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月色之下,朽木林中的每一棵枯木的影子就像是魔鬼在乱舞一样,每朝前行走一步,脚下的枯枝都会发出戳心的断裂声,特别是一阵接着一阵扑面而来的冷风吹过耳畔,惹得贺君安和武熙语时刻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一丝松懈。
两人互相依偎着不知走了多远,忽然树丛里惊起一群飞鸟,吓得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
“别怕,没事......”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心里却慌得不行,不仅背后冷汗直流,四肢也渐渐变凉。
“我们等到白天再行动吧?”
“我也想,”贺君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可这里实在是不安全,至少要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话刚说到一半,草丛里又传出了诡异的响动,贺君安循声看去,却见隐隐约约有一对发亮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君安?”
发现对方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抱起了武熙语,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像是一只横冲直撞的野猪似的朝着前方狂奔了起来。
“不要回头看,搂住我的脖颈!”
“好......”
不知道是上天太宠着贺君安,还是他有神秘的第六感指引,没逃多久,他就来到了一处视野非常开阔的空地,几乎是同一时间,皓月驱散了天空中的黑云,久违的光明照亮了眼前的世界。
贺君安长舒一口气:“呼——应该安全了......”
武熙语忧心忡忡地嘀咕道:“第一次遇上如此凶险的事情,也不知道阿爹他怎么样了......”
“大叔也住在天垣小苑里吗?”
“对,”武熙语点了点头,“屋子被烧了,阿爹和我没有去处,只能暂时借住在天垣小苑。”
“烧了?”
“说来话长,”武熙语面露难色,“个中缘由都比较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是不是......”贺君安脸上浮现出了一阵失落,“我又连累了你们?”
武熙语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了温婉的笑容:“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注定了结果,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又宠起了贺君安,在一刻不停地跑动中,武熙语的衣物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特别是领口敞开了不少,从他的角度看去,几乎可以把撩人的【母性之光】尽收眼底,内心掀起一阵狂澜的同时,【文艺复兴】出现了一定的萌芽。
发育得真好啊......
“君安?”
“嗯哼——”贺君安以为视线被发现了,清了清嗓子立马扭过头去,可心脏却依旧怦怦跳个不停,就好像是有一支广场舞团队在胸膛中蹦迪似的。
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影像闪电似的一掠而过,瞬间卷起了一阵枯枝残叶,定睛一看,却没有瞧见任何人或物。
“不好......”
“君安,刚才是......”
“万一有什么东西的话,我负责拖住对方......”
“不要。”
“听话,”贺君安小声安抚道,“这些杀手要找的是陆掌柜,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武熙语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哭腔,眸中闪烁起了点点泪光“我要和你在一起,一步都不落。”
“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肩头不知被谁拍打了一下,回过头一看,狰狞赤红色鬼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当场一个踉跄连带着武熙语一起坐在地上。
“疼疼疼......”
“君安,你没事吧?”
“没事,”贺君安定下了慌乱的心,抬头一看,却见吓唬他的人仍然站在原地,“你是......”只见那人戴着一张鬼脸面具,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披散着,身上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色衣衫,双手背在身后,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息。
“笨丫头,”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一开口就是,“赶紧整理一下衣衫。”
“啊?”武熙语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看,白皙的脸蛋唰得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塞着面具的神秘人似乎没有加害之意,转身准备离开,不经意间让贺君安看到了他所持的翠玉箫。
“难道你是那天在沙滩上的......”
他停下了脚步,侧着脸看向他,沉默了好一阵。
“异界之人......”
贺君安一脸紧张地问道:“那条龙......就是你变成的吗?”
“嗯......”
“果然是老神仙!”
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用十分不屑的语气嘀咕道:“老神仙......”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十分威严的面容,像贺君安一样,老人家也没有麒角和麟尾,长相与辉华族十分相近,“别用奇怪的称谓称呼我。”一双霜白剑眉下的丹凤眼炯炯有神,略带褶子的线条勾勒出曾经俊俏的面颊,披散着的头发如银色的丝线般在风中肆意摆动。
“呃......”
“还有,”他用翠玉箫指着贺君安的鼻子说道,“赶紧带着你娘子离开,不要扰了我的清净,这里是我的清修之地,不是你们的新婚洞房。”
听了他的话,贺君安立马结巴了起来:“老神仙,你你你......你误会了,我我我......我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
“说了不准用奇怪的称谓!”对方一挥翠玉箫,一阵强大的气劲迎面扑来,差点把贺君安和武熙语双双吹飞,下一秒,他眼中忽然掠过一阵犀利的神光,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尤似群魔乱舞的枯木树丛,“我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别东躲西藏,滚出来说话。”
正当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一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他从头到脚连同麒角在内全都是漆黑一片,连麟尾也是罕见的墨色,悄无声息地完全融入夜色之中。
“没想到,我居然有幸见到您......”
“客套话就不要多说了,”他用冷漠的语气威胁道,“这两个人的命我保了,想要活命就赶紧滚蛋。”
“白慕寒前辈保的人我自然是一根毫毛都不会动,”黑衣人完全不敢惹他,语气简直跟个小奶狗似的,“像您这样既是武林神话又位列幻神之一的人物,人世间能出几人?”
“恭维的废话就不要说了,”白慕寒死死地盯着他,“能在朽木林里穿行自如却不被我发现,至少你的轻功也绝非等闲,把你的名号报上来。”
“前辈过奖,晚辈追影,不才【血盟】五大高手之一......”
“呵,五大高手......”白慕寒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你们【血盟】最近还在做荒唐事吗?”
“荒唐事?”
“接单杀人。”
“不是接单杀人,而是敛取义财。”
“哦?”
“当今朝廷昏聩无能,帝国积贫积弱已然病入膏肓,赵盟主聚义堂前歃血为盟,率众杀伐不仁敛取义财,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推翻无能的朝廷,扶持一位能够带领帝国前行的帝君,匡扶我煌夏千年江山社稷。”
“话说的好听,”白慕寒依旧是同样的态度,“还不是一群接单杀人的江湖爪牙,同山贼匪类有什么差别呢?”
“我们杀的净是恶人,要么是贪赃枉法的狗官,要么是为祸一方的恶霸,要么是鱼肉百姓的乡绅,难道算不上大义吗?”
这个时候,贺君安开口插了一句:“你们口口声声说杀得都是恶人,那为什么要追杀陆掌柜,他是恶人?”
追影耸了耸肩:“陆羽是玲珑钱庄的大掌柜,所开分号遍布全煌夏各地,每到一处排场都大张旗鼓,随行看护多达数十人,是否有这一回事?”
“有,”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解释道,“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其实陆掌柜怕死怕得要命,一有风吹草动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追影听后,愣了一下,随后接着问道:“再者,商户将钱财存入玲珑钱庄,玲珑钱庄非但没有帮商户保管好钱财,反而还用存款充作借款借贷给各商户谋求更多的利息,可有此事?”
“你是不是......”贺君安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比较好,“没有理财经验?”
“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在钱庄里存钱的话,是不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利息?”
“当然。”
“那么问题就来了,”贺君安双手一摊,“给你的这一部分利息从哪里来,难道靠无土栽培吗?”
“呃......”
“钱庄通过承诺的利息吸引大家将分散的钱财聚拢,随后再将资金作为集中贷款的方式投入到新兴行业上,所得利润再以利息的方式返还给大家,”贺君安滔滔不绝地解释道,“这样一来不仅活跃了市场,扩大了劳动力缺口,还让老百姓得到了真金白银,通过适当的运作使得经济不断流动,从而使得整个煌夏变得更加富庶。”
“这......”
“若说钱庄都是恶人开的,那么你们尽管杀,杀到最后会发现新兴行业入不敷出,各大商户接连倒闭,而老百姓真正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以上这些都要拜谁所赐?你猜。”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有道理就回去劝一劝你们赵盟主,”贺君安理直气壮地教训道,“下杀手之前最好搞清楚后果是什么,别没头没脑地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义正辞严的。”
白慕寒揉了揉鼻梁,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叽叽喳喳一大通,烦死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追影愣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就赶紧走,”白慕寒眉宇紧锁,没有一刻舒缓下来,“我的心情变化很快,搞不好下一秒就不让你走了。”
“前辈要请我吃饭?”
白慕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是额头上暴起了青筋:“你是在试探我脾气的底线吗?”
“前辈息怒,”追影感受到了一阵杀意,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晚辈这就离开......”说罢,他对白慕寒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后,转身遁入了阴影之中。
“呼——”贺君安舒了口气,“总算是吓跑了,也不知道掌柜的现在怎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白慕寒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起来:“你......”
“我......”贺君安忽然紧张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把笨丫头放下来?”
他这么一提醒两人方才意识到,从一开始他就维持着抱着她的姿态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追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与他对话的。
“啊哈哈——”贺君安挠了挠后脑勺,“太紧张了就不小心......”
话刚说到一半,一滴液体落在了武熙语的【母性之光】上,她低头一看,居然是殷红的鲜血:“君安?!”
“我......”贺君安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涌出,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摸了一下下巴,结果满手都是血,“我怎么......”下一秒,他的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走了似的,顿时陷入恍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