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回到亨通驿站,随着大批总司衙门的司役赶到,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流民顿时失去了突围的希望,纷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然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司役将驿站团团包围,三三两两盘查身份的时候,陆羽猛然间变得格外紧张,不只是他,连紫萱和林之筱也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而虎志成则是下意识瞄了一眼出入口,似乎是做好了随时突围的准备。
此时,一名身材微胖的年轻司役挎着刀,踩着大步子来到沐婉柔跟前,挺胸抬头双手叉腰,用傲慢的语气问道:“你们是不是也参与了聚众斗殴?”
“我说明一下情况,是这样的......”
她刚想解释的时候,眼神凶凶的少女走过来,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们:“师妹,再晚的话日落之前赶不上下一个镇子了,我们快走吧。”
“想走?”年轻司役耸了耸肩,“不可能,速速报上名来!”
话刚说出口,面相格外老成的役长不由分说,狠狠捶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懂规矩的东西......”
年轻司役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师父......”
“上一边呆着去!”
“是......”
面对他的时候,役长凶得就像是一只老虎,可面对她们的时候,他却收起了凶相,看起来像是一只老猫似的,咧嘴一笑,向眼前的两位少女连连作揖:“在下是总司衙门隶属,分管【京畿】南部区域的役长,名字叫邢育森。”
沐婉柔十分礼貌地抱拳打招呼:“邢役长,你好。”
“哼......”
不过,她的师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满怀不悦地扭过头去。
“看两位的穿着打扮,不出在下所料,应该是【两仪宫】中的门人吧?”
“邢役长是老江湖,我和师姐确实是两仪宫中人。”
“谬赞了,”邢育森又作了作揖,“在下不过是多混了几年,对江湖上的事情略知一二。”
沐婉柔的师姐一脸不耐烦地问道:“说完了没有?”
“师姐稍安勿躁,邢役长只是按照规矩问几句话,很快就会好的。”
“对对对,”邢育森连连点头,“说起来,这一次多亏你们仗义出手,省去了我们总司衙门不少麻烦。”
“不客气,行侠仗义是我们无涯盟中人应该做的。”
“熊盟主近来可好?”
“他老人家一切都好......”
“好就好,”邢育森始终保持着和蔼的笑容,“对了,两位这一次是遵照无涯盟的指示去公办吗?”
“不能说是无涯盟的事情。”
“噢?”
“我们这一次是有私事去墨轩集镇......”
沐婉柔的师姐不耐烦地反问道:“问这么多干嘛?!”
“师姐......”
“这个官差油腻腻的烦死了,”她转身就朝着亨通驿站的大门走去,“我在外面等你,快一点。”
“对不起,邢役长,我师姐她......”
“没事,”邢育森随性地笑了笑,“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脾气大一点也正常。”
此时,他身旁年轻司役凑上前,在他耳畔低声问道:“师父,那个女人是不是更年期啊?”
“闭嘴,为师正在沟通中,有你说话的份吗?”
“是,师父......”
“不好意思,我徒弟就这个毛病,嘴巴闲得停不下来。”邢育森前脚凶完徒弟,后脚立马换了张嘴脸,“女侠,其实按照总司衙门的规矩,是要带你们回天谕城做个相关记录,不过我看你们赶时间,就不多留二位了。”
沐婉柔莞尔一笑:“多谢邢役长通融。”
即便是隔着一层面纱,沐婉柔的容貌依旧直戳人心,看得邢育森和他的徒弟感觉骨头酥酥麻麻的,就好像是触电了一样。
“哪里的话,我算是跟无涯盟有点交情,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师父,你不是喝酒就是巡逻,什么时候跟无涯盟有交情......”
“闭上你的嘴!”
趁着邢育森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沐婉柔身上,陆羽等人想趁机悄悄溜走,没想到刚跑到一半,他的徒弟便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们。
“你们鬼鬼祟祟的是想跑吗?”
“不不不,”虎志成连忙迎上前,“差爷,我家里有点急事,耽搁不得......”他老练地掏出了煌银,打算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少来这一套!”年轻司役一把推开煌银,“说,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如实交代!”
陆羽吓得面色发白,连忙躲到林之筱身后,林之筱也害怕,躲到了紫萱身后,看起来就像是千手观音一样。
“什么情况?”邢育森挎着刀走到虎志成面前,“我们这些在总司衙门当差的奉命侦办案情,你们身为煌夏子民却拒不配合,是不是暗地里私通了贼寇生怕被查出来?”
“差爷,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邢育森顺势收下了他的煌银,“记住了,下不为例!”
“是是是......”
“师父,他们肯定有问题,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你懂什么?!”邢育森张口就凶他,“为师这是在反复斟酌之后,做出的慎重决定,你给我闭嘴。”
“师父,你收了钱就......”
邢育森指着他的鼻子就训斥道:“收什么钱,什么收钱,我警告你别瞎说,为师是这样的人吗?”
这个时候,林之筱傻愣愣地问了一句:“你刚才不是拿了我们的钱吗?”
“嗯哼——”陆羽故意清了清嗓子,“姑奶奶,别添乱了......”
林之筱轻皱了一下眉头:“我怎么添乱了?”
邢育森露出了十分刻意的和善笑容,踱步来到她面前,用和蔼到有点假的语气问道:“小姑娘,是你说我拿了钱?”
“对啊......”
“好,”邢育森点了点头,“非常好......”说着,他把钱塞回了虎志成手上,随后扬起手臂招呼了其他司役过来,“把他们带回总司衙门好好盘问,兴许他们知道贼寇的底细!”
“是——”
说时迟那时快,陆羽迅速捂住她的嘴巴,连连向司役点头表示歉意:“役长,这个丫头从小就没规没矩,我替她向你表达十二万分真挚的歉意。”
“道歉有用吗?”邢育森露出了傲慢的表情,“道歉有用的话,要我们司役干什么吃的?”
“就是......”
年轻司役上前一步,一把按住陆羽的肩胛,谁料下一秒,林之筱猛地踹了一脚,顿时将他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敢袭击司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之筱奋力挣脱开,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谁让你不由分说就抓人了?”
年轻司役的脸狞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臭丫头,这一次非得把你带回去盘问不可......”
“你小子也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没想到,邢育森又一次拍打他的后脑勺,打得他顿时懵了个彻底,“别乱发你的官威,人家那叫护夫心切,完全可以理解。”
“师父,你怎么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邢育森理直气壮地解释道,“对方是恩爱的小夫妻,你抓男的,女的打你,你抓女的,男的打你,你应该做的不是抓人,而是沟通,通过沟通,建立人与人之间的桥梁......”
年轻司役挠了挠后脑勺:“沟通......”
“好小子,为师教你的沟通方法,全都不记得了是吧?”
听了他们的对话,陆羽不由得舔了下嘴唇,随后主动澄清道:“那个什么......我想纠正一点,不是护夫心切,事实上我和她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是什么关系?”
“她......”陆羽顿了顿,接着说道,“从我的角度来看,基本上算是我的妹妹一类的角色......大概。”
“妹妹......”林之筱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半。
“调皮,”邢育森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不过我就喜欢纯情少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
“纯情少男?”陆羽的笑容渐渐尴尬,“我不算纯情,其实我有很多恋爱经验......”
“少来了,”邢育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陆掌柜,上峰命令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呃......”
邢育森走上前,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上峰说了,他已经安排好眼线观察情况,要是你遇到危险就会来帮你,不过,要是你办事不利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这......”
“懂了,我懂了,大家都是男人嘛!”邢育森故意放大声音,“像陆掌柜这样的青年才俊,成婚前多玩玩也是正常的。”
“不是玩玩......”
“不是玩玩?”邢育森连连点头,“我又懂了,看来这位脾气暴躁的小姐马上要成为未来的陆夫人啦!”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林之筱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你怎么就乱懂了......”
“多混了几年江湖罢了。”
“役长,你误会了,我完全是把她当成妹妹......”
“到底是不是妹妹呢?”
“你就当她是我的妹妹。”
“我懂我懂我太懂了,”邢育森一脸严肃地摸了摸胡须,“这位姑娘一定是你父亲在外收留的义女,由于害怕被家里的正房知道,所以一直豢养在外家。”
“怎么就扯到我爹身上了......”
“你爹去世之后,偶然有一天,你得知自己在世上还有个妹妹存在,于是就决定去找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寻亲的节奏了?!”
“经历了千难万险,在九死一生中脱胎换骨,你终于在某个地方遇见了你的义妹,你们两人虽然有亲缘关系的羁绊,但一见钟情的情感火花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那是一种与生俱来,印刻在基因里的双向吸引力......”
“剧情越来越奇怪了啊,喂!!!”
“问世间情为何物,经过了亲戚的重重阻挠和长辈的故意刁难,你们决定双双隐遁,避开凡尘俗世的腐朽眼光,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构筑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甜蜜爱巢。”
虎志成和紫萱听完他的故事,不由得愣了一阵,缓过神之后不由得鼓起了掌。
“多谢多谢......”
连陆羽都鼓起了掌:“役长,你不去写小说真是煌夏文学界的损失......”
“我倒是想写,衙门不答应,说是有伤风化......”
话刚说到一半,年轻司役上前一步,凑到他耳畔低声提醒道:“师父,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不是说陆掌柜被收押进了羁押大牢......”
听到他的话,陆羽顿时一个激灵,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闭嘴,”邢育森像是触了电一样扭头就斥责,“为师让你说话的时候再说话。”
“可是......”
“可什么是,我是你师父还是你是我师父,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提醒我?”
年轻司役委屈地点了点头:“噢......”
邢育森收起了凶巴巴的嘴脸,转而笑脸盈盈地面向陆羽,客客气气地说道:“陆掌柜,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谢谢......”
“早点启程,”说着,邢育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一眼沐婉柔,“顺风路上好办事,免得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