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的潮湿并不比正在下雨的郁仪减弱几分,其中还带着如同尸体腐败一样的糜烂气息,就像睁着眼罩在屋外檐上的咸鱼,于瘦之后,从身体中散出腥臭。
手电筒里闪过肥硕的老鼠,它们直勾勾盯着我,见了人也并不躲开。下水道里偶尔会遇见尸体,白骨蜷缩在角落中,血肉早已不见踪影。
陶莹莹的脚步最终在一扇门前停下,她取出盖革记数器,后者的小屏幕闪动两下,跳出一个安全的数字。
“就是这里?”
“应该是。”陶莹莹刮开门上的污渍,手电的灯光下反射着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标志,“我准备开门了。”
“明白。”
门后的世界依旧是黑暗而深邃的通道,一路向下,最后连灯光也淹没在无尽的黑当中。
通道顶部的灯泡沉默地明亮着,如同明朗夜晚里的黯淡皎月。
“防空洞?”我有些惊讶的盯着前面,并不理解陶莹莹带我来的为什么会是这里。我从不知道我的家乡有这么大的防空洞,在我印象里,那些不是很大的防空洞都是在那些小公园旁边,最后变成水果摊贩储存的地方。
“三防设施。由三进制系统控制,具备互相之间的联网功能,自循环系统和外界检测,以及防辐射能力。”陶莹莹关闭身后的铁门,“并不是防空洞那样简单的设施,178工程集中了全面生态学和建筑学的巅峰——即使它并未完工,内部理论上可以供养2000人存活10年以上。前提是一切顺利。”
“和苏雨雨又有什么联系呢?”
“178工程有5个基地,一个主基地和四个次要基地,最大的基地位于苏雨雨的学校正下方。你学过二进制吗?”
“学过。”我提防正面的步枪射界,“和二进制一起的还有一层基础的计算机知识。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178工程依靠的是三进制。如果处于沉默状态,则发送信号为0;处于激活状态为1;而处于激活状态又进入无法使用的状态对外发送信号为2。不过在所有的状态当中,只有状态1是保持向外部持续发送信号的。沉默信号的时候,转接器在没有收到信号时持续向总台发射0的信号,当基地被第一次启用并转入运行状态的时候,转接器就对总台发出信号1,而如果基地不再发出信号,或者基地对转接器发出了转入信号2的信号,转接器就将原先的状态从1状态改为2状态。”
“我们要去的基地是处于2号状态的基地?”
“谁都说,是曾经是。”前方通道在一个拐角过后就不再有光亮,陶莹莹打开手电筒,探照灯有线的照明并没有贯穿黑暗。。她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前往的2号次要基地,在27天前由[状态1]更换为[状态2]。”
“你没有告诉过我有几个基地被激活了。”
“全部。”
“全部?”我停下来,“怎么可能…以第一降临点的扩散能力,人类不应该可以支撑到启动基地。”
“你怎么这么确定?”
“白露附近数个降临点都不远,但是还是没有成功。”我用手电筒照射斑驳腐朽的墙壁,“我所在的中学,离一个国土防空军的基地只有不到两百米,当时白露政府设立的撤离点就在离军事基地一公里左右的白露东火车站……你猜猜我从军事基地到火车站,花了多少时间?”
“三天……不,一个星期?”
“十五天。”我盯着墙上的血迹,像是裂在黑幕上的山楂红,“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五天。第一天凌晨的时候,我被从床上拉起来,然后被转移到基地,那个时候所有人只是知道国家进入紧急状态,附近的驻军几乎把所有能派的人手都派出去组织收拢……至于后果会怎么样,你也知道了。”
“你在十五天里遭遇了什么呢?”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很重复,无趣而且没有意思。你应该是不会想听的。”
“为什么不呢?路还有很久很久。”
“久到你需要一个故事来打发时间吗?”
“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该从哪里开始讲呢?”
“从五月份开始吧。五月五日。”陶莹莹轻声说,“毕竟所有的变故,都是从五月五日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