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当第一缕阳光泼洒到大地上的时候,盘桓于此的凄冷与阴暗随即遭到驱逐,天坑内盘踞的寒气也消失不见,转瞬间变成了一座普普通通的洞窟。
离开天坑之后,贺君安一直想找机会问白慕寒关于冰柱的事情,可惜迟迟没有找到机会,对方却察觉到了他异样的目光,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小鬼头,傻愣愣看着我做什么?”
“老神仙,寒天晶洞里有根巨大冰柱,你知道吗?”
“我知道,”白慕寒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冰柱上还有字,都是我一笔一划亲手刻上去的。”
“那......”
正当贺君安想开口问的时候,白慕寒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气脉运作:“你看清楚了冰柱上的字吗?”
“嗯。”
“好小子,体内连一丝寒伤都没有,进步速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现在是高手了?”
“高手?”白慕寒轻皱了下眉头,“吐纳运气是最为粗浅的学问,可以说是江湖人入门的功夫,学不会你也别混了。”
“啊这......”
“对了,考考你,冰柱上的字还记得几成?”
贺君安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回道:“十成。”九年义务制教育鞭打下锻炼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竟将冰柱上所刻的文字全都背了下来,前前后后几乎分毫不差。
“嗯.......”白慕寒点了点头,露出一瞬欣慰的笑容,转眼又归于平静冷漠,“告诉你也无妨,冰柱上所刻的是我独创的武学心法。”
“心法是什么?”
白慕寒用冷冷的语气回了一句:“就是要靠自己悟的意思。”
“哦......”
“若说心法是武学之魂,那么招式就是武学之形,光是会背诵心法还不够,得学会招式,二者结合到一起才算是完整的武学。”
“老神仙,您的意思莫非是......要顺带教我招式?”
“我有说过吗?”
“好像没有......”
“那不就完了,”白慕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赶紧回去,笨丫头该担心你了。”
“啊,”这个时候,贺君安方才意识到武熙语不在,环顾四周也不见她人影,“熙语她......”
“昨天晚上出了点事情,貌似是家里进贼了,赶紧回去看看吧。”
“家里......”他意识到天垣小苑可能又出了事,顿时瞪大了眼睛,嘴里吐出了两个字,“不好!”说罢,他转身面朝天垣小苑的方向,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天垣小苑后院外围新起了一座坟头,看护、仆人和丫鬟三三两两聚集在附近,有的满面带着恐惧,有的表情带着哀伤,有的则是带着一脸的茫然,经历了这样一场不明不白的浩劫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谁都不清楚下一次袭击会是什么时候到来。
作为白天勤口口声声认下的外甥女,武熙语着一袭白色浣纱裙跪在墓碑前,双目无神地看着墓碑上刻下的字,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好像早就失了魂魄似的。
没过多久,贺君安从朽木林中走出,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傻了眼,犹豫了很久迟迟不敢上前,他以为是武凌风遭遇了什么不测,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缓了好久方才缓过神来,最后下定决心陪着武熙语一同跪在了坟前。
“大叔......”看到墓碑上的字,他方才知道自己伤感错了方向,一时间没有马上缓过劲来,“的亲戚?”
白天勤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君安刚想开口问情况,没曾想,身旁的武熙语却一头抵在了他肩上,瞬间将千言万语硬生生噎了回去。
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的时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虎志成从屋檐上飞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众人身前:“渴死我了......”
“虎哥......”
“赶紧去弄碗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回来的,整个人就像是经历了万里长征似的歇斯底里,给人一种有了一只枕头就能马上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的感觉。
“是,我马上去!”说罢,看护赶忙小跑着进了天垣小苑,接着又端着一只水瓢屁颠屁颠跑了回来,“虎哥,给......”
虎志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呼——终于舒坦了,”他抹了抹下巴残留的水痕,拍着滚圆的肚皮走到两人身后,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凝重,“对不起,那对狗男女太能跑,追了一夜愣是给跟丢了。”
贺君安浑然不知天垣小苑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又不见得去问郁郁寡欢的武熙语,只好扭头向虎志成挤眉弄眼了一番。
“你眼睛进沙子了?”
“天勤叔叔被害死了,阿爹被抓走了,”武熙语的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仿佛被摄去了所有的快乐,空洞得让人心疼,“君安,只剩下你了,别离开我......”
“熙语......”
“你们暂时可以放心,”虎志成掂着下巴分析道,“贼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带他逃走,就不会轻易伤他性命。”
贺君安忧心忡忡地嘀咕了一句:“但愿如此......”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虎志成挠了挠后脑勺,“得静下心来分析一下敌我态势,否则容易被对面牵着鼻子走......”话刚说到一半,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昨天晚上掌柜的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他人在哪里?”
看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陆羽去了哪里。
虎志成环顾四周却不见他的人影,心中顿时慌成了一团,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焦虑之色:“天老爷保佑......”
虎志成丢下众人转身飞奔进了天垣小苑,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陆羽的踪迹,就在他恍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经意间,他发现后院水缸上插着一根芦苇杆,刚凑近一瞧,不料水缸盖子忽然窜了起来,一个大活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才回来?”
“掌柜的,你你你......你怎么藏在这里?”
“难道躲在房间里等着人家来杀我吗?”陆羽义正辞严地说道,“才几天的功夫,我的别苑漏得跟个筛子似的,谁都能冲进来行凶......不多说了,我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择日回天谕城保平安!”
“我们这是要跑路吗?”
“不跑难道当别人的靶子吗?”
“可是就这样向邪恶势力低头......”
“这次不低头也得低头了,”陆羽的脸色很差,像是熬了一夜似的,黑眼圈十分深重,“你知道被杀的那个胖子是谁吗?”
“他是谁?”
陆羽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福禄亲王。”
“福禄......”
“正宗到不能再正宗的帝门宗亲。”
“这......”
“亲王死在天垣小苑里,我们难逃干系,到时候被总司衙门抓起来一顿定罪,往轻了说是保护不力,往重了说就是间接谋害宗亲,发配充军都算是轻判!”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像福禄亲王这样身份的人离开天谕城必定有大事情要办,所以我就刻意协助隐瞒了他的身份,生怕一个不小心节外生枝,连你我都没敢多嘴一句,谁能想到......”
“纸包不住火,”虎志成一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要不然我们还是主动向总司衙门报告,争取一下宽大处理?”
“莫慌,”陆羽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半截身子还在水缸里,但气势依旧十分足,“我想过了,等我们回到天谕城,想办法利用陆家的关系网拉拢官员,借着他的嘴巴去向总司衙门汇报案情,然后让手底下的亲信去转移尸身,伪装成第一案发现场,尽可能让自己脱开干系免受波及。”
“我看行,”虎志成点了点头,“只要我们置身事外,总司衙门就查不到我们头上,可是......掌柜的,我们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钱庄的生意怎么办?”
“生意什么的其实都差不多黄了个彻底,”陆羽随性地摆了摆手,“我已经想过了,离开期间把煌南府的本地产业都交由贺君安打理,让他自由发挥一段时间。”
“全部?”
“不然呢?”
“会不会有点多......”
“你应该知道,经过上次林家那么一闹腾,银库的现银早就被搬空了,说实话,他能够发挥的空间不大,恐怕连开个早餐摊子都算是大额房地产开支。”
“也是......”
“事不宜迟,”陆羽雷厉风行地从水缸中跨了出来,“赶紧让大家收拾行李,傍晚之前立刻动身朝天谕城出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