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六年六月十二 天气:阴
没有太阳,时不时会刮起微风,温度也不算高。这种夏天最是舒服。
睁开眼,这个世界仍是一片鲜红,带有彩色的少的可怜。要是我还正常定会对目前的环境感到满意。可是现在这种环境只能给我带来些许慰藉,减轻心中那癫狂的想法对我情绪以及行为的控制。
身后的席草发出“沙沙”声,拿起装着水的残角碗递给刚起身的呓晟。呓晟一只手按着我昨天刺杀的地方,一只手接过破碗并道了声谢。似乎是察觉是我,喝到一半就呛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渝,渝儿,你怎么在,这。啊,粟汐呢?”
“陈粟汐?你放心,她死在自己哥哥手上,最后也在哥哥怀里,走的很安详。”
说到这,想起陈粟潮那表情,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接过他因失神而握住的碗,随后看着他开口询问。
“接下来,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啊,好的。不管渝儿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你早就知道爹娘要被诛九族对不对?”
惊讶,双眼瞪大看了我一下,随后陷入犹豫,最后微微点头。即使早就清楚也有些失神,情绪再次被那“癫狂”煮沸。我强忍着,继续问下去。
“那么,吾是否可以说,你为了救爹娘,已经在你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尽到了最大努力,可爹娘仍然要被流放。对不对?”
“渝儿,你果然看到了史库。没错,我得知爹娘要被诛九族时我也很愤怒,可碍于律法,我能操作的空间很小,全部尝试了,也只是降到流放。”
“那,那你为什么不和吾说?吾与你相遇那时,吾误会你时为什么不解释?非得现在才肯说出来。”
“……那时因为约定。为了不影响墨史们记录真实历史,晞之皇帝不能对记录之事干涉、修改、提及。所以我无法对你说出口。而现在我已经不是真龙,也就是晞的皇帝,所以我才能开口。”
“开什么玩笑!”
我摔碎破碗,将他扑倒,捉起他的衣领,情绪无法控制,冷静已经成了奢侈品。
“只要你摇摇头,只要你让吾了解真相,吾就不会去恨你!吾就不会疏远你!吾就不会认为是你害死了爹娘……”
“不,不,即使你跟吾说,吾还是会恨你。因为说到底爹娘是被吾害死了啊。吾才是罪魁祸首,吾才是最该死的人。”
“吾只是,难以接受这一事实,才会去找哥哥这替死鬼来憎恨,去憎恨吾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但其实哥哥也很难啊,遇到吾后失去了父母,总是要为吾擦屁股,担忧吾,还因为吾而被子民背叛……”
“吾,吾应该在三岁那年死了才对。不,应该是胎死腹中才对。不不,应该是不该降生……”
我慌张站起,思绪不断攻击着我的大脑,让我喘不过气。
突然,呓晟将我抱住,安慰着我。可这是事实啊,我是邪神,是灾星。爹爹,娘亲,王墨,好多人都因为我死了啊。
“不管怎样,渝儿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去恨你,我永远都站在你身边,不管你做什么都会支持你。你的出生就是世界给我最好的礼物。我永远爱你,我的妹妹。”
直到现在才发现我原来已经哭起来了。我紧紧抱住呓晟,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胸口的衣服,许久才停了下来。
有些害羞,竟然在一个男的面前哭那么久,哭的眼睛都红了那种。虽然我现在是女生没什么,但是……“癫狂”确实削减了不少。至少我现在可以不用在意它。
呓晟就坐在我旁边,他伸手摸着我的头。我不想他这样做,可说不过他只好作罢。
“那哥哥接下来要做什么?”
“既然严顺寒,也就是白虎。他那么想做皇帝,甚至这是他们一族在两百年前开始布局的,那么久遂了他的愿。现在,我只想和我可爱的妹妹一起逛逛街,过过久违的,普通兄妹的生活。”
“可是吾的发色……”
“放心,哥哥不会让你难做的。”
说罢他拿起地上的席草编织出一顶草帽,随后轻轻将我所有的头发提起帮我戴上草帽。虽然我的头发很长草帽“吃”不了所有,但还是将大部分“吃”下。随后他换上陈粟汐先前准备的衣服,拉着我的手走出破屋。
我们走在残破的大街上,因大多数魔法回路都被毁坏,能走的地方其实很少很少。即便现在是内战,还是有人走在大街上叫卖,旁边还算完好的店铺都还开张。
呓晟来到一家发饰店,仔仔细细的挑选着,最后选了一个朴素无华的木簪。他不断的在我头上比划着,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小伙子真会选啊。这个可是我们店最好卖的一支发簪。它可不是普通的木头,而玉丝木喔。”
“玉丝木?”
“没错。你仔细瞧,这木是不是有些润白的细线?这就是雪灵玉了。这种玉很容易融化,而又很小几率会被树吸收然后侵占树的导管。”
“要不,给这位小妹妹试试……”
说着老板就准备帮我摘下草帽,而呓晟很快就拦住,以头上受伤为由阻止了老板。老板听说看了眼外面,点点头表示理解。
呓晟询问价格,可价格却便宜的惊人,只需五两银子。虽不懂这些装饰品,但以这稀有度,肯定不止五两。我们询问为什么卖这么便宜,只见他无奈的摇摇头。
“你们也知道,现在内乱,很多魔法回路都被破坏,京城因此不再运作。大家跑的跑,跑不了也尽量护住自己有用的东西,比如钱、粮食。现在能碰到肯做生意的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外面的和你一样的,为什么还要出来做生意呢?”
“唉。小妹妹,不是我们想出来啊,而是不得不出来。要是我们也停下了,就没饭吃了!说句大逆不道的,我们真的不在乎是谁做皇帝,是真龙,还是白虎,亦或是某位乞丐,都无所谓。只要让我过上安稳日子,吃上饱饭,睡上安稳觉,是谁都行。”
说罢,街道外开始变得吵闹。看出去,原来是一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大喊着自己不是护龙派。可那兵卒可不理会,依旧面无表情的羁押走。
“唉,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呢?这种黑锅。”
呓晟付了钱我们再次回到大街上,而钱自然是来自小巷里不知名尸体的。可能有些伤道德,但也好过浪费。而且就算我们不拿也会有其他人来拿这种死人钱。
直到日落我们才停下脚步。不,不是因为日落,而是因为我们路过了行刑处。他们全都被押到广场处,随后被斩首。
驻足良久,呓晟连手里的糖葫芦被蝇虫品尝着都不知道,只知道看着刚才行刑处地上的血迹。
“你知道吗渝儿,其实我也和那位老板一样,对是谁来当皇帝无所谓,只要他能做的比我好,让百姓过得更好就行。一开始跟严顺寒争只是为了能有能力保护你。而如今,我依然站在你身边,可百姓们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管你想做什么,吾和哥哥一样的,都会全力支持你。”
“谢谢,谢谢渝儿。哈,我果然还是无法放下我的人民,至少现在还不能安心交予他人。所有我要夺回皇位!但在这之前,走吧,我们回去,让我帮你把这支发簪别上去,一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