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一年五月廿三 天气:大雨
几日不停的大雨让本就难行的林中小路变得泥泞,甚至于有些地方被雨水冲洗出一个大坑,昭儿有几次险些掉进。
眼瞧还会有变大的趋势,今天也只能走那么远了。让昭儿拿着雨伞站在原地,自己则寻找一颗粗壮的树干,依靠风魔素飞起在一定高度用终焉开出个树洞,清理干净便将昭儿接到那里。
我先用火魔素给昭儿身体烘干一下,不然感冒了可不好,随后将开树洞时可以使用的木块点燃。听着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竟有些惬意感。
“小姨,我来给你讲我刚刚想的故事吧。”
我没有拒绝,听着昭儿那稚嫩的声音渐渐困了起来,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那是片一望无际的湖,周围灰蒙蒙,而我则站在湖面上。环顾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风景,沉思半晌决定往前走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后退,又或者在原地踏步。许久我便累的坐下,低着头休息着。也是这无意的举动,我发现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等我趴下才发现,那是无数的人,不,应该说是尸体,有面目狰狞的,有残缺的。但我早就对此感到麻木。
突然,所有尸体的眼神都看向我,察觉到不对劲的我刚想起来就被一只手捉住脚踝拖了下去。
“真是,该死!”
见我掉了下来,所有尸体像似活过来一般向我扑过来。拔出终焉使出“裁剪十三式”抵挡住一波攻势后想要泳上去,可那些尸体即使被砍成块了还是能对我发起攻击。
比如我现在就被一只手捉住手臂,这不知名的手的指甲深深陷入我的肉里;一条肠子勒住我的腰想要将我脊椎勒断。
摆脱了这些,其他的尸体们又将我包围,然后又是被我砍碎,有了刚才的经验特地砍的无法对我造成伤害为止。
等我爬出来,外面早已经大变样。天空变得猩红,湖面也飘着肉块与油脂,蔚蓝湖水逐渐被染成血红。眼前是一大堆一大堆的尸山,恶臭味从四面八方涌来,即使是见多了的我也难免有些反胃。
慢慢的,他们“活”了过来,一个个站了起来,没腿的用手捉湖面跑向我。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可能是我认不出来了),但他们都在呢喃细语。
“把我的命还给我!凭什么我要死!明明你才该死!下地狱吧!来陪我们吧!”
“邪神,该死的邪神,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们一点点靠近,我并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终焉,准备好反击。
“彼岸花海。”
一语,他们像是被种下了花种,一个个身体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花,最后整个湖面都变成了花海。回过头看去,只见那功劳者弯下腰折下一朵花放到自己鼻下嗅了嗅。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向自己,随后露出病态痴狂的表情,一点点的走向自己。
“嗨,好久不见了呢,你想我吗?”
“你搞的鬼?”
“怎么会。这是你自己,不,我们的情感,我也觉得很惊讶呢。难不成你会为自己那群刀下亡魂感到愧疚?”
“有什么好愧疚?他们要怪就怪自己太弱,怨自己的顶梁柱命短,恨自己惹错了人,甚至应该感到荣幸,能让我们感到一丝快感,能死在我们手下!而且,很多时候不也是身不由己吗?毕竟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吾不敢苟同你的观点。是,吾是杀了很多人,毕竟吾想活下去,而那些间接被吾害死的,吾当然会感到抱歉。”
“好好,你是大善人,行吧。不过,有一件事我们绝对不会有分歧。”
她的模样逐渐恢复成原本那样子,我也逐渐清醒过来。身上盖着被子,昭儿在篝火旁睡着。走过去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将他的碎发别好。
没错,有一件事我和慕合没有分歧。
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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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十八年三月十二 天气:阴
哈,头晕乎乎的,身体好热,视线也恍惚。我是怎么了?
我站在暗处,身体的不适让我难以集中注意力,握住终焉的止不住的颤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好了些。
“虚罚,你没事吧,你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啊。”
“吾没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吧?”
“暂时来说,如此。”
松了口气,我缓缓坐下,自己的状态却愈发加重。
‘哈,我说怎么会被那群蝼蚁打的难以招架呢,原来你发烧了啊,还挺严重的。说回来,咱有多久没生过病了呢?’
我没有回答慕合,是啊,自己有多久没生过病了?唯一记得是白虎乱朝的前半年。
抬起头,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原本以为只是太累了,没想到才第二天就如此严重,而且外出打猎时碰到因赏金来杀我的亡命之徒。
“虚罚!”
在终焉发出警报前,我就听到了草木发出的细微声响,只是现在的身体太过笨重,使得等终焉提醒了才做出反应。
那厮一剑落空立刻调整姿势袭来,终焉被我从后背拔出抵住,很快他的帮手就提着长枪刺过,躲闪不及被他刺穿衣服随后他顺势将我挑飞,外衣也被他撕开了个大窟窿。
他俩四眼相对,都一跃而起枪头和利剑向我奔来,看来是想分大小呢。
‘嗯呵呵,真难办了,可你也不想死吧?我。’
‘是啊,吾怎么可能想死呢?’
‘所以,赐他们死亡吧!哈哈哈!’
双手握住终焉,呼出一道长气,在空中打出“圆舞”,两人就这么被拦腰斩断。
落地时力气不足,要不是终焉及时化行我也许就这么摔死了。不,大抵还死不了。
将今日猎到的交于镇上的猎户来到钱已快黄昏,用冷水大致清洗了自己,不仅让自己清醒一点也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难看后走向昭儿平时打工的店家。
一开门,还没开口周围的食客便开始打趣昭儿。
“哟,林昭乖宝宝,你那小姨来接你回家啦。”
“你怎么说话的,哪里是他小姨啊!明明是他的娘亲哈哈哈。”
“去去去,我看你是想吃牢饭,哪有那么小个的妈妈?分明是他的女儿啊哈哈。”
他们的玩笑平常我可以不理会,也许是由于生病,今日只觉得格外聒噪,真想
‘真想将他们全杀了,对不对?对不对!对!!!’
突然,昭儿砰的一声将手中的算盘重重砸了一下,随后冷着脸将工牌放好向我走来。
“昭儿,吾等回家吧。”
他并没说话,只是拽住我的手往家走。我跟他说拽的手腕痛,可他就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仍就自顾自的往家走。直到打开家门才将我扔进去,头上的斗笠掉了下来,发簪也松动,我那白发也散开来,好似一片雪地。
本就因为发重烧反应迟缓,很快昭儿就捉住我衣襟怒斥起来。
“我不是说了不用来找我吗!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家,是嫌我不够丢人吗!”
“对,对不起。”
“对不起?你当然对不起我!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大了还是居无定所,每次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就得离开吗!都是因为你这该死的模样,我才得跟你一起躲来躲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个嗜杀成性的怪物!那个村子的所有人,郊外无名的残尸,就连我也差点死在你手里,你手里到底有多少人命你自己清楚!”
“也许,我娘也是你给害死的!!!”
说罢,弑灭被他启动,我的脖颈立刻流出血来。不知是昭儿消气了还是什么,他最后留下一句别跟上来就离开了这里,留我一人在这。
终焉与弑灭的声音交替的询问我,很快,弑灭的声音渐渐消失,我也再也绷不住,任凭情绪翻腾。
“呜,呜呜,昭儿原来那么恨吾吗……,原来吾已经成了昭儿的累赘了吗……。可是,吾用了十二年,整整十二年,让他安全的健康长大,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恨吾……”
浑浑噩噩中,我觉得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我们从没有错,生来这个样子不是我们的错,因为我们这一族都是如此;杀那么多人也不是我们的错,因为他们越位了,想杀了我们;星儿姐的死也不是我们的错,怪就怪她太弱小,那些叛党太可恶。”
“而他,林昭,是这世间最不能憎恨我们的人。是我们用十二年将他抚养成人,不求他理解我们,报答我们,可他却反以我们为耻,唾弃我们。像他这种忘恩负义之人,该杀。”
她将终焉拔出,放到我左手一点点消散。我像个丧尸般摇摇晃晃站起,看向镜子,眼中毫无波澜,笑容尽显病态与癫狂。
“该死,该杀,该玩弄。昭儿,不听话,只要死了,就会乖乖的的,不会离吾而去了。”
“嗯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