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血蛊?!”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神情顿时变得格外凝重,抓药的手都不由得颤了一下。
“对。”
“不救,”老太太十分决绝地拒绝了贺君安的请求,“千蛊教素来报复心极强,老婆子要是出手必定会引来祸端。”
“涂山姑娘想弃暗投明,苦于体内有蛊虫作祟,希望邱大夫能看在她有悔改之心的份上想想办法......”
“说了不救就是不救,”老太太的语气十分坚定,“小家伙,你别看她长得白白净净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唔......”涂山萨拉下意识小退了半步。
“邱大夫......”
贺君安的性命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可涂山萨拉却没能摆脱体内蛊虫的困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万一她体内的毒素爆发,那可就回天乏术了。
“别白费功夫了,老婆子相信因果业报,所以从不救杀过人的人。”
“对不起......”
涂山萨拉的尾巴垂了下去,耳朵也向后一贴,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邱大夫,她知道错了,算我求你......救救她吧。”
“不救。”
话音刚落,郎书怀忽然从柜台后探出头,脸上堆满了坏坏的笑容:“君安,你可以的,短短几天不见,又把姑娘拐回家了!”
“老先生,你在说什么......”
“你真是欲壑难填,妻子的名分还没定下来,又想纳妾了?”
“纳妾?”贺君安顿时涨红了脸,“别开玩笑,我没那种意思,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郎书怀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放心,煌夏是允许一夫多妻的,而且各地衙门还会发放生育补贴,多多益善......”
“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老太婆,你看人家都走到这一步了,要不然就帮帮忙?”
“不救。”
邱若渠的脸色始终阴沉着,来回反复抓药,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贺君安见她无动于衷,身旁的涂山萨拉也是越来越沮丧,脑袋一热,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跟前:“邱大夫,你不救她的话,我只能跪在这里求你了。”
“贺掌柜......”
“你的面子这么大,就跪那么一下,老婆子就要费心费力救人?”
“她诚心诚意想要悔改,你却由着她受蛊虫的苦,这所谓的因果业报真是让我看不懂!”
邱若渠脸上浮现出了愠怒之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郎书怀见状,心里头知道要大事不妙,赶忙上前劝和:“老太婆,他是救人心切,不是故意激怒你的......”
这个时候,涂山萨拉半蹲下来,拉扯着贺君安的胳膊,想让他站起来:“贺掌柜,别跪了,生死有命......”
“不行,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摆脱千蛊教......”
“摆脱不了,挣脱不开,恐怕这就是我的宿命......”
“别说这种丧气话,”贺君安撰紧了拳头,“顺从宿命的拷打就是对本心的遗忘,不要在遗忘中失去真实的自己。”
“可是......”
“邱大夫不肯救你,就找其他大夫救你,哪怕花光手头的钱我也要找到能治蛊虫的大夫......”
听了他的话,涂山萨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小脸泛起了浅浅的粉晕:“贺掌柜......”
“别傻了,”邱若渠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放眼望去,整个煌南府除了天道医馆,找不到第二家可以治蛊的医馆。”
“煌南府找不到就去其他地方......”
“她有这么多时间吗?”
“呃......”
“算了,”涂山萨拉扯了扯他的衣袖,“贺掌柜,我们走吧......”
“可是......”
“最后这段时间......”涂山萨拉顿了顿,眼眸中掠过一瞬非同寻常的动容,“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这是......八卦,八卦的味道——!!!”郎书怀的眼睛就像是终结者一样发出了红色的光芒,随后被邱若渠一个手刀打翻在地,瞬间失去了意识。
“死老头子......”她一脸不耐烦地耸了耸肩,“你们两个等一下老婆子。”
“邱大夫,你这是......”
邱若渠没有说话,转身朝着内堂走去,没过多久,她提着一只小破袋子,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小狐狸,去坐下。”
“好......”
涂山萨拉点了点头,随后乖巧地坐在了病榻上,神情略有些紧张,像是等待打针的孩童一样。
“邱大夫,你答应救她了吗?”
“没有,”邱若渠依旧板着一张臭脸,“老婆子只不过是好奇,想领教一下传说中的墨渊血蛊......”说着,她左手抓住涂山萨拉的手臂,右手打开小破袋子,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针,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太抽出其中一根,二话不说就刺破锁骨附近的皮肤,而后又迅速拔出,前前后后加起来连三秒钟都不到,“果不其然......”
她眯着眼睛打量手中的染血金针,下一秒,又将血液抹在手背上,像是个微生物科学家似的观察了好一阵子。
“邱大夫......”
“君安,她身上可不止有墨渊血蛊......”
“难道还有其他的?”
“对,”邱若渠不禁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千蛊教为了激发小狐狸全部的潜能,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不同根性的血蛊。”
贺君安扭头问涂山萨拉:“真的是这样吗?”
“唔......”她没有作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太过分了......”
“血蛊分别掌控着她的各处气脉,深深埋藏在血肉之间,要是老婆子将它们强行取出,恐怕会导致气脉受损,轻则导致严重内伤影响五脏六腑,重则血液逆流不治身亡。”
“这......”
邱若渠抓着涂山萨拉的手腕,认认真真地替她把了把脉搏:“不过,墨渊血蛊是一种极为奇特的血蛊,平日里会蛰伏在宿主的血肉之中,随着宿主的年龄增大而增大,同时帮助宿主提升内在功力,它除了有帮助宿主变得强大的能力以外,还特别有领地意识。”
“领地意识?”
“墨渊血蛊不容许宿主体内有其他蛊虫存在,所以一旦遇到其他蛊虫,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啃噬殆尽。”
“邱大夫,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台非常大的手术,”邱若渠松开了涂山萨拉的手腕,“老婆子得用七十二路封脉针暂时封住她各处的气脉,让其他血蛊陷入麻痹状态,在它们无法互相感知的情况下,再利用银针逐步将其引到墨轩血蛊附近,由它负责消灭掉靠近的血蛊,最后......”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要快准狠地切开皮肉,一次性将墨渊血蛊取出,这样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切开皮肉......”
“这个已经是流血最少的方法了。”
“那就只好用这个方法了......”
“话说在前头,”邱若渠的面色愈发凝重,“血蛊之所以称之为血蛊,就是同血肉交融的蛊虫,这些家伙一旦受到外界的敏感刺激就会想方设法脱离血肉,脱离血肉必然会给宿主带来极大的痛苦,特别是在血蛊爬行的时候,就好像是有一根针不断沿着气脉前行......”
“有没有能降低痛觉的药物......”
“有是有,”邱若渠摇了摇头,“不过,宿主必须保持在清醒的状态下才能通过运气的方式让气脉正常运作,否则老婆子是无法判断蛊虫在哪里的。”
“呃.......”
“等到墨渊血蛊吞噬其他蛊虫的那一刻,反应就是最为激烈的时候,犹如体内的血肉互相撕扯一样,相比之下,最后挨的那一刀简直是隔靴搔痒。”
“邱大夫,真的没有减轻痛苦的方法吗?您再好好想想......”
“要不然你另请高明?”
“别别别,”贺君安咽了口唾沫,“你的方法一定是最好的,就是......”他看向了涂山萨拉,此时此刻,她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动也不动,死气沉沉地横在一旁,整个人像是宕机了似的,“涂山姑娘?”
“......”
涂山萨拉呆呆地看着墙壁一言不发。
“难道你......”贺君安瞪大了眼睛,“已经被折磨得对痛苦完全麻木了吗?”
“唔......”
涂山萨拉的脸色瞬间一黑,仿佛灵魂被抽取了一样,连瞳孔都失去了光泽。
“没有麻木,反而是超怕痛的啊啊啊啊啊——”
邱若渠耸了耸肩,拄着拐杖走向倒地不起的郎书怀:“决定权在你们。”说罢,她踢了踢她的老伴,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我......”涂山萨拉咽了口唾沫,神色十分慌乱,看来是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别怕,”此时,贺君安主动牵起了她冰凉的小手,用手心的温度暖化她的心,“邱大夫是最好的大夫,她一定能帮你祛除蛊虫,而且......我也会给你打气的。”
“贺掌柜......”
“蛊虫被祛除的那一刻,你将迎来全新的人生,我等着你......”
“嗯。”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面容,坚毅而又充满希望,就好像......曾经的他一样。
“嗯哼,”邱若渠刻意清了清嗓子,“决定好了吗?”
“决定了,”涂山萨拉坚定地说道,“早在那一刻就决定好了......为了那个被哥哥百般呵护的涂山萨拉,为了那个不愿伤害他人的涂山萨拉,为了那个渴望有一个家的涂山萨拉......我......要彻底跟过去一刀两断!”
邱若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没过多久,嘴角微微一扬:“老婆子明白你的决心了......”
“母亲大人......”就在这个时候,刚刚睡醒的邱玉莹从后堂走出,“唔,是有客人了吗?”只见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像是一只仓鼠似的晃晃悠悠来到众人视野中。
“赶紧去洗个脸醒一醒,准备一下清酒、井水、毛巾和封脉针,要做一台大手术。”
“好......”就在这一刻,邱玉莹的目光瞬间被涂山萨拉的耳朵和尾巴吸引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情不自禁地扑了上去,“呀——这一位是天狐族的姐姐吧?你长得好漂亮,而且尾巴毛茸茸的真舒服,是不是经常打理?”
“嗯......”
听到邱玉莹夸她,涂山萨拉害羞得红了脸,虽说脸上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耳朵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涂山萨拉......”
“我的名字是邱玉莹,你可以叫我小玉莹,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对了,大哥哥......”邱玉莹微笑着扭过头面向贺君安,“为什么你会带着别的女人来医馆?”
贺君安顿时脸色一黑:“呃......”
“是不是熙语姐姐对你太过宽松了......”
那一刹,背后竟感受到了一阵恶寒,令他不禁往后退了小半步。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郎书怀掐住她的后颈,熟练地一把将她提起:“傻女儿,好好判断情况,别误会人家的关系了。”
“老先生,麻烦您替我解释一下......”
“这一位姑娘是来当妾的,不会妨碍正妻的位置,懂了吗?”
“你的误会越来越深了啊啊啊啊啊!!!”
话音刚落,涂山萨拉起身走到贺君安跟前,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贺掌柜,要是我没能挺过去的话......麻烦你把我的尸首烧掉。”
“呃......”
听到她的一番话,贺君安忽然回想起了眼球先生给他看的陈年往事,心头不由得一阵咯噔。
“可以吗?”
“说什么傻话,”贺君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会有事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上天让你遇到我,就是命中注定要我来拯救你,不是吗?”
“唔......”
听到他的话,涂山萨拉顿时瞪大了眼睛,清澈的眼眸中闪烁起了点点星光。
“对啊.....”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上前一步,默默搂住了贺君安的脖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呃......”
贺君安一秒钟涨红了脸,就像是红苹果一样,头顶还冒着热气。
“刚才是天狐族的随礼......”
“噢,”贺君安咽了口唾沫,“随礼......什么意思?”
“意思是......”涂山萨拉莞尔一笑,“等我祛除完蛊虫再告诉你。”
话音刚落,老熟人不请自来,一脚跨过了医馆的门槛。
“哇,事情帮你办完了就丢下我一个人,有你这样光明正大卸磨杀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