小就和她不和，爱找她麻烦，应该是个脾气不好的女孩子才对，甚至是个小太妹。而后赵言妍又说吴玲玲想要赵言妍过正常的生活，按理说吴玲玲是个通情达理，为朋友着想的好女孩。更何况，吴玲玲还救了赵言妍，她当时肯定是抱着牺牲自己的心情去救人的，只是双腿瘫痪是万幸。赵言妍的描述是矛盾的，不过如果要说我的第一印象，我还是认为吴玲玲是个好女孩，和赵言妍一样。
“言妍，我早饭还没有吃，你可以帮我去买吗？我今天想吃‘吉祥屋’的布丁和我们家附近的那个甜品店的泡芙。”
赵言妍起身，双手合十拜托我：“就是这样，我很快就回来，在这之前枫同学和玲玲说说话吧！”
赵言妍离开，病房内只剩我和吴玲玲两个人。她是故意把赵言妍支开的，我看得出来，只是不明白她的意图。
吴玲玲看着我，卸下脸上的笑容，换上不屑与嘲讽：“洪枫同学，请你离开言妍！”
“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还温和地笑着的吴玲玲同学现在会是这样一副嘴脸？
“没听清么？我让你离开言妍！像你这种货色怎么配得上言妍，虽然不知道言妍怎么会喜欢你，但是我不能认同。言妍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她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如果以后我的这双腿会束缚我一辈子，那么，我也将束缚言妍一辈子！”
“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过分？”吴玲玲大笑了起来，“哈哈，根本什么就不知道的你，又懂我们什么？我从小就看不惯那家伙，一直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让我感觉非常恶心！为什么我会去救那个家伙，明明我把她推向汽车才更说得通……现在我成了残废，什么也做不了了，几个月前我还代表市里参加芭蕾舞比赛拿了冠军，现在的我居然成了一个连自己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废！”
我心底一直潜藏着某种预感，在听完赵言妍的故事后。我明白阳光的赵言妍，大概不会去想那些阴暗的东西。我不同，我原本就是阴暗生物，我更加明白人心的污秽与丑恶。赵言妍述说的故事太美好了，美好得像童话，可是我们在存活着的，是这个现实的世界，所以我一开始就感到不安。
在起初看到吴玲玲时，我还以为我的不安的多余的，没想到现在，我会确认情况应验了我的预感。我不明白吴玲玲救赵言妍的动机，可能连吴玲玲她自己也不明白。可是，吴玲玲现在后悔了。我也愿意帮助别人，前提是不损害自己的利益，现在看来，吴玲玲是个和我很相似的人。不和的青梅竹马，比起朋友更像是仇人，如果他在我的面前被车撞，我是绝对不会去救的。别的方式还好说，用自己的死去换仇人的生，反过来才有可能发生。更何况，现在吴玲玲的情况，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这个情况下，吴玲玲不仅没有抱怨，还担心仇人的校园生活状况，除非她是割肉喂鹰的释迦摩尼或者被扇了右脸还伸出左脸给人打的耶稣基督。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事？明明我一直以来都是利己主义者，一直都在做着损人利己的事。为什么这样的我，那天会心血来潮去救那个家伙？”吴玲玲流着泪歇斯底里地大叫。
没有相同的遭遇，我不能深切地体会到吴玲玲的心情，可是却能想像得到。我和吴玲玲是相似的人，如果遇到这个情况的是我的话……
“不哟，我才不会离开言妍，我们会幸福给你看的！”对于吴玲玲的要求，我这么回应道。
“你在……你在说什么!?”吴玲玲听到我的回答，冷静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是怎样的情况我才不管，一上来就要我和我女朋友分手，我管你是谁！可能你从言妍口中得到的我的印象，是我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但是那只是言妍眼中的我，是假的呢！我和你一样哦，极端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即使伤害别人的利益也在所不惜，没有犯法却违反道德的坏事我做过不少。你是个芭蕾舞天才也好，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也罢，都与我无关。我是给言妍面子才来见见你，和我想象一样，你是个像我一样的人渣呢！”
“你……你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言妍吗？”
“啊哈，要说真面目，我们不是彼此彼此吗？你如果敢对言妍说我坏话的话，我肯定能对你做十倍以上过分的事，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不要怀疑我能否坏到那个程度！”
吴玲玲表情怪异地注视着我，许久之后突然笑了出来：“哈哈！洪枫对吧，真的是个非常糟糕的人呢，和我一样……听言妍把你说得多好，还以为你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性格很好，所以才能吸引言妍，实在没想到……要是她知道真相的话，肯定会很失望的吧，然后一定会甩了你的！”
我其貌不扬还真是抱歉呢！一个二个都这样，我长得不好看是招你惹你了？
“言妍她知道我的真面目哦，恐怕你的真面目也知道。”所以，她才会带我过来的吧。她明白在她面前微笑着的救命恩人其实内心很痛苦，所以才想让作为“心理哲学家”的我来开解这个女孩，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吴玲玲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是么……”
就算赵言妍没有这么想，她潜意识里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她的幸福和吴玲玲绑在一起，吴玲玲继续这么痛苦下去，她们俩迟早会一起坠入地狱。
“我想做也仅能做的，就是陪他们一起玩。像是开解他们，枫同学肯定比我厉害。”
赵言妍的这句话里，“他们”说的不只是那群小孩子，肯定也包括了吴玲玲吧。赵言妍把我当成了她和吴玲玲的救命稻草，不管是不是作为她的男朋友，我都想回应她的信任和依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