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黑得要命,夜视仪里的光一股劣质塑料的感觉。配上海风,像走在大平原上。
这让我想起一段不太好的回忆,芝林大平原上的大撤退。穿越麦田中还要时刻注意有无潜伏的感染者,炮弹和轰炸机从头顶飞过,大地轰轰。地上遍地都是尸体,表面上与人类无易,红的蓝的黑的混合在一起。
每个黑不见手的夜晚我都会想到那一天网上——我和苏雨雨最后一次相见。谢师宴。我坐在车中离开,她在酒店的大厅里,我们目光交融,周围一片漆黑。最后我看着她向离我远的方向而去,直到拐角不见。
那时我是在车中。现在我是在大坝上,试图回到十年前。十年后大坝上剩余的彩旗零落,风吹来和鬼叫一样。
夕瑶有些害怕,说实话我也有些。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很诡异,我宁愿有只丧尸。有总比没有好,不然心里总是不安。
大坝建设时是按两百年标准来的,时间已经留下相当的痕迹。缺乏养护和维修,有的位置坝顶上出现了小规模坍塌,部分海水随着浪花跃入,日积月累形成一个不小的洼坑。
IR光照射出洼坑里残缺的白骨,生前行为来看是丧尸,人不可能会以那样诡异的姿势死在水里。丧尸实质上可以在海水中短时间存活,但是已经完全取代血液的零号和蔓舍陀茵会在海水尤其是氯离子的影响中迅速溶解。
“停一下。”充当队伍尖兵的沈宇突然说道,“前面有光……好像还有声音。”
“确定?”郑渊问道,他检查了下自己的机枪。
“嗯。”
“这里我有印象。”夕瑶说道,“大排档……或者海鲜广场。郁仪几乎所有人周末都会来这里玩。”
“还有吗?”
“我的印象不深。”我尽可能地去回忆,记忆里更多的是喧闹的人群,酒杯、烧烤,卖唱歌手的声音在音响里咆哮……以及苏雨雨。
苏雨雨。我每个星期六的晚上都可以在这里见到苏雨雨,彼此相望,然后彼此之间搁着一段距离沿着海堤散步,偶尔并肩而行。
月光,少女,年少青涩的朦胧,以及潮起潮落。两个十四五岁孩子的慌张与好感,是我对大坝剩下的最大的记忆。
“堤坝有一个潮汐供电站,有一条线路是直接连到那里去的。”夕瑶说,“如果运气够好,真的可以撑这么多年吧。”
夕瑶让我想起了更多细节:“嗯……大坝和线路说不定真的可以撑这么久。”
“绕过去?”老工兵问。
光源是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夜间的光源……适应性进化的丧尸在夜间的捕猎能力比白天稍弱,但一个稳定且长久的光源会引起以可见光补充能源的蔓舍陀茵,这意味着它们不需要在夜间通过自己储存的能源反馈宿主。
海边有电,有食物补充,还会驱逐丧尸——至少在我们发现哨所之前会。不排除幸存者会将那边作为据点,哨所已经沦陷,那里可能有大规模的聚集。
老夫妻在大灾变开始后仍然忠实地记录了边防日志,他们得益于一贯的自给自足依旧可以保持平日的生活,日志在两年前记录了最后一次与人类解除的时间,再后面约在一年半前日志记录消失。
日志的最后没有记录他们最后遭遇了什么,记录被莫名毁掉了,使得这个故事最后带上了一层离奇的色彩。直觉上很诡异,但蔓舍陀茵出现就已经很诡异了。
我五岁的时候还相信有外星人和丧尸,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不信了,我十五岁的时候又相信了。
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所有都是理所应当的。现在全部消失了。
“应该逃不开。”我对他们说,“只有两条路。隧道已经塌了,想要去市区只能经过大排档。”
“你们有没有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陶盈盈莹莹说道,“歌声?”
“歌声!?”
就在反问的时刻大排档突然亮起耀眼的光,夜视仪被大片的白覆盖。我抬起夜视仪换成望远镜,大片的丧尸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向大排档旁边的广场上,他们的脸上居然着和人类无差的兴奋,这让我脊背发凉。
“现在几点?”
我和夕瑶对望着。我和她同时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恐惧和惊慌。
晚上八点半。
大排档每晚歌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