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八年三月十二 天气:阴
天未亮我就起床,却还是没有她起的早。
她仍然和往常那样准备好早餐,见我起床只是说了句“少见呢这么早起”便走过来踮起脚帮我整理衣容。我不耐烦的拍开她的手,走去洗漱。
‘少爷,你不该如此。’
‘我知道老爷子!我知道。可忍不住……。我今年虚岁都十二了,不想再被她当小孩子了。’
等我洗漱出来,她早就不见了踪影,早餐也没怎么动。该死,应该盯着她吃几口再去洗漱的。
到了学堂,里面讲她基本都讲过给我听,那夫子讲的慢而生硬,很快我就昏昏欲睡起来。幸好同桌在夫子走过来前把我叫醒,不然又要出去罚站了。
中午休息,同桌突然把我留住,向我询问起她的情况。
“芳龄多少?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你先别管,快说。”
“我想想,大概三十有一了吧。”
“什么!那不就是怪物了吗!”
听到他这么说立刻捉住他的衣领,警告他说话注意点,可他的言论却让我有一些迟疑。
“咳咳,你想想,谁能三十有多还保持着少女模样?神明?怎么可能!谁见过?说不定神明只是虚构的罢。”
“你在胡说什么?神明怎么不存在,你忘了那个存在……”
我一愣,顿时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
“是啊,那个存在,重置事件的罪魁祸首,鹤发童颜、红瞳雪肤的邪神。如果你那小姨不是邪神,那只能是怪物了。”
沉默,最后一个人灰溜溜离开。在大街上同桌的话不断萦绕在我的耳边,吵的我很是烦躁。
“你,你果然就是邪神!我们全村人都被你害死了!我们应该在一个月前发现你时就解决你!”
突然,脑海里蹦出这一句话来。是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呢,三岁那年,那个村庄,那些村民,以及……
想着想着,腹部隐隐作痛,脑海里她的脸不断重叠。
‘老爷子,她真的是邪神吗……’
‘……’
‘不想回答吗?但你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来到打工的酒馆里,跟店家打过招呼后便来到前台开始算账。
原本我是不可能这么早出来打工的。要不是两个月前跟她大吵一架,她是不可能答应让我在学堂读半天,剩下时间去打工补贴家用。
要是不吵那架,她可能依旧当我是三岁小孩,也是从那天起,才觉得她开始把我当大人,但也只有一点点。
起初还算平稳,等这群酒鬼喝的有四五成醉后便开始大声说话,刚安静没多久的酒馆又再次吵闹。他们很喜欢吹嘘自己的一些经历,又或者调侃一下其他人。
大约过来一个半时辰,酒馆的门依旧被打开,所有人都没在意,直到那不属于酒馆的冷柔声音响起。
“昭儿,吾等回家。”
抬头看去,一个瘦小的少女站在门口,冷脸看着我。酒馆冷场一会儿,瞬间爆发出更为热烈的调侃声,而这些都是为我而来。
我听的脸红耳赤,恨不得遁地三尺藏起来,而她像个无事人一般走到我面前,伸出她那小手,再次郑重的邀请我回家。
受不了他们的嘲笑,捉住她就往家的方向跑。
可恶,可恶,可恶!每天都这么整蛊我一次!我都已经十二岁了还要当我是个小孩对待!
打开家门我把她放进去,可她不知怎的竟没站好摔在地上,头上的斗笠掉了下来,发簪也松动,那白发也散开来,好似一片雪地。
本来就气头上的我看到那鹤发,所有的负面情绪占据我身体,理智瞬间被冲垮。
“我不是说了不用来找我吗!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回家,是嫌我不够丢人吗!我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对,对不起。”
“对不起?你当然对不起我!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大了还是居无定所,每次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就得离开吗!都是因为你这该死的模样,我才得跟你一起躲来躲去!”
“三十有多的人,容貌竟与我同龄一般少女一样,一点衰老都没有,你就是个怪物!一个嗜杀成性的怪物!”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村子的所有人,郊外无名的残尸,就连我也差点死在你手里,你手里到底有多少人命你自己清楚!我每次闻到你身上那淡淡的人血味我都觉得恶心!”
“也许,我娘也是你给害死的!!!”
等我回过神来时她的脖颈被我用弑灭弄出道血痕,对上她那惊讶失神的眼睛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假装不在意走出家去。
我像疯一般在街道跑着,直到跑出城到了郊外才力竭倒下。
‘你不该如此少爷,主人不管怎么说都养育了你十二年。说句难听的,那年主人本可让您死在您母亲怀里。’
‘没错,她是世人口中的邪神,可她本性如何十二年您还不清楚吗?’
“别说了老爷子,我知道,我都知道。哈,我都干了什么啊,我怎么能这么对她,对我唯一的亲人。”
“我应该去跟她道个歉。”
往回走时,听到一声响,我悄悄靠近,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铳,他脚下的人静静躺着,血液流淌在地上。
惊恐,刚想跑他就发现了我,一发魔素弹向我袭来。情急之下甩出弑灭斩开后迅速往城里跑,那魔素弹不断在身后飞过,要是没有弑灭我可能早就被打中了。
‘少爷小心,看前面!’
一个没反应过来,我被他一铳打中腹部倒下。等再次抬头就看见他的铳顶着我的头。就在他要按下扳机时却停了下来。
“林呓渝是你的什么人?”
他认识她?不,认识她的都是想要取她性命的!
见我不说,他便失了兴致,消失在黑夜中。平复好心情我再次飞奔回去。
“快!快跟我走!”
可打开门,里面杂乱无章,一切家具都被斩成两半,就连墙壁都有明显的刀痕,似乎谁在里面打闹过一场一般。难道我来晚了?
我失神的走进去,只见那还算完整的桌面上放着一袋铜钱以及一张用血写下的“吾走了,勿念”。
“看来她走了呢。”
回头看,只见刚才那为如今站在门口。
“是啊,看来你是白跟踪我了。”
“别误会了,我不是那些来取她性命的人,刚才野外那位也只是白虎残党罢。我只是好奇除了当今真龙谁还能让她如此信任,连无法割舍的武器都能给予。”
“当今真龙?他是她的亲人?那他为什么……”
话到一半,我也知道了缘故。他准备离去时我向弑灭询问他是谁,在得到答案后喊住了他。
“你是朱雀是吧?我能跟着你游历一段时间吗?”
“哦?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个罪臣?”
“我想跟着你学些东西以及锻炼自己,想跟着你继续看看这个国家。然后赴京赶考,为她,不,为我小姨正名!”
“我想证明自己是个理性的大人了,我想让她能在自己的国家好好活着而不是到异乡寻求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