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母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星空,大灾变剥夺了人类将近六成多的工业能力——虽然海里有着“不可名状”,但因为各类原因沿海区域还是成为了人口密集区。后续自然不必多说,打击从天而降,毁去了属于文明的一切。
“你果然会早一点到。”夕瑶匆匆赶来。时间紧迫,人齐的当天航母就进行了最后一次维护后出发,舰与舰之间几乎看不见,只有格外醇厚的黑影。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和她互相说道,不像老同学的重逢,反而像亡者之间的互相悼念。命运的差离使得我们都活了下来,只是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
“其实不是,我们后来见过好几次的。”她说道,“在咸平,阜阳,和巩水的时候我都看到过你,只不过你没有认出我来而已。”
“我……那会儿都在打仗,我认不出来。”我用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打仗的时候大家都灰头土脸的,谁还有心思去看看有没有所谓的老同学,能活下来已经算侥幸了。
“问吧。”
“嗯?”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她说道,隐约见泪,“我也觉得我应该告诉你。其实除了给当局的两次记录以外没有人来问过我,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个词……就好像郁仪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是对的,对所有遭遇「第一降临点」的人来说,大家似乎都约定俗成的不再提起地名……尤其是郁仪,郁仪的同乡会一直都只有两人,我和杨未。
从夕瑶口中我得知当年发生的事,彼时的她正在离开郁仪的车辆上去白露参加数学竞赛,经过高速路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从未轰鸣过的防空警报。
“是错觉吗?”夕瑶心中说,可突然停下的大巴打乱了他的思维,而窗外格外耀眼的白光则夺了她此刻所有的心神——
那是一颗蓝色的正在坠落的星星,像蓝色妖姬般绽开,唯美的白烟如图花卉。
“好美……”她情不自禁地说,冲动暂时压制了理智让她掏出手机,却发现它没有任何信号,就连镜头在对准流星时都失去效果,下一刻屏幕闪烁手机关机,彻底报废。
“上车!”不知道是谁高呼,如入沸水油般引起人群的狂潮。车流再次涌动起来,开始狂乱,求生的本能冲在每一个司机的心头。她突然想到什么,心悸回眸,爆发的蓝色弧光是她从未见过的盛放,就像是神明随手掷下的棋子。
似乎有什么经由风带来最后又经风而散,只有在身上轻抚而去的触感。她没有在意,车内笼罩的绝望和麻木感染了每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辆被内务部的人拦下,拿着AK74U的巡警上前,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间她听到了人的嘶吼,暴起,枪声括噪地在车室中回荡。她看见一张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名字的脸,脸上的血管狰狞遍布幽蓝,如同饿鬼。似人非人的场面吓得她尖叫、紧缩,以及牢牢记住那朵在日后形同噩梦的小小蓝花。
在大灾变早期的报告里很少提到蔓舍陀茵,有的多是因不明原因异变得凶残狂暴的同类。而与报告相反,在第一次面对丧尸时,夕瑶的记忆里更多的是美得遗世独立的小花,和当时出于惊恐而不经意间的回眸。
“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形容,”夕瑶眼神迷茫,同时露出了包容敬畏和恐惧的复杂表情,“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形容,我看到了城市——在蓝光中倒映在天上,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但更近更大,笼罩了一整个天空——我还看到了好多人,头上都有蔓舍陀茵,但又不像丧尸,就像雕像一样盯着我……他们中有人的头发是白色的——”
“夕——”
在我来得及叫出她的全名之前,夕瑶就晕了过去。
……
船上的军医和我说她没事,只是人的应激反应,大脑自动保护了人体本身。
相较于她来说我却更加心神不宁,家乡的消息加上和梦中苏雨雨有些许相似的描述,让我在摇晃的床板上思绪万千。
家……现在看着这个词有一些激动的害怕,我在恐惧在追寻的过程中还没看到终点就死去,也害怕未知。上一个未知带走了文明的一半,那下一个呢?
“你很害怕。我没办法理解。”
苏雨雨的幻象又一次出现。她看着我的脸上都是不解,我反问她:“你为什么不明白?”
“我……我忘了。”她小声说,脸上的表情并无对大变化,“太久了。已经久到我差不多就要忘记我自己的过去了。”
“你到底算什么。”我看着我的幻想,却又感觉她就是真正的苏雨雨在和我对话,年少青涩的回忆带着少许朦胧涌上心头,“可我又算什么呢……”
“没关系的,”她抱住我,尽管她没有温度,“我还在等你……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昨夜进来的那扇门好好的,就连我做下的痕迹也完好无损。
也对,我本来就不应该相信一个幻想是真实存在的。
或许我真的有脑震荡之类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