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０６
地点是那间神社遗址。
山上的荒废神社。
当我们在做准备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我也有想过明天再处理，但只怕再过一天，鳞痕——蛇的诅咒的缠附痕就会到达颈部。要是真的变成那样可就藏不住了。总不能在这个季节还用围巾吧——就算那些鳞痕普通人看不见。现在分秒必争，我才会决定在深夜进行驱除仪式。我家对我是采取放任主义，神燕当然也不用说；但是谯瑾瑜现在是初中生，回家的时间方面可能会有一点问题，不过她拜托学校的朋友帮忙制造不在场证明（例如要住在同学家之类的），所以避开了这个麻烦。谯瑾瑜除了对她下咒的那个朋友以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朋友，这很理所当然。
朋友多一点真的不错呢。
我心想。
老实说，在事发原因的神社遗址举行驱邪仪式这点，刚开始让我有点不安；但是，诺普信挂保证说没问题。他会那么说，我原以为是因为贴了符咒的关系，然而却不是，只是因为步骤的问题。就算对方是脏东西，只要让他们站在我们这边就好。他说正因为是那种地方，蛇的诅咒的存在才会变得很醒目，比较容易触摸到之类的。
老实说我听不太懂。
唉呀，这是专家说的话。就相信他吧。
我跟在三楼教室里的忍稍微打过招呼后（她果然因为Mister Donut的事情又和诺普信吵架了。诺普信好像又把她爱吃的甜甜圈全都吃光了。诺普信，要说他没有大人样，倒不如说他是幼稚比较贴切），离开了废弃补习班，直接回到了家里。神燕真的没对共处一室的谯瑾瑜和我两个已经回家的妹妹出手。
‘’你做得太好了，神燕！你竟然忍住了。‘’
‘’嗯……听到李翾学长这么认真地在夸奖我，我开始后悔自己至今在学长面前开的玩笑，可能开得太过头了……‘’
神燕有些消沉。
她不仅没有攻陷谯瑾瑜，还很认真地在陪她聊天。反而是畏首畏尾的谯瑾瑜看不下去，
‘’李翾哥哥，神燕姐姐对瑾瑜很亲切喔。‘’
出声帮神燕说话。
‘’而且她还借瑾瑜超短裤。‘’
‘’那不能当作判断亲不亲切的标准吧。‘’
这是我对谯瑾瑜的初次吐槽，值得纪念。
总而言之，谯瑾瑜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在和她的谈话当中，几乎找不到能够穿插玩笑的地方，所以对我来说很痛苦。都是那群家伙的关系，让我变成了一个无法进行普通对话的人。抱歉了谯瑾瑜，以后可能要请你也用那种方式和我打交道了。
接着，我请她们趁我牵制住两个妹妹时趁机离开我家，随后我大摇大摆地走出家门。妹妹们似乎觉得很奇怪（特别是小妹，她的第六感很敏锐），最后我硬是甩掉她们，到事先约好的地方和神燕两人碰头。我们在经营到很晚的杂货店（不是便利商店），购入必要的工具（毕竟事出突然，神燕和谯瑾瑜身上都没什么钱，所以这里由我全额支付），接着我们朝那座山出发。三人都采徒步的方式。
‘’谯瑾瑜。‘’
‘’啊！怎么了……李翾哥哥。‘’
谯瑾瑜的反应有些心惊。
或许她以为我要责骂她。
她真是一个像玻璃工艺般纤细的女孩。
‘’听说你身上的那个痕迹……其实很痛吧。不要紧吧？‘’
‘’啊……‘’
谯瑾瑜的脸色瞬间铁青。
‘’那、那个……你不要生气，李翾哥哥。‘’
‘’……不是，我没有要骂你的意思。‘’
谯瑾瑜可能以为我在责怪她不老实吧。这应该说是个性软弱呢，还是被害意识过于强烈呢……每当我在漫画之类的东西里头看到这种角色，都会觉得这种人要是出现在现实当中，想必会很惹人厌吧；不过，这样实际感受一下之后，我想其实也不坏吧……先不管我人好不好，老实说谯瑾瑜已经刺激到我的保护欲了。唉呀，她的年纪比我小很多这点，或许也有关系吧。
‘’我只是在想你不要紧吧？‘’
‘’那、那个，‘’
谯瑾瑜重新将帽子紧紧地深戴。
为了遮住脸蛋。
似乎不想让我看见一般。
‘’感觉好像被勒住一样，会痛没错……可是还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把猎物缠住，便于吞食。
这是蛇的习性。
‘’……为什么你要忍耐，这样很奇怪吧。痛的时候，你老实说出来就行了。‘’
‘’没错。‘’神燕在一旁打岔说。‘’只是被束缚住倒是还好，如果被一直绑住的话，对肉体的负担出乎意料地大呢。不管是蛇还是绳子。‘’
‘’我不懂『只是被束缚住倒还好』的理由，也搞不懂为何你会不经意地忽略掉精神上的负担，神燕。‘’
她根本一点都没在后悔。
谯瑾瑜听到我们的对话，在一旁窃笑。
她虽然个性软弱，不过出乎意料还挺爱笑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绝对不能在谯瑾瑜面前提起十三星座的话题，因为连神燕都笑成那副德性了，她搞不好会笑死也说不定。
在入山之前，我们互相喷了在杂货店买的防虫喷雾。时值深夜，早一步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是蚊虫，而不是诅咒。我们三人大致上都穿长袖长裤，有完全的防备；不过我和神燕为了安全起见，而谯瑾瑜则是为了待会做准备，所以还是用了喷雾。
喷完之后，我们走进山中。
不用多说，山中一片漆黑。
我们各拿了一支同样在杂货店买的手电筒照着前方，同时爬上阶梯。野生动物和虫鸣声非常地吵杂。白天根本不会这样，现在好像是在冒险或探险似的。有一种彷佛自己在丛林中迷路的错觉。
‘’对了，谯瑾瑜。‘’
‘’怎么了？‘’
‘’我有件事情很在意，为什么你要拒绝那个男生的告白啊？你完全不知道你朋友喜欢那个男生吧？既然这样，我想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才对啊。‘’
‘’那是因为……‘’
她沉默不语。
这点程度的问题就让她陷入沉默，我更搞不懂她为什么能明确地回绝对方了……
‘’对、对不起。‘’
她向我道歉。
没有原因理由。
‘’那个，你不用跟我道歉吧……‘’
‘’啊，也、也对。对、对不起。瑾瑜……那个……对不起。‘’
一个括号里头，接连道了两次歉。
总共三次。
她道歉得太过头了。
‘’谯瑾瑜，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翾学长，你的问题有点太粗线条了。这样一点都不像学长的个性，不太体贴了。‘’
‘’啊……是吗？‘’
‘’对啊。拒绝对方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况且，谯瑾瑜没必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交往吧。‘’
‘’呜呜……‘’
十分正确的见解。
我发现自己听到神燕说出这种正确的见解，居然会感到惊讶。
‘’我也是因为喜欢李翾学长……‘’
‘’我们没有交往吧！‘’
‘’咦……真的吗？李翾哥哥。‘’
谯瑾瑜一脸意外。
‘’你和神燕姐姐不是男女朋友吗？‘’
‘’没有！‘’
‘’这、这样啊……我看你们感情很好……还以为你们一定在交往呢。‘’
‘’感情很好这一点，好吧，我承认。‘’
李茜和神燕两人，我跟哪一个感情比较好呢。
唉呀，神燕和李茜不一样，就算我说这种话，她也不会对我恶言相向……这样看来，神燕或许略胜一筹吧。
……不过我的正牌女友单玊，只会说我坏话就是了……
‘’神燕，你也好好否定一下吧。‘’
‘’嗯。我们真的没有在交往。‘’
神燕用说明的语气，对谯瑾瑜解释道，
‘’我和李翾学长只是感情很好的玩伴。简单来说，就是玩玩而已啦。‘’
‘’你的说法有很大的语病喔！‘’
‘’我们的感情好到如果不小心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当成意外来处理。‘’
‘’原来有的不是语病，而是恶意吗！？我最讨厌你了。‘’
‘’啊。这句话让我有点受伤呢。‘’
‘’呜……啊，抱歉，我最喜欢你了。‘’
她明明说过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很高兴，还真难搞啊。
话说，我还真懦弱，居然道歉了。
‘’这样啊……原来你们没有交往啊。‘’
谯瑾瑜自言自语地说。她在一旁听到我和神燕的对话，不知为何似乎松了一口气。
‘’会拒绝对方，是因为瑾瑜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
接着，她告诉我们说。
有些害羞的语调，相当纯真。
‘’可是……我的朋友好像误会瑾瑜了……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是瑾瑜不好吗……‘’
‘’你不用责怪自己。真要说的话，事情本来不会变成这样吧——都是那间神社的关系。‘’
都是那个地方所导致的。
‘’对了，神燕。我想等一下你的身体大概又会不舒服了吧……因为那张符咒好像不是立即生效的东西。‘’
‘’没关系。要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那我就可以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
运动系。
漂亮的骨气论。
通常那种非科学的事情（有心理准备，身体就不会不舒服），会让我想要否定它，不过因为这话是神燕说的，总会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想相信她。因为这女人相当可怕，她凭借着骨气和相对的努力，让自己从运动神经迟钝的少女，蜕变成进军全国的篮球选手。
‘’李翾哥哥，以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呢？‘’
‘’啊……老实说，不是很多。因为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
‘’这样啊……‘’
谯瑾瑜失望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谯瑾瑜你才是，‘’我慌忙改变话题说：‘’你竟然还记得我的事情。我们小时候才玩过几次而已。而且，我还是朋友的哥哥吧？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很快就会忘记的说。‘’
‘’因为，瑾瑜以前，不太常跟别人玩在一块。‘’
谯瑾瑜说。
‘’而且，那个时候放学之后还会一起玩的朋友，只有雪而已……‘’
雪大概是说我的小妹吧。对了，没错，以前她带回家里的朋友，是那样称呼她的。那是她小学时的昵称。取‘’李雪‘’的的后一个字，所以是‘’雪‘’，现在她和我大妹，两人并称‘’中学的爆热姐妹花‘’就是了——尽管她们的名字中只有与冰雪有关的字。
真是说变就变啊。
人会改变是很自然的事情。
唉呀，说到那时候的我，当时妹妹带朋友回家的时候，我都会被逼着陪他们玩，让我觉得有点困扰啊……
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值和女生玩会觉得丢脸的年纪。
感觉就是这样。
‘’瑾瑜和雪升上初中之后就不同校了……可是，和雪还有李翾哥哥一起玩的事情，全都是瑾瑜宝贵的回忆。‘’
‘’这样啊——‘’
这样就好。
附带一提，我和神燕各自所承受的问题，并没有告诉谯瑾瑜。只有让她觉得，我们和那方面的事情有某种程度关系而已。坦白告诉她其实也无妨，或许站在信赖关系的角度上我应该那么做才对；但是，我怕那样会让谯瑾瑜内心承受的压力加剧，所以和神燕商量过后，才会做出这种考虑。因此，为何到神社神燕的身体会不舒服，谯瑾瑜大概不知道吧。她可能会觉得，是因为神燕八字轻的关系。这种思考方式，其实也不一定是错的啦。
‘’因为瑾瑜是独生女。‘’
谯瑾瑜说。
‘’很羡慕别人……可以有哥哥。‘’
‘’…………‘’
我想那是因为你没有，所以才会想要。
这就跟没有妹妹的人，会想要妹妹一样。
我有时候也会希望自己能有哥哥姐姐或弟弟——会去羡慕有这些东西的人。不过，像我这种真的有妹妹的人，和独生女谯瑾瑜的见解，或许又不一样了吧。
独生女……吗。
‘’对了，神燕。你也没有……兄弟姐妹对吧。‘’
‘’没有啊。我也是独生女。‘’
‘’这样啊。‘’
单玊也是。李茜和韩思雨也一样。
大家都是独生女啊。
不知道……忍怎么样。
吸血鬼也有兄弟姐妹吗？
‘’好——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我，当然是第一个到。
神社遗址。
荒废没落的景象。
符咒还是一样……贴在那里。
‘’神燕。身体不要紧吧？‘’
‘’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那你说一些蠢话来听听。‘’
‘’我很喜欢在车内看书，然后晕车不舒服的感觉。‘’
‘’说一些有趣的话来听听。‘’
‘’我也没办法啊！对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干就没钱拿啊！‘’
‘’说一些色色的话来听听。‘’
‘’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女生是处女，没想到居然是猩猩。‘’
‘’很好。‘’
最后那句感觉有一点微妙，不过没问题吧。
谯瑾瑜在一旁捧着肚子颤抖着，同时蹲在地上。看来这几句话，似乎点到她的笑穴了。
她果然很爱笑。
看来比起对话的内容，我和神燕的对答本身更让她觉得有趣，这样也不错啦，以一个观众来说她的反应很好，感觉不会很差。
‘’那我们快点……赶快着手准备吧。‘’
‘’李翾学长，为什么你要用两个不一样的副词啊？‘’
我们找了一个适当的场所……也就是草木没有长得太‘’目中无人‘’的地方，把手电筒——我们手上的三支，和放在包包里头的一支——设置在四方。让灯光照着四角形的中心。
地面是泥土。
随后我们用一旁的木棍在地上画线，将四支手电筒相连，变成一个真正的四角形——这就是所谓的结界。样式虽然相当简单，不过诺普信说这样无妨。他说结界最重要的，就是要先画出一个范围。随后，我们在四角形的中间铺上塑料布。这塑料布当然也是在杂货店买的东西。
接着，谯瑾瑜进到四角形里头。
单独一人。
穿着学校泳装。
‘’…………‘’
那件泳装不是在杂货店买的（杂货店不会卖那种东西），而是神燕‘’刚好‘’准备在身上的，就跟超短裤一样。
‘’……你身上连买手电筒的钱都没有，为啥会有短裤和学校泳装啊。‘’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比钱还重要。‘’
‘’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那些东西不会是超短裤和学校泳装。‘’
‘’我个人原本是打算配合李翾学长的兴趣啦。‘’
‘’不用你来配合。‘’
‘’『兴趣』这个部分学长不否认吗？‘’
我转头确认，结界里头的谯瑾瑜果然在窃笑——因为这个笑梗，你才会在这间老旧神社里头穿着学校泳装。这样你还笑的出来吗……
总而言之。
为了要看到驱蛇的经过所以不能穿长袖长裤，因此在解咒仪式中要能清楚看见皮肤上的鳞痕才行，这是诺普信的指示；不过，在屋外实在不能只穿着一件灯笼裤。刚才谯瑾瑜在我房间秀出蛇的诅咒的痕迹时，结果双手不慎从胸部上移开，因为这样在室外就更不可能让她**穿灯笼裤（那时候原本止住哭声的谯瑾瑜，又再哭了一次），这个意外事件就连老实行事的我，也对诺普信闭口不提。
所以，她才会改穿学校泳装。
这身泳装不是在神社换上的，而是像小学生一样，在家里事先穿在长袖衣裤底下。穿着学校泳装虽然看得见脚上的鳞痕，但是身体部分几乎都被包住，很难看得出整体的被害状况——不过，随着看法不同，我看鳞痕似乎已经到了颈部周围，状况比黄昏的时候还要更——这表示缠附的征状正在恶化……吗？
既然如此，尽早处理为妙。
此时此刻有一条大蛇……正缠附在谯瑾瑜的身体上。
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我将诺普信给我的护身符，递给了谯瑾瑜。
‘’总之，你就坐在正中间……垫子上面。用力握着这个护身符，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然后，祈祷就行了。‘’
‘’祈祷是要……向谁祈祷？‘’
‘’对某种东西。这个状况下大概是——‘’
蛇。
蛇神。
蛇的诅咒。
‘’好……瑾瑜会加油的。‘’
‘’哦！‘’
‘’李翾哥哥……你要仔细看好喔。‘’
‘’包在我身上。‘’
‘’仔细看着……瑾瑜喔。‘’
‘’……好，包在我身上。‘’
不管怎么样，我也只有看的份而已。
从现在开始，老实说都要看谯瑾瑜自己。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
因为得救的人，是自己救自己的。
我走出结界，和摆好蚊香的神燕一起，稍微远离结界，用绕行的方式移动到谯瑾瑜的正面。
‘’那么……‘’我说。
谯瑾瑜的双眼已经合上。
双手在胸前紧握。
仪式已经开始了。
会花多少时间，连诺普信也不知道。他说最早的情况下，要有花上一整晚的心理准备。我和神燕姑且不提，谯瑾瑜的精神状况不知道能否撑那么久，不过也只能试一试了。因为我们没时间排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手电筒的光线。
从四方静静地……照耀着她。
‘’我说……李翾学长。‘’
神燕在一旁开口对我说。那声音小到会让我听漏掉。她是顾虑到结界里头聚精会神的谯瑾瑜，才那么小声的吧；可是用那种声音，不如别说话来得好。
‘’干么。从现在开始，搞笑的对话一律禁止喔。‘’
要是谯瑾瑜在仪式当中笑出来，那我可受不了。
那样的话，一切的苦心就白费了。
‘’这我知道……可是，李翾学长。来到这里之后，有件事让我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事？‘’
‘’谯瑾瑜一个人坚强勇敢地做的那个杀蛇仪式。那个仪式没有用吗？‘’
‘’坚强勇敢地杀蛇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很猛……喔，你说那个吗，把蛇分尸的仪式。‘’
‘’嗯。我们不用做这么麻烦的仪式，好好地照步骤把那个方法做一遍，才是最正确的方式吧？‘’
‘’你说得没错啦……这点我也有对诺普信说过，不过那个方法似乎比较费功夫。照诺普信说的来看啦。因为，把蛇分尸的那个方法，最重要的好像是地点。‘’
‘’地点……因为这里有脏东西聚集的关系……‘’
‘’不，这里虽然是一个最糟糕的选择，不过也不是除了这里以外的地方都可以。我没时间仔细问诺普信，可是如果不用东北地区的蛇，效果好像都会很差之类的。‘’
‘’地区差异吗？‘’
‘’就是地区差异。这对诅咒来说很重要吧。‘’
如果不脍炙人口的话——
谯瑾瑜会选这座山是因为有蛇出没，可是追根究底来说，要举行仪式的话，山和蛇都必须仔细挑选过……的样子。不过，谯瑾瑜的情况真要说的话，她打从一开始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方法。
她偏偏选上这个聚集地。
这个脏东西聚集的场所。
不过讽刺的是，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要把那些脏东西，变成驱除诅咒的伙伴。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不过，没想到诺普信先生居然会有驱除诅咒的护身符，真是方便的东西啊。‘’
‘’我稍微吐槽他问了一下，那东西好像也不是多方便啦。而且要遇到这种事情才派得上用场。‘’
因为这次是人为驱使的诅咒。
而且，正因为对象是蛇。
‘’用小动作对抗小动作吗？‘’
‘’他说是以异端制异端啦。‘’
‘’唉呀，只要谯瑾瑜可以得救就行了啦……不过，李翾学长真的随便看到人就帮呢。‘’
对谁都很温柔。
对任何人都很温柔不负责任。
‘’……也不到随便的地步啦，我只是尽可能去帮助别人而已。而且，对方如果是我认识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想单玊学姐就是喜欢这样的学长，而且我觉得这也是学长的魅力所在。我真的很高兴学长是学姐的男朋友。不过我希望，‘’
神燕说。
‘’要是哪一天，学长遇到只能选择救一个人的状况时，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单玊学姐。‘’
‘’…………‘’
‘’要牺牲自己是学长的自由，不过我希望你可以多珍惜一下学姐……其实要说这种话我还不够格啦。‘’
神燕的左手，过去曾经想要杀掉我。
她不是被左手操控，
而是化身为一个拥有坚决意志的人。
‘’神燕……我觉得你有资格这么说。应该说正因为是你，才能说这种话吧。‘’
‘’……那就好。‘’
‘’就跟你觉得我是单玊的男朋友很好一样，我也觉得你是她的学妹真是太好了。‘’
‘’听到学长这么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啊……李翾学长，你看那边。‘’神燕指着正面说。
她指着专心在向某种东西祈祷的谯瑾瑜身体。
仔细一看。谯瑾瑜的身体上，裸露在学校泳装外的鳞痕——布满全身的清晰痕迹，正慢慢地淡去。诺普信说要有花上一整晚的觉悟，可是现在连十分钟都还不到。
原来如此……符咒的效果很强力。
而且很顺利。
鳞痕逐渐从……颈部上消失。
鳞痕逐渐从……锁骨上消失。
蛇的诅咒，逐渐离开谯瑾瑜。
‘’看来进行得满顺利的。‘’
‘’嗯。‘’
‘’太好了。‘’
有这个号称只会让状况事与愿违的男人在场，这么顺利的发展老实说让我有一点意外，不过实在太好了。只要谯瑾瑜再坚持一分钟，不要松懈——
‘’可是……不是把蛇驱除之后，事情就落幕了。‘’
我说。
为了避免让谯瑾瑜沮丧，这件事情我在事前刻意不提。
‘’至少她和那个朋友之间的友谊，已经没办法修复了吧。‘’
‘’嗯……或许是吧。‘’
神燕也点头说道。
‘’发生了这种事情，没几个人可以既往不咎。我想应该没有吧……而且我也不觉得谯瑾瑜会想跟对方和好，对方也不见得会有那个心吧。‘’
‘’友谊破灭……吗。‘’
人模拟诅咒还要恐怖。
我不想刻意故作正经，说出这种老掉牙的台词。
‘’感情纠纷好可怕啊……不过谯瑾瑜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居然可以被那么可爱的女生看上，真让我有点嫉妒呢。‘’
唉呀，如果这是恋爱漫画的话，谯瑾瑜喜欢的人搞不好就是我了，但是这绝对不可能吧。我顶多只能当她的‘’哥哥‘’而已。
兄妹……吗？
当然，我口头上说会嫉妒，可是万一谯瑾瑜对已经有女友的我抱持好感，我恐怕会很伤脑筋吧……不过，藉由这个机会，让我们再次恢复到友好的关系，或许也不坏。毕竟我对她就是有一种好感，而且她给人一种无法弃之不顾的感觉。至于我家那两个妹妹会说什么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是女生啊。而且……十四岁吗？‘’
呵呵，神燕轻笑。
‘’我以前也是一样，不过那个年纪的女生，不见得每个人都在等待白衣王子的出现啊。‘’
‘’呃，你说得没错啦……‘’
应该是白马王子才对吧。
白衣是指……医生？
蛇夫座。
‘’喂喂，我不是说过搞笑对话一律禁止吗？神燕学妹。仪式还没结束呢，要是松懈的话——‘’
‘’李翾学长！‘’
神燕突然大吼说。
松懈的人其实是我。我的视线不小心……离开了谯瑾瑜。当我转头望去时，谯瑾瑜已经仰倒在塑料布上，身体不停抽搐，方式相当异常却很剧烈。
她的嘴巴。大大地张开。
颚骨撑到了极限。
宛如要吞蛋的蛇一般。
有如口中含着蛇的头一样。
‘’发……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突然就……‘’
鳞痕从谯瑾瑜的身土消失了。
有一半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有一半还残留在她的身上。
残留未消。
同时，
至今毫无痕迹的谯瑾瑜颈部上，也出现了清晰的鳞痕。蛇——蛇的诅咒正缠附着她。
怎么回事……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什么地方不对了？
诺普信提过的那本《蛇咒集》里头有类似蛇的诅咒的图——一条蛇缠绕着一位男性，想要从他的口中侵入身体他是会取人性命的诅咒，而不是让人自然死亡的诅咒。
蛇神。
蛇神凭依。
‘’失败了吗……？是这样吗，李翾学长！我们失败了，驱除仪式反而产生不好的作用，结果失控——‘’
‘’不对……这个仪式应该不是那种粗鲁的东西……不是那种靠力气驯伏对方的东西。就是因为不是靠蛮力才是异端，不会有类似自导自演的情况发生，也不可能会发生。因为这个方法就跟和诅咒交涉、协商一样——‘’
请愿。
诺普信说过，这是一种请愿。
以谦虚的姿态。
然而……谯瑾瑜是跟单玊的时候一样，集中力放松了吗？就算是好了，诅咒也不会这么突然……就进行到最终阶段啊……
因为，仪式明明已经顺利进行到一半了啊……！
‘’……一半？‘’
啊！事到如今我才恍然大悟。
在塑料布上痛苦挣扎的谯瑾瑜。
学校泳装下笔直伸展的纤细双脚，上头的鳞痕已经消失了一半。
但是……这一半，也实在太过明显了。
鳞痕已经从她的右脚上完全消失；但左脚的鳞痕从脚尖到大腿根部，却完全残留未消。
就连一片也没有消失。
身体部分我看不见，不过她的颈部和锁骨附近的痕迹也是一样的状况，这样一来答案就很明显了——
‘’神燕……我搞错了。要是看得见的话，这种事情应该可以马上发现才对——‘’
‘’什么意思？‘’
‘’蛇的诅咒不是只有一条，而是两条啊！‘’
‘’…………呜！‘’
话虽如此——
有几个征状我应该要注意到才对。
谯瑾瑜除了双手和颈部以上，全身都布满了鳞痕。从脚尖、胫骨到小腿肚。人有两条腿。一条蛇在构造上，绝对不可能将双脚完全缠绕住。蛇如果只有一条的话，大腿内侧不可能会有鳞痕。
这就表示，自双腿的脚尖上——
各缠附着一条蛇的诅咒。
彷佛勒住谯瑾瑜的身体一般。
两条。
‘’……该死！‘’
其中一条因为诺普信给的护身符之力，而解除了。
蛇的诅咒回去了。
回到他……应该存在的地方。
但是护身符的效力，到此就结束了。
我的说明不够充足——要是我有注意到蛇的诅咒有两条，诺普信应该也会有相当的对策。这次的情况和以往不同，他给予的帮助是无限上纲的。对身为被害者的谯瑾瑜，他不会吝啬伸出援手。然而，我是在蛇的诅咒只有一条的前提下和他商量，所以诺普信也只有准备对付一条的方法。
因此，另一条才会失控。至今和他一起缠附的另一条大蛇被驱除了，要他不失控才奇怪。
‘’神燕！你待在这里不对，你站远一点！‘’
‘’联络一下诺普信先生是不是比较——‘’
‘’那家伙没有手机啊！‘’
这跟个人主义之类的东西无关，因为他是一个机械白痴。
所以，我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
我冲了过去，侵入简易式的结界手电筒照亮的四角形当中。接着用力抱起谯瑾瑜的身体。她的身体好烫。热度相当地高。让我感觉碰触她的手，彷佛会烫伤一样颈部的鳞痕，现在已经整个陷进她的身体，要把它称作‘’痕‘’实在太过可笑。鳞痕彷佛要改变她身体的轮廓一样，整个陷了进去。宛如要勒碎谯瑾瑜的骨头，直接把她纤细的身体弄成碎片一样。
犹如要把她分尸一样。
陷入了身体里。
我的耳边，彷佛可以听到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谯瑾瑜……‘’
她已经翻白眼，失去了意识。
完全被吞噬了。
‘’呜——！‘’
我把手上的谯瑾瑜，再次放到塑料布上。接着，我朝谯瑾瑜的身体，缓缓地伸出双手。
不对，我不是朝着谯瑾瑜的身体。
而是朝着蛇的诅咒。
‘’虽然看不见，但是应该摸得到。‘’
诺普信有说过这句话。
从暑假之后，我的体内就流着吸血鬼的血。血。血液。真要说的话，我本身就是非自然生物！是这样的话应该可以碰触到诅咒。
能够碰触到，也可以把他扒下来。
没错。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象。从刻印在谯瑾瑜身上的鳞痕，推测出蛇的诅咒本体的形状，思考蛇的诅咒是如何缠附住谯瑾瑜。我不能搞错。该死……大妹就先不谈，我和小妹一样都是室内派的……这是我摸蛇的初体验。第一次摸的蛇是诅咒吗……
不要畏惧。
就连和小妹玩在一块的谯瑾瑜，都靠自己的力量抓了十几条蛇不是吗——做哥哥的我，连这点程度的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行。
‘’呜……呜喔！‘’
黏糊的感觉。
我的手心一种讨厌的触感。
感觉好像双手伸进了黏液当中。
感觉有许多鳞片刺弄我的双手。
说实话，这很恶心。
要说哪里恶心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触碰到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居然会让我在生理上感到如此恶心。我刚才非常渴望触碰到他；但是现在我却巴不得想早一秒放开这个诅咒。
我反过来利用那股黏糊感，用滑动的方式调整自己双手的位置。蛇粗壮的圆筒形躯干，就像一个肌肉发达的男性大腿一样。我从左右两旁夹住他，接着，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拉扯。
我可不是连体力都是吸血鬼等级。
而且，他很光滑。
因为他鳞片排列的方向，和我拉扯的方向一致，因此我的力量无法完全发挥作用。我改变思考模式，把指甲掐入大蛇的身体（蛇的身体很柔软，我的指头就好像沉入他的身体一样），再次用力猛拉。
把他扒下来！
‘’呃……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比拟的激烈疼痛，窜过了我的右手。
我往疼痛处一看……鲜血喷出来了。我的手腕和手肘之间，宛如被压缩机夹到一样整个被压扁，同时还开了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他、他已经！‘’
蛇的头部，已经从谯瑾瑜的口中溜了出来。我用手指掐住他的身体，蛇的诅咒可能认为是一种攻击行为吧，现在他离开谯瑾瑜的体内，对我做出了反击。因为我看不见，所以直到被咬中以后才发现到——
‘’好……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在剧烈的疼痛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滚带爬地急忙抽身闪开。这时，只见谯瑾瑜的身体在四角形内的塑料布上，啪搭啪搭地不规则弹动，大概是缠附在她身上的蛇的诅咒正逐渐离开的缘故吧。因为我看不见，只能够做大致上的推测，不过从眼前的状况来看，八成是如此吧。
这就表示，现在蛇的诅咒要缠附到我身上来了！
我在那之前，把右手被压扁的部位，朝地面重压而下。一阵更加剧烈的苦痛朝我袭来，然而当我重压在地的剎那间，我感觉到那一对咬住我的牙齿——恐怕是蛇的诅咒的牙齿——已经从我手上拔了出来。他察觉到我想把他的头撞在地板上变成夹心饼干的企图，所以他早一步避开了吧。结果，我只是把受了伤的右手，毫无意义地撞在地板上而已。
我还以为手会被他撕碎。
而下一秒间，这次换成脚部。
我左脚的脚踝。
喀嚓！一个东西被压扁的声音。
咬中我右手的时候也一样，这条蛇只要咬中就可以压扁人体吗……这种咬合力就像怪物一样。不对，没什么像或不像，他就是一个怪物，可是这也未免太——
然而，我还是从开在脚踝上的牙痕，估计出蛇的诅咒的头部位置，硬是把手指塞进脚踝和蛇口之间，把他的嘴巴撬开他的咬合力虽然夸张，但我利用那一丝缝隙，使劲把他从脚上拔开。我似乎连骨头都被他咬伤，不过好像没有伤到神经。我试着动了动左脚。
要是我可以就这样抓着蛇嘴不知该有多好，然而此时却传来一阵湿淋淋的触感（恐怕是蛇分岔的长舌头，舔到了我），让我反射性地放开了手。
‘’啧！‘’
话虽如此，我凭空乱踢的右脚，感觉好像踢中了蛇的诅咒。我只有感觉到一股有如踢到橡胶球般的柔软触感，老实说，对方八成不会觉得痛吧。接着，我直接后滚翻，两转、三转，和蛇的诅咒取出距离。
我前天才刚喂血给忍。
因此，我身体的恢复能力，应该比平常还要更上一层才对——然而，我被压扁的右手和左脚踝，却没能轻松地恢复原状。就连复原的迹象也看不见。疼痛也完全没有消退……这是怎么回事……蛇的诅咒该不会是毒蛇吧？
吸血鬼也很怕毒。像现在我这种程度的吸血鬼，就更不用说了。假如是全盛时期的忍，这点程度的伤应该不会觉得难受吧。
我用单脚，蹦蹦跳跳地站了起来。右手只能够无力垂下……过度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将手举起。
这几个月的时间，和诅咒、类诅咒以及准诅咒打斗的经验，我也不是没有。以期间来看，我反而算是经验丰富吧。可是……我是第一次和看不见的诅咒对打。透明人在这个时代，是一个以笑话来说已经不通用的滑稽概念，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没想到看不见的敌人竟会如此地可怕……！
对方是蛇。
蛇好像有一种叫作颊窝器官的组织，能够感受到红外线，可以凭借温度来寻找猎物——这样一来，视点上的高低差似乎不会为我带来有利的局面。我看不见对方，但对方岂止是看得见我而已。
沙沙沙沙沙！
眼前传来声响。
贴地爬行的声音，正在靠近我。
‘’喔、喔喔！‘’
现在就算我站得起来，左脚也已经失去了脚部应有的功能，移动效率跌到了谷底；然而大概是凑巧的吧，蛇的诅咒朝我上半身攻来，我似乎躲开了。
我随即转头，预测他的落地点。
蛇的诅咒的落地点，
非常清楚可见。
‘’或……或许行得通。‘’
搞不好可行。
我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摆好了架势。
等待蛇的诅咒的第二次攻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蛇的诅咒目前的位置，没有移开视线。要了解对方在想什么，就必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看蛇眼还是颊窝器官，况且我也看不见蛇的诅咒——
他动了！
我向侧面跳开，避开了他。
喀锵！我的身旁传来了一阵类似捕兽夹合上的声响——大概是蛇的诅咒的攻击落空，嘴巴咬上的声音吧。我寒毛直竖要是被那种攻击咬到头部的话，就万事皆休了。我肯定会被他撕碎吧。
不过……我看到胜机了。
地利是站在我这边的。
地面是泥土地。
杂草横生乱长。
而蛇类……是贴地爬行的生物。
就算这个生物是诅咒也一样。
就算我看不见蛇的诅咒，他的移动痕迹却清楚可见。就像刻印在谯瑾瑜身上的鳞痕一样。
泥上翻腾，尘埃飞扬。
杂草仿佛挡人去路似地，被一一拨开。
倘若是柏油路或水泥地的话，可就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了，如果这次像单玊和神燕的时候一样，在诺普信居住的废弃补习班举行驱蛇仪式的话，现在已经完蛋了。不对，搞不好——
这或许是诺普信布的局。
对，仔细想想，这个诅咒能够无视衣服的存在。本来他应该也可以无视泥土地和杂草才对。按理来说，我不会听见沙沙沙的爬地声，也不会听到他合上嘴巴的声音。然而，蛇的诅咒在这里却无法忽视那些东西，是因为地点的关系。在这间神社内，蛇的诅咒只是肉眼看不见，却是实际存在的。
因为他是诅咒。
就跟我和神燕一样。
就像半恶作剧的诅咒会成功一样。
气袋的聚集地。
脏东西正聚集在这个地方。
诺普信说过，只要让那些脏东西站在我们这边即可。既然如此，这肯定也是诺普信的对应手段之一。这个驱除方法基本上还是要做一个结界，但是他没有把地点选在废弃补习班，就是为了预防万一，以应付出乎意料的状况。我能够听到声音，触碰到蛇的诅咒，或许是因为这个地区的加成也说不定。
诺普信。
我痛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管是单玊还是神燕的事，到头来，我全部都要依靠诺普信我自始至终，都太依赖他了。诺普信不会一直待在这个城镇啊。然而，我却一有问题就——这次也一样！
完全不懂得后悔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和诺普信打交道，却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什么也预测不到。
‘’呜……‘’
蛇的诅咒接下来的攻击，我也勉强躲过了。
可是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我集中意识，专注地去闪避的话，在神社内的那些脏东西的帮助下，我能够从泥土和杂草的动向，做出某种程度的精准推测，但要我转守为攻，可是相当困难。要攻击的话，我实在只能靠凭空推测的方式。况且，在右手和左脚无法使用的状况下，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出万全的攻击呢。
伤口完全没有恢复。
疼痛也只有加重的感觉。
或许是心理作用，疼痛似乎逐渐扩展开来了。
真的有毒吗？
神经毒、出血毒、溶血毒。
血清是必要的。
况且，我的攻击对诅咒有用吗？就算是普通的蛇，也有杀也杀不死的强韧生命力。
像我这种半吊子、有吸血鬼后遗症的人类，能够对抗他吗？我一把指甲陷入蛇的诅咒的肉里，他就对我发动攻击。从这一点来看，我的攻击似乎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但是，现在这样下去，我充其量也只能东躲西逃吧？
该怎么做才能消灭这个诅咒呢？
不对。
追根究底来说……这个诅咒，我真的可以消灭他吗？消灭他之后一切就会结束了吗？消灭他比较简单利落——如果是诺普信的话，会这么说吗？
鬼、猫、蜘蛛（螃蟹）、蜗牛、恶魔，还有——
蛇。
蛇也是一种神圣的生物——
‘’李翾学长——‘’
神燕她，
神燕玉萍她，朝我这里冲了过来。
马力全开。
用她那超乎高中生水平的脚力，有如发动自杀攻击般。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叫她不要过来了不对！
‘’呜。‘’
对了……如果是神燕的话！
如果是神燕的左手，猴掌、恶魔之手的话——那股可怕的攻击力，或许可以和蛇的诅咒抗衡！能够空手打穿水泥墙的弹射拳，现在就寄宿在神燕的左手上。就算蛇的诅咒是钢筋铁骨的身体，在神燕的全力攻击下也没有屁用。
但是问题在于神燕和我不同，她没有恢复能力。要是她左手的攻击扑空，被蛇的诅咒反击咬伤的话，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和恢复的不可逆伤害。假设蛇的诅咒和我预测的一样是毒蛇的话，就算我再怎么乐观推估，伤势都会攸关生死。真是讽刺，有恢复力的我没有攻击力；而有攻击力的神燕却没有恢复力。另外，契合度的问题也必须列入考虑吧，对神燕来说，这个地方很明显和她八字不合。此刻，她应该也十分不舒服才对——
她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
‘’李翾学长，原谅我！‘’
神燕攻击的对象是我。
不是蛇的诅咒，而是我。
她用那只左手使劲抓住我的颈根，接着用她自豪的双脚顺势一蹬，将我整个人撞飞。面对神燕这一撞，单脚的我当然无法站稳，有如沙尘在风中飞舞般，轻易地就被她撞飞。神燕的左手紧紧掐住我的颈部，我无法挣脱。她不放开，也不离开。我就这样，腾空被撞飞了五公尺左右——
整个人砸落在地。
就算地面是杂草丛生的柔软泥土地，
窜遍全身的强烈痛觉，让我险些气绝。
先前我们也开过类似的玩笑，神燕真的用一只左手就把我压倒。只是——地点不是在床铺上。
‘’你、你干什么，神燕——‘’
我嚷嚷道，但神燕不发一语，灵活运用四肢（不只用左手），整个人重叠在我身上，使出类似柔道中的纵四方固，牵制住了我的动作。右手和左脚负伤的我，根本无法做出象样的抵抗！不。
就算我的身体状况极佳。
就算她没有恶魔之手。
神燕要是真的想压制住我，我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我们一个是全国大赛的运动员；另一个则是没参加社团的吊车尾。年龄和体格的差距，在这个状况下根本不成问题。即便我再怎么挣扎，也都动弹不得。她的身体紧贴在我身上，明明神燕不是很重，我却感觉快要被她压扁了一样。
‘’神燕……你——‘’
‘’不要挣扎！别太亢奋了！‘’
‘’什么别太亢奋！‘’
‘’太亢奋的话蛇毒会发作的！李翾学长——‘’
神燕在极近距离下仿佛快和我紧贴在一起般，当着我的面扯开喉咙对我大吼。
‘’蛇虽然是一种很暴躁的生物，可是却很胆小。只要人类不去攻击他，他就不会主动攻击！不可以刺激他！我们乖乖待在这里不要理他，蛇就会自己走掉的！‘’
‘’…………呜！‘’
这是蛇的性质。
就算他是诅咒，这点也不会改变。
如同缠附和颊窝器官一样。
所以——
神燕说得没错。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
只要我不去理会，蛇的诅咒就会离开这里。
我已经把他从谯瑾瑜身上扒下来了。
所以——蛇要回去了。
‘’……可、可是神燕！那样的话——‘’
那只会让他回去。
不是返回自然界。
而是——反弹。
咒术反弹。
害人害己。
诅咒别人，除了要替对方挖坟墓外，也要挖好自己的。
就像被蛇牙咬穿一样……两个坑洞。
‘’李翾学长！拜托你——‘’
神燕用悲痛的声音说。
宛如在向我倾诉一般。
‘’——该帮的人是谁，请学长不要搞错了。‘’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周围传来声响。
是蛇的诅咒贴地爬行的声音。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飞舞的尘土，也看不见左右倒开的杂草——但是，我知道那个声音，伴随着一定的速度正在远离我们。蛇的诅咒正打算爬离这里。或许是因为我被神燕的左手推飞了五公尺之远，所以他找不到我的踪影。也有可能是因为，蛇的诅咒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蛇要回去了。
回到施咒者身边。
为了将诅咒……带回去给对方。
‘’………………‘’
我感觉到全身逐渐虚脱无力。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上前追赶，我也没办法追上看不见的蛇。因为他离开这间神社之后，就会变得无声无息。况且，有一个先决问题，我根本无法凭己力解开神燕的压制。
就算可以挣脱她……我也没办法那么做。
‘’李翾学长……‘’
神燕大概是发现到我全身虚脱无力，一脸担心地出声叫我。
‘’抱歉。‘’
我对神燕道歉。
我脑中只想得到这句话。
‘’抱歉，让你扮黑脸了。‘’
‘’请不要向我道歉……我会很难受。‘’
‘’嗯……抱歉。‘’
‘’李翾学长。‘’
‘’抱歉……神燕……真的很抱歉……‘’
我只有……抱歉两个字。
总觉得我在紧要关头，都一直在向神燕道歉。真的很对不起。逼你接下这种担子……我是一个没出息的学长，真的……很抱歉。
神燕的判断实际上是正确的。我只能点头承认。因为就算继续和蛇的诅咒对峙，我也没有丝毫的可能性能够打倒他。类诅咒的我，无法对抗真正的诅咒。刚才我为了回避蛇的咬击而激烈运动，使得毒性提早在体内扩散，刚才就算我倒地不起也不奇怪吧。
我单纯只是因为无法死心而已。
就像一个在耍任性的小孩。
正因如此，我才深有痛感。
右手和左脚的疼痛，和那个痛感比起来，简直是鸡毛蒜皮。
我很单薄。
我很脆弱。
我真的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人。
‘’李翾哥哥……‘’
蛇离开了——
谯瑾瑜似乎恢复了意识，踏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进我和神燕的身边。诅咒消失后的现在，那个结界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谯瑾瑜穿着学校泳装的肌肤上，刚才陷入体内的鳞痕，已经消失殆尽。
不是一半。
而是全部都消失了。
恢复成白皙、细致的美丽肌肤。
她已经不再痛苦。
她已经不再疼痛。
她已经不需要再哭泣——
‘’李翾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不要这么说。
谯瑾瑜。
拜托，请你不要说谢谢这种……让我不堪入耳的话语。我没资格接受你的道歉。因为我，甚至连对你下咒的人，都想要去帮助他。
7
以下是后日谈……应该说是本次故事的收尾。
隔天，我一如往常被两个妹妹：凛和雪挖醒后，准备要去上学。六月十三号，礼拜二，平常日。我的右手和左脚，似乎已经恢复到可以过日常生活的程度。在那之后，我狼狈地在神燕和谯瑾瑜的左右搀扶下，走到废弃补习班，请忍吸一点血提高了我的恢复力。就算家里再怎么放任主义，我也不能带着被压扁掉的手脚回家。忍看到狼狈的我，还是老样子没有对我说半句话。她可能觉得很惊讶，又或许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吧。不管答案是什么，能够意外地多喝到我的血，对忍来说应该不算吃亏，因此她反而很高兴吧。随后出于礼貌，我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向诺普信报告了一下，然而他也没多说什么。他也一样，可能觉得很惊讶，又或许没有任何想法吧。
之后，众人在废弃学校的一间教室内，待在早上。谯瑾瑜骗爸妈说要住在朋友家里，所以她必须找个地方待到早上才行。由于没有其他适合的地方，所以我们就直接睡在补习班废墟里。刚开始就像校外教学的夜晚一样，大家很兴奋，不过最后很快就睡着了，其实大家都累了吧。
冬天过去后，春天就会到来。
黑夜过去后，白昼就会降临。
我和神燕两人把谯瑾瑜送回家，约好择日再见后就道别了。我和神燕商量了一下单玊生日派对的计划后，也在十字路口和她告别。接着我终于回到家，躺在床铺上打算睡回笼觉时，就被两个妹妹挖了起来。‘’你记得谯瑾瑜吗？‘’当下我不经意地问雪说。
她说记得。
是小谯对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没错，那时候我是用小谯称呼谯瑾瑜，就跟她用李翾哥哥称呼我一样。
话虽如此，现在——
我还是没办法，那样称呼她。
换上制服的同时，我动脑思考——
蛇的诅咒有两条的理由。
两条蛇……缠附在谯瑾瑜身上的理由。
无端怨恨谯瑾瑜的人，是她的一位女性友人——因为那个朋友喜欢的男生，向谯瑾瑜告白结果被拒绝，所以她怀恨在心。因此，她才会从校内流行的超自然咒术中，选了一个最恶毒来下咒。她只是想发泄，压根都没想过那个咒术会成功吧。
但是，光看这件事情，我应该能够事先预料到，还有一个人会憎恨谯瑾瑜吧。对，就是那个被谯瑾瑜拒绝的男生。就跟那个女性友人一样，我连那个男性的名字都不晓得——但是，就算他会反过来怨恨谯瑾瑜，也不奇怪吧。以心理上来说，那可以说是很理所当然的。单纯的感情纠纷。爱来爱去事情。使用校内流行的咒术，不见得是女生的专利。有些人不会老老实实地，专程把自己下咒的事情告诉对方。也有人是真的想要……诅咒对方。
害人害己。
这些全都是我独断的推测。毕竟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我的推测正确，我也不知道那条蛇的诅咒会去找女生还是男生，以及咒术反弹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
谯瑾瑜也没必要知道。
这种事情再怎么思考，都是画蛇添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