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响箭信号,贺君安马上利用简易的竹制梯子,带着大部队悄悄翻过了围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藏身于神刹后院的祠堂内。
正当他们等待下一发信号的时候,在神刹附近巡逻的血盟小喽啰走向了祠堂,他怯生生地挎着刀子,挪着谨慎的步伐,左顾右盼探了探情况,嘴里还紧张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天老爷保佑,可别让我见到什么阴曹地府的鬼神......”
看他的年纪不算大,至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个岁数的孩子居然会加入杀人不眨眼的亡命组织呢?
不经意间,贺君安发现一名司役的神色十分紧张,眼神飘忽不定,身子不住发颤,连嘴唇都发白了,想来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刺激的任务。
瞥见血盟小喽啰一步一步逼近他的藏身处,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暗自举起了手中的弩,将冰冷的箭头对准了对方......然而,正当他想冲出去先下手为强的时候,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打在了他的大腿上,顿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扔出这一颗小石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躲在不远处的贺君安,他默默将手指搭在嘴唇上又摇了摇头,示意他既不要发声音也不要动手杀人。
司役定了定心,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默默将手中的弩放下。
没想到,贺君安一扭头,视线与小喽啰有了一阵短暂的接触:“呃......”
“要命,自从搬到这座墓园子,幻听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血盟小喽啰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闭上眼揉了揉鼻梁,装模作样地转身快步离开。
就在大家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另一名司役的弩箭不小心蹭到了铜制的香炉,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没有时间给他们多思考,一名神经紧绷的司役立马起身,朝着没走远的小喽啰一箭射去。
“不要!”
弩箭当场射穿了对方的喉咙,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生任何声音就毙了命,干干瘦瘦的身躯无助地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片刻后便不再动弹。
“为什么......”
看着血盟小喽啰的尸体在惨白的月光下横陈着,鲜血从喉咙口汩汩流淌出来,贺君安的眼中略过了一丝动容。
与此同时,在默息庭大门外的卢俊义掐指一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命人在南门前架设起四只特大号的扩音喇叭,随后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了贺君安交给他的讲稿,像是男高音一样扯着嗓子喊道:“像是老鼠一样躲在默息庭里的血盟朋友们,我是墨轩集镇镇司衙门的司役长,非常不幸,为了活捉你们,我们从总司衙门调配了上千人手,眼下已将诸位团团包围,除了投降别无他法!”
他的声音十分洪亮,特别是借由喇叭扩出去的声音,就像是声波炮似的不费吹灰之力破开了静谧的夜空,传入默息庭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不止是血盟的杀手,就连被关押在禅房中的神使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言语,一时间,卢俊义仅凭一人之力就吸引住了绝大部分人的注意。
埋伏在祠堂内的贺君安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五指并拢比了个手势,身后的司役看到后立刻起身,按照他设定的路线渗透神刹的各处建筑......
“血盟的朋友们,未来的生活还很美好,奉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有一句话说得好:利益是组织的,性命是自己的。”卢役长按照讲稿,一字不差地宣讲着,“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乖乖地出来投降,我们官府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不仅能够得到最好的牢房待遇,还可以得到煌夏律法的保护,只要态度端正、认罪积极、主动立功,甚至能转做污点证人,用充满正能量的行为为自己的罪孽争取减刑!”
刚刚铩羽而归的杀手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陷入了动摇之中,说来也是,他们遭遇伏击被打得遍体鳞伤不说,默息庭外还有成百上千的司役形成的包围圈,换谁能有突围的希望?
面对一落千丈的士气,掌事舵主显得有些迷惘,活像是一只被拔了毛后怀疑人生的火鸡,一时间,整座默息庭被卢俊义搅得人心惶惶,复杂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我们官府的宗旨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你们没有任何退路,好好看看在这座默息庭里安葬的逝者,你们可曾想起曾经被你们夺走的鲜活生命?”
卢役长的这一番话唬得心虚的杀手背后一阵凉意。
“投降吧!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不是劝你们向朝廷投降,而是向你们自己尚未泯灭的良心,向枉死的无辜投降!”卢役长读完一纸讲稿,又开始读起了另外一纸,“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哪个不是爹生娘养,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们好好想一想,子欲养而亲不待,大家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孝敬爹娘,却要为了组织死在这种穷乡僻壤,最后尸体还要让爹娘来认领回家,真的值得吗?”
言语的力量是无限大的,特别是在对方的情绪已经有所波动的时候,一字一句都足以变成直戳人心的快刀利剑。
“投降吧!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将心比心,你们的父母必然不愿意看到你们与官府作对到底,想象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凄惨的景象,你们作为儿女的良心何在?”
读着读着,连卢役长自己的眼睛都红了,眼泪水在眼眶内直打转。
“小的时候,你们哭了,他们能花大把的时间安抚你,等长大了,他们哭了,你们却在哪里?”
宣讲劝降词的功夫,贺君安带领司役摸到了扣押神使的禅房,透过窗户缝观察了内部的情况,一个,两个......一共只有两名血盟杀手。
“*粗口*,老子最烦别人说爹娘的事情了,”说话的杀手紧皱着眉头,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两个老顽固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害,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另一名杀手撰紧了拳头,“咬咬牙,坚持一下,我们手里还有这么多人质可以用......”
“我想我老婆了,”杀手不由得哽咽了一下,“还有俩月就生崽子了,得活着看崽子是男是女......”
“咱们能活命!”另一个杀手坚定地说道,“大不了杀几个神使,威胁他们让开路子,总有办法逃出去的!”
“唉——若是小石头听到这番话,我估计他能当场哭出来,”杀手双臂抱胸,叹了口气,“他爹娘早就在南逃的路上双双饿死,为了混口饭吃才加入我们血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要我说,这小子心肠太软,干不成咱们这行当,”另一名杀手摇了摇头,“两年以来别说人了,连鸡都不敢杀,真是血盟之耻!”
“别说了,等小石头巡视回来就带他一起开溜......”
听到他们的对话,空气仿佛变得格外阴冷,四肢也随之逐渐变得冰凉,贺君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只觉得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久久不能平复。
“血盟的朋友们,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们的诚意,官府笃信,每一个人的降生都伴随着爱,只要愿意相信爱,这个世界上终究还会有爱着你们的人存在,放弃抵抗乖乖投降坚持活下去,不要让爱你们的人空等一具尸体寒透了心!”
转眼的功夫,两名血盟杀手的喉咙被弩箭射穿,命丧当场,眼中满是对贺君安的憎恨和愤怒,他救下了人质,自己却变成了良心的人质。
“看看满墓园的碑,哪一块刻的字不是年年描新,哪一块留下的灰不是年年擦拭,你们真的忍心抛下爱你们的人,变成墓碑下毫无温度的尸体吗?”话音刚落,司役递上来一块手帕,卢役长二话没说就接过来擤了擤鼻涕。
面对一众茫然的属下,掌事舵主愁眉紧锁,焦虑地来回踱步:“投降?不,绝不,就算是死,死在这个幕园子里,我也绝对不会独自向他们屈服!”
“舵主......”
“你们听明白了没有,我绝不对不会独自,”他着重强调了一下,“绝对不会独自向他们屈服,独自,不可能独自!”
“分分分,分舵主,要不然......”一名受伤的杀手顺着他的话,支支吾吾地提议了一句,“我我我,我们一起投降呗?”
分舵主义愤填膺地指着他的鼻子,大义凛然地吼了一句:“我看行!”
正当他们所有人都决定投降的时候,一名血盟杀手眼珠子一转,想想不对劲,扬起手臂制止了准备出门缴械的其他人:“兄弟们,我们还有人质在手,为何匆匆投降?”
话刚说完,北门偷摸着进来的司役几乎在同一时间推开了窗户,将手中的弓弩对准他们:“统统不许动!”
另外还有一队司役从祠堂方向杀出,呈掎角之势,将他们的后路全部掐断:“立刻放下手中的兵器,双手抱头蹲下,拘捕者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司役朝着夜空射出一发响箭。
砰——
南门的卢役长听到信号后,果断下令用梯子强攻默息庭,负伤的张二狗等人持着精简弩蜂拥而至,在司役的协同下一股脑涌上梯子,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强攻下了正门,与其他人形成了完美的包围圈。
“这这这......”
面对突如其来的前后夹击,掌事舵主的脑袋一片空白,就好像是宕机了似的,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默息庭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电影似的,被躲在暗处的追影看在了眼里:“啧,贺君安,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