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好了没有?”
“选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赵刚抄起一旁的笤帚就冲向轿子,而贺君安则是钻入柜台内,东搜搜西刮刮,弄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自顾自鼓捣了起来。
“找死!”
不知道是什么物理原理,蓝染仙人乘坐的轿子在无人抬起的情况下,居然像是活物一样跳了起来。
“赵大哥,靠你顶一阵了......”
贺君安一刻不停地摆弄着眼前的东西,急得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仿佛连呼吸都顾不上似的。
“看招——!!!”赵刚强忍着内伤带来的痛楚,用一根笤帚与强大的蓝染仙人酣战,不过他并没有全力进攻,而是在接敌之后且战且退,为贺君安争取充足的时间。
此时,武熙语敲响了后堂的木门:“君安,你快开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事......”
“不要骗我......”
“真的没事......”
后堂的木门被柜台堵着,无论武熙语如何用力都推不开,情急之下,她抬起脚猛踹了一下,结果依旧没能踹开:“君安,算我求求你,不要再堵着门了......”说着说着,眼泪水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不想离开你......”
“打开门,求求你......”
“对不起,”贺君安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有这件事我办不到......”
“为什么?”武熙语用力拍打木门,拍得娇嫩的手掌泛起了微红,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相信我......”
听到这三个字,武熙语的内心猛地一颤:“唔......”
“你专心帮邱大夫的忙,我会解决好外面的事情。”
“好,”武熙语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随后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我相信你,无条件地相信你......”
听到他们的对话,邱玉莹不由得分了神:“熙语姐姐......”
“集中注意力,”邱若渠提醒了一句,“接下来容不得有半点马虎,否则就是一条人命断送在我们手中......”
“是,母亲大人......”
武熙语再度深吸一口气,快步回到手术台前,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阿婆,外面有君安在,我们继续!”
“好,”邱若渠点了点头,“你负责按住她,玉莹来帮老婆子递针,大家分工合作加快祛蛊进度。”
邱玉莹和武熙语异口同声地回道:“嗯——”
与此同时,蓝染仙人操控着轿子步步紧逼,赵刚的破笤帚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对方逼入绝境:“邪魔外道,嘶......”双人大轿看似厚实笨重,却在蓝染仙人的操控下犹如有了生命的动物一般灵活,打得他差点怀疑人生。
一个不注意,赵刚被大轿硬生生撞飞,重重地摔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
“呃......”
郎大人惊呼道:“喂,你没事吧?”
“没事......”赵刚踉踉跄跄站了起来,面向蓝染仙人勉强摆着架势。
“不愧是自诩名门正派的义剑山庄,被本仙尊打成这样了也不打算收手。”
“义剑山庄绝不向你这样的邪魔外道低头!”
“气势不错,”蓝染仙人用戏谑的语气说道,“难道真的要把你打成残废,你才会明白与本仙尊之间的实力差距吗?”
“你可以试试看......”赵刚咬牙摆起了拳斗起式,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同双人大轿肉搏似的。
“别傻了,”蓝染仙人不禁嗤笑了一声,“本仙尊的轿子是天底下独一顶,用泡了油水的千年梨花木特制而成,别说是你的小拳拳,就算是百炼神兵也凿之不穿!”
郎大人好奇地问道:“刚才他一剑刺过去不就穿了吗?”
“我刺的是轿帘......”
“噢,是这样啊......”
“本仙尊素来有好生之德,”蓝染仙人再一次抛出了橄榄枝,“这一次主要是找贺君安和涂山萨拉,只要你肯乖乖让道,本仙尊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呸,”赵刚啐了口血沫,“我赵刚岂能是贪生怕死之辈,自古正邪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一个自古正邪不两立......”蓝染仙人用深沉的语气问道,“可归根结底,正是什么,邪又是什么,谁能说得清楚呢?”
“你......”
赵刚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郎大人硬生生截了下来:“烦请仙尊说说看正邪之分。”说罢,他朝着赵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听。
“本仙尊前前后后活了已有一百多载,用蛊术杀的人很多,但用蛊术救的人却也很多,死了的人对本仙尊满是怨愤,救回的人却对本仙尊感恩戴德,正正邪邪我属何家?”
“说得好!”郎大人激动得就差拍手叫好,“再说一点再说一点......”
“当今武林二分天下,无涯盟的伪君子与血盟的真小人彼此视作宿敌,明争暗斗难舍难分,同样是在争夺江湖上的地位,谁是正谁是邪,谁能定义呢?”
“对对对,”郎大人连连应和,“不能定义,接着说......”
“正邪本无区别,每一个人心中都有正亦有邪,本仙尊认为唯有武功冠绝天下才能够在江湖上掌握话语权,而掌握了话语权......想称谁是邪道谁便是邪道,想称谁是正道谁便是正道,对不对?”
“没错,”郎大人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只会扯着嗓子附议,“仙尊说得好,仙尊说得妙,仙尊说得呱呱叫!”
“所谓的正道邪道,不过是大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了标榜自己同时也为了贬低他人而临时加上的标签罢了。”
“对!”郎大人应和的同时,拼命向贺君安使眼色,示意他快一点,“说的没错,就是莫须有的标签......”
“譬如一十二年前的【镇北铁城】龙喉城大战,贺大侠夫妇标榜的大义荡气回肠,却生生断送了你们八大派大量的精锐,他们是正是邪?又譬如朝廷明知【镇北铁城】遭到猛攻,却依旧沉醉于夜夜笙歌置若罔闻,帝君是正是邪?再者,譬如景明亲王盘踞煌东府积蓄实力,意图颠覆帝君的煌夏江山,这个男人是正是邪?”
“好家伙,”郎大人咽了口唾沫,“你这绕口令有点难接......”
“倘若你说贺大侠夫妇是正,那么见死不救的帝君便是邪,意图推翻帝君的景明亲王则成了正;倘若你说贺大侠夫妇是邪,那么着眼于国家大事的帝君便是正,意图搅得天下不太平的景明亲王最终成了邪,正正邪邪,是是非非,没有一个定论,判断的依据无非只是我们最初给他们定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标签罢了。”
“放肆,”赵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内伤又加重了不少,“就凭你也敢提贺大侠的名讳?!”
“本仙尊早已从肉体凡胎中完全超脱,乃是天上地下至高无上的大罗金仙,像贺大侠这样的凡人名讳为什么不敢提?”
“狂妄!!!”
正当赵刚想动手的时候,贺君安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蓝染仙人,你说得有道理,但不是全都有道理。”
“噢?”
“我认为,正道邪道自在每个人的心里,既不是强者说了算,也不是大多数人说了算。”
贺君安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镇定地昂首挺胸,坦坦荡荡地走向了轿子。
“不错,”蓝染仙人十分赞同他的话,“诚如你所言,你以为的正不一定是正,他认为的邪也不一定是邪。”
“不,”贺君安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或许强者可以用他的强大去震慑大家,让大家貌恭而心不服地说出违心的正邪之分......或许大多数人可以用非敌即友的想法去同化大家,让大家不得不顺应他们的理念去区别正邪之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可能绕开最公正的决断,这个决断在每个人的心底里。”
“人心岂能是同样的?”
“人心是不一样的,但是......人性是一样。”
“人性?”
“人之所以贵为人,不再归为走兽一类,无外乎是因为人有最基本的人性,而人性之下的是原始的本能,也就是所谓的......**。”
“**......”
“蓝染仙人,如果我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你会放过其他人......还有涂山萨拉吗?”
赵刚扯着嗓子吼道:“贺掌柜,这个人不可信,不能跟他做交易!”
“本仙尊早就说了有好生之德,其他无关之人自然可以饶过一命,但涂山萨拉......不行。”
“为什么?”
“墨渊血蛊从幼虫开始就只认一个主人,既然涂山萨拉是墨渊血蛊的宿主,那她就必须用自己的精血饲养它,直到它彻彻底底蜕变成成虫为止,否则本仙尊怎么将其取出炼丹......”
“炼丹的目的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蓝染仙人毫不忌讳地解释道,“墨渊血蛊不像江湖上传言的一样神奇,这种蛊虫除了会吞噬其他血蛊以外,本身没有什么危险性,也不能强化宿主的能力,只不过......它的成虫可以炼制成惊天地泣鬼神的丹药,能够瞬间打通人体上下的气脉,提升体内的气劲,同时大幅度强化肉体的各项机能,倘若定时服用,就可以令肌体青春永驻,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你就是用这种丹药让自己......”
“没错,”蓝染仙人直接回答道,“本仙尊活了一百多年,全靠这种丹药维系生命......”
“最后一个问题,”说着,贺君安走到了双人大轿近在咫尺的位置,脸色突然一黑,“你换来的一百多岁寿命......究竟害了多少无辜的孩子成为炼蛊的容器?”
蓝染仙人没有马上答话,沉默了片刻,随后用淡定的语气回道:“服用血蛊炼制成的丹药对于本仙尊来说就好比是在吃饭,你会在意一口吃下去多少粒米吗?”
“是这样啊......”
“还有其他问题吗?”
“呼——”不知怎么的,贺君安忽然舒了口气,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了,现在......请你马上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