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5年7月3日 天气：多云
在迪拉姆的外城，主要围绕东部建设的防御措施即将完工。而为了不让城内居民惶恐且增加隐蔽性，呓晟还特地要求要尽可能的在上面附上魔素性屏障。
而我，则因为发色被安排在城外监工，顺便担任侦查。
“这些尖塔有什么用？给。”
终焉将雪糕递过，一起坐在高处注视着这些矗立起来若影若现的尖塔。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呓晟要做些什么。
“嘶溜，那你真的仅仅因为那王子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不管魔族他们吗？”
“吾当然不可能那么天真，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真心对待。那天弑灭恰好查出埃米尔·阿依帕夏九岁那年被人绑架，机缘巧合下是一位魔族救下了他。”
“起初他和普通人一样很反感魔族，什么都不吃不喝，实际上也吃不习惯。他无时无刻都想着该怎么逃出这个该死的圈舍。有一天，他真的逃出来了，可却被当成魔族差点被打死，而那位魔族再次救了他。”
“经过这次他似乎意识到，魔族其实和普通人并无什么差别，甚至还比普通人更善良一点。他放弃了逃出去，就这样在圈舍生活了两年。这两年他对魔族共吃穿，认识到他们的淳朴友好，理解他们对国家的怨念，也为他们的生存环境感到担忧。他想要帮他们改善生活，于是想方设法去让寻找自己的宫卫知道自己的所在。
“然后呢？他逃出来了，那些魔族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吗？”
“他确实逃出来了，但那个圈舍的魔族全都被当成绑架犯处死。”
弑灭从后面出现，回答了终焉后并向我鞠躬。
“主人，我所监视的几个圈舍都有不同程度的生活改善，而那些物资都是从难以发现的暗处偷偷运输进去的，且这这些暗线比之前增加了许多。”
我站起来，将最后的甜筒尖丢进嘴里，视线一直盯着一处方向。
“所以吾让弑灭引诱他过来，目的就是看他是否还记得他那纯粹的愿望。从结局看，他还记得，也愿意为了让吾和王墨他们协助他而做出努力。现在，让吾铲除些小老鼠来当作给他的奖励。”
我纵身一跃，终焉与弑灭默契的变回武器跟着跳下，在即将落地时操控风魔素使自己平稳落地。伸出左手捉住终焉，而右手则接住弑灭。纷纷别好便向老鼠所在处出发。
站在暗处，看着他们五个正对着尖塔捣鼓着些什么，随后停下来讨论会儿又继续。很快我就感到有点厌烦了，打了哈欠，将凝聚好的的魔素球丢出。等他们察觉到时魔素球已经炸裂开来。
‘虚罚，这样子会不会太高调了。’
‘会吗？好戏在后头呢。已经有太久没活动筋骨了，想必终焉你也憋得慌吧？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让吾尽兴。’
我冲进浓烟，里面的他们有一位因太靠近魔素球而倒地不起，其余的防御及时只是擦伤。他们虽然紧绷着神经，可还是让我趁虚而入。一个上劈将一位砍伤，站在旁边的反应过来拔出剑刺向我，我甩出弑灭抵住，随后凝聚风球将他轰开。
啧，就这样的吗？
我竟有些许不快，数了数躺在地上的，发现人数并不太对。随之而来的是耳边传来空气被破开的声音。我笑了笑，这样才对嘛，不然就太无聊了。
我一个响指将元素球瓦解，并转身挡住来袭的利剑。我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错愕。
“树皮胎记，灵木族？”
而这位少年则满腔怒火，大骂我为杀人犯，魔族的叛徒。唉，被误会了呢，要是认真看看他的同伴都会发现只是受了重伤昏了过去，性命还是在的。
我也不想去辩解，就让我借此机会看看你们的实力如何。
我用力弹开他的剑，一击侧劈砍向他。虽然防御的很慌忙，但也趁此反击，顺着刀身滑向我。我立刻向后弯腰躲过并用腿踢向他的手，吃痛后的他只是稍微颤，还是稳稳拿住剑。
我并不准备给他机会喘息，一个转身，凭借惯性使终焉快速且有力的砍向他。这回他就没有那么好运，手里的剑抵挡一会儿就脱离手掌飞向远处，终焉也抵在他脖颈上。
“技艺上还是略有欠缺，又或者说是武器不熟练。剑并不适合你，趁机换一把武器。”
“哼，或许真如你所说。但我的目的也达成了！”
他飞快向右跑开，他身后的火光愈发接近，从这色泽来看就知道是很纯粹的魔素。学会相互配合来弥补不足，也是好的。
‘虚罚，快躲开！这种纯度的魔素想要消解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主人，即使这对您不足为惧。可您的身体一切抗性都从零起步，消解后的余温还是会将您烫伤的！’
‘不，不需要躲开。吾就是要他们将吾打败，要是将吾俘虏了更好。这样一来就能清楚知道他们的动向了，而这也是吾给那王子的奖励。’
随后高纯度的炎弹靠近并随着之爆炸，整片森林都淹没在火海中。而中间的我则依靠“天盘”抵消掉，可余温也如弑灭所说将我烫伤。
烫伤带来的疼痛不断馋食我的意识，有好几次都没能挺住昏了过去，而灼烧带来的疼痛又将我弄醒。好在在彻底昏死前挺到了火焰消散。
等我再次醒来，不，应该说是被冷水刺凉外加伤口被刺激后所带来的疼痛而醒了过来。
我略微检查了自己，不错，正被五花大绑着，麻绳摩擦着伤口，有些水泡也被磨破，这都带来一阵阵疼痛，衣物也被烧的破烂不堪。而终焉他们被卸下放在门口。看向前方，那位灵木族的少年一脸忧愁的看着我。
“怎么，对吾无话可说吗？”
“当然有，只是不知道从哪说起。你没杀我的同伴很感激你。你很善良也很可悲的。为了活命而背弃族群，听从那混蛋国王。而且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自身的短板。”
“这么说你们很在意同伴咯？还很好奇吾为什么这么做。”
“这两个都是肯定的，我们才不会像那混蛋国王那样把你们当成用完即弃的工具。”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似乎误会了，吾无需听从那老头的命令，且吾也不是魔族。再者吾也不准备跟你解释些什么。”
“什……”
他还未说完，就被终焉用唐刀抵住脖子，而弑灭则过来帮我松绑。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难道说！”
“没错，吾一开始就是假装被你们击败的，目的就是来你们的老巢一游。现在，想活命就不要乱动。”
这里并不大，走几步就到了大本营。等火光照射到他时他的同伴热情招呼，说是饭菜煮好了。但看到他脖子上的刀刃与身后的终焉后则所有立刻警觉起来，兵器出鞘的声不断响起。
我看向为首的那位男人，看来首领就是他了。真有点佩服他，带领着这么多人一点点打到首都，想必也是个小贵族吧，或者是退伍军人，不然哪来的经验。
“领袖！不要管我！她和其他白刃一样被过度洗脑了！直接杀了她！”
随后他往前倾，想要自裁来让他们放开手脚攻向我，可惜我早已猜到他会这么干。为了不让他自裁，我特地让终焉用刀背架着他，而我则施上障眼术使他误以为还用刀刃处对着他。
看着他错愕地看着我，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予他一个微笑。
“好了，跟吾谈谈罢。你们的布局以及计划，还有混进城里的人。不然你们全都得死。不信可以试一下。”
随后终焉用刀背轻轻一压，那灵木族少年的脖子立刻出现一条血印。
“好，我们谈，只要你别对他们动手。不如我来做你的人质，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啧，拖延时间吗？真是老套的做法。我向弑灭传递信息，很快弑灭就证实了我的猜想。果然是派了人躲在暗处啊，真是狡猾。
“好啊，您配合吾很开心。不过看来吾等并没有信任感呢。”
我一击“泥象”攻向弑灭所说的地方，那首领立刻变了脸色。随后一脸严肃又愤怒的看着我。
‘谈判失败了呢，明明只是想套点情报回去奖励那王子殿下的。那只能强硬一点了。’
终焉一脚把那灵木族少年踢回给那首领，我手里也凝聚好了用土魔素塑成的唐刀。正当我准备动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喊。
“等等！阿涟不要！”
我转过身，看见一位满脸尘土的少女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往这边跑来。而我只是觉得她有些许眼熟。在我愣神之时，她已经站在我们的中间，试图阻止我们大打出手。
“艾莎快走开，这家伙的厉害我们是有目共睹的，有可能等会你就被她杀了！”
“不，阿涟是不会这么做的！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就是证据。而且她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还是我们的造物大人啊！”
随着这位叫艾莎的血族少女的话语落下，惊叹声络绎不绝，谈论此起彼伏。而她则趁机走向我，眼中带着些许泪花。
“阿涟，终焉，弑灭老先生，好久不见了。真是的，明明以前就决定再次见面时要郑重向阿涟你道个歉的，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是谁？为何要向吾道歉？”
听到我的问题她明显很震惊，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那该死的记忆阻断已经使我忘记许多我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
还不等她开口，那领袖便走过来向我问好。
“不好意思神明大人，刚才属实是冒昧了。艾莎，你先去照顾后方的孩子们好吗？我与你的造物大人想聊几句，真诚的。”
艾莎抹掉眼泪后就走向后方，而我也与这位领袖交谈起来。
“这没什么，吾可以理解。但你为何不怕吾，还敢尊称吾为神明大人？”
“作为我们的盟友兼同伴的神明，即使是邪神我也会给予相等的尊重。况且我们这群底层的人来说，有什么比天灾和吃不饱饭要可怕呢？”
“那么，是否就是因为见过可怕的才揭竿而起呢？”
“您猜的没错。皇室不断加大税收，而土地却不断被沙漠蚕食，粮食还时常会被沙匪盗取。我们试着请求贵族们去剿匪，好让我们能喘一口气，可换来的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抄家。那时饿的饿死，累的累死，我们几乎和魔族们毫无去别。”
“直到那天，出城开辟新土地的我们发现领袖奄奄一息的倒在城镇外。我们将他救下，而领袖在了解我们的处境后，坐在田边想了一天，决定带领我们反抗，去推翻这不公平的国家。他说：‘我深知战争会使土地龟裂无法长出粮食，战争会使我们失去至亲。可我们再继续隐忍，我们的后代将失去生存的环境，我们将死在明天！所以让我们用鲜血去灌溉土地使它长出丰满的粮食，用斗争去抢回属于我们的生活！”
“大家都知道除了反抗别无选择，而领袖则是点燃这堆干柴的火星。领袖教会我们武艺与兵法，在领袖的带领下我们推翻了贵族，剿灭了沙匪，生活再次回到正轨。可领袖并没有因此停下，他把目光放在整个赤岭之上，我们也认可他。他联合同样被压迫的魔族，还有那些先进贵族，还与魔族的族群取得联系。轰轰烈烈的德哈努就此行军，不为个人，为了赤岭。”
这样吗？皇室的压榨，沙匪的掠夺，贵族的不闻不问。生活愈发难以维持，反抗就成了他们的唯一出路。而反抗也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被这位领袖给提前点燃了而已。可是……
“可是，你不就是他们的领袖吗？”
他顿时悲伤起来，看来那位领袖已经死了呢。
“领袖他在半年前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独自死守后方，死在了白刃手上。我这位副领就自然而然的代替了他。哈，在看到您的第一眼我竟然还以为是领袖回来了，还请神明大人息怒。”
以为吾是领袖，也就是说吾长得像他，难道说……
头一痛，痛的我不得不捂着头蹲下。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一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开始不断拼凑，最后形成一张严肃又温和的脸。
爹爹……
“虚……阿涟你怎么啦，怎么哭了？痛的受不了了吗？”
“不，吾没事。敢问先生，你的领袖是否姓李？”
“神明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没错，领袖的确姓李，来自东方的晞。”
“不是吾料事如神，只是因为……”
话为说完，艾莎就急冲冲地跑来，跟那位领袖说了两句就一起往后方跑去。等头痛有所缓解我也走去一探究竟。
只见那里物资齐全，还比刚才那里要多火堆，用来驱散森林的湿气。而众人围着的地方，隐隐传出阵阵哭泣声。走近，发现一个个魔族身负重伤，而里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右臂被整齐砍下，骨折，淤青等等。而她似乎也看到我，勉强用那肿胀的脸挤出一个笑容。
“姐……姐，你好慢……啊。我……比你要……先找到德哈努喔。”
穿过人群，走到她身旁蹲下，捉起她唯一健全的左手，笑着回答。
“是啊，姐姐没你快呢。不过姐姐不也按照约定找到他们了对不对？你呢？”
“我有……喔。可白……刃们……但是姐姐你只遵守……一半，是……哈努……到我，可姐姐……和他们一起。”
我看着她那愈发涣散的瞳孔，内心竟好似在被绞杀。明明诅咒已经解除，明明只见过她一次，为什么……
“姐……姐，你……笑……来，好……看。多……笑……”
她瞳孔彻底涣散了，嘴角却还是挂着笑容。你这是想我跟你一样多笑笑吗？
领袖让已经哭成泪人的众人安葬这里全部的死者。沉默许久后开口。
“如您所见大人，他们都死在白刃手上。他们并没有犯什么错，只不过频繁去那个秘密点领取物资而被白刃注意到，被认为是出圈偷回来的，就将他们虐杀。他们都是那时还未咽气的，可我们也救不回来多少个，救回来的也只是吊着一口气，最后还是请我们让他死去。”
我看着她一点点被埋进土里，听着剩余还未死的哀嚎，感受着心传来的刺痛，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是神明又如何，还不是没法救下我想救的人，保护我想守护的人。
“吾看清了，皇室那迟来的正义救不了现在的他们。既然这是家父为之献身的事业，那作为他的女儿，吾应该去继承，应该去替他继续贯彻这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