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面馆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面馆内忽然窜出一个人,猝不及防猛冲撞到了杨逸之。
“呃......”
“大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人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主动停下脚步,转身连连向杨逸之道歉,“我赶着去送外卖,一不小心撞到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哈!”
司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杨大人贵为司府大人,身份地位尊贵无比,像你这种刁民居然敢触碰如此高贵的肉体?”
对方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回道:“对不起......”
“呸,说句对不起就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干什么?”
“差爷息怒......”
“要我息怒可以,快跪下来向司府大人叩头谢罪,看看他老人家愿不愿意原谅你!”
外卖小哥觉得委屈,弱声弱气地回了一句:“我上次送外卖的时候,不小心冲撞到了郎大人的官驾,他怎么没要我跪下谢罪......”
这一句话直接触动了杨逸之的敏感神经:“本官乃是执掌煌南府的司府,岂是一个小小司镇可以相提并论的?”
外卖小哥低声抱怨道:“同样是官,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杨逸之一听,当即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司役没有给他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厉声下令道:“兄弟们,给我打!!!”
话音刚落,司役就像是亮出獠牙和利爪的猛兽,瞬间凶相毕露。
其中一人冲上前,照着外卖小哥的腹部就打了一记老拳,剧烈的疼痛迫使他当场双膝跪地,面色变得煞白,整个人疼得直发颤:“啊啊啊啊啊——”还没等他缓过来,另一人就用膝盖猛撞他的面颊,下一秒,外卖盒子应声落地,热气腾腾的汤水顿时洒了一地。
“打,狠狠打,像这种刁民不打不长记性!”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外卖小哥一边挨着众多司役的毒打,一边弓起身子护着身下洒了一半的面条,“求求各位差爷......外卖都洒了,别人还饿着肚子等......求求你们了!”
周遭的镇民看不下去,纷纷劝阻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啦!”
“杨大人......”此时,刚才试图冲撞杨逸之坐轿的老汉从人群中走出来,操着激动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当年担任过临川镇的司镇大人?”
杨逸之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外卖小哥身上。
“杨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以前是临川镇的更夫,成龙,你叫我龙叔来着。”
听到这句话,杨逸之不禁皱了下眉头,就在他想回话的时候,让人意外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刁民,让你有眼不识泰山,冲撞英明神武的杨大人!”之前带头打人的司役一脚踩在外卖小哥的后颈上,“呸——撒泡尿照照自己......”话音未落,只听得咣当一声,他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了一下,脑袋顿时变得晕乎乎的。
回头一看,康掌柜正抄着一把滚烫的大捞勺,两只眼睛瞪得像鸡蛋那么大,怒意十足地看着踉踉跄跄的他。
“好家伙,又来一个刁民......”
康掌柜抡起大捞勺,照着他的脑门又是咣当一下:“刁民是吧?!”
司役捂着额头,摇摇晃晃后退了小半步:“我警告你......”
谁知对方二话不说,照着他的鼻梁又来了咣当一下:“警告是吧?”
司役右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左手指着他威胁道:“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试试是吧?!”
康掌柜刚一举起大捞勺,其他司役纷纷拔出佩刀,无情地抵在他的脖颈上。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居然敢肆无忌惮地殴打官差,看老子怎么收拾......”话刚说到一半,一枚鸡蛋砸在他脸上,黏糊糊的蛋液转眼便在他脸上溅成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膜,“咳咳咳——呕,好臭......是谁?!”
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煽动情绪,扯着嗓子大喊道:“就是这个狗官下令抓了郎大人!”
这一句话就像是石子坠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了群情激奋,当压抑已久的偏激情绪代替了理智,一种可怕的念头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之中迅速蔓延开来......
感受到镇民的愠怒情绪,杨逸之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他手下的司役也觉得事情不太妙,连忙护着他回到坐轿。
“保护大人撤离!!!”
下一秒,烂菜叶子、小石子、臭鸡蛋......数都数不清的投掷物像狂风暴雨一般砸向他们。
日当正,在默息庭安葬了邱若渠与郎书怀之后,贺君安带着武熙语、涂山萨拉、沐婉柔以及应千秋等一众人回到天垣小苑,还没走进大门,康掌柜就抄着大捞勺喊住了他们:“贺掌柜,镇子上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贺君安向身后的其他人说道:“守了一整夜,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武熙语、涂山萨拉和沐婉柔点头应了一下:“嗯......”随后一起朝着东厢房的方向走去,只有应千秋没有任何表示,默默走向她的卧房所在的西厢房。
没过多久,张二狗也带着看护离开,于是门前只剩下了贺君安和康掌柜。
“康掌柜,镇子上出什么事了?”
他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贺君安,贺君安听后不禁眉宇紧皱,神色变得格外凝重:“又是他......”
“乡里乡亲顺着势头,一路把他们轰回酒楼,现在正堵着狗官的门要他给个说法呢!”
“外卖小哥怎么样了?”
“伤得不轻,”康掌柜摇了摇头,“不过您放心,我离开面馆的时候已经派伙计去请了大夫。”
贺君安不禁长叹一口气:“唉——明明只是送个外卖,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的......”
“听其他人说,那个狗官把郎大人抓起来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说的狗官叫杨逸之,是煌南府司衙门的司府大人,整个煌南府地界都归他管。”
“啊?!这这这.......”康掌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个这么大的官,我还以为最多就是个主事......”
贺君安忍不住吐槽道:“就算是个主事,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用捞勺胖揍他的手下吧?”
“害,这不是在气头上,忍不住就抡下去了......”康掌柜忽然话锋一转,“对了,郎大人他究竟犯了什么事,怎么会被杨逸之关进大牢?”
接着,贺君安又将前一天在天道医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康掌柜,听得他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岂有此理,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对方是个大官,我不想发生正面冲突,所以也没有采取任何反制对策。”
“毕竟是堂堂的司府......”
“现在知道怕了?”
“当时在气头上,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打了人,谁能想到杨逸之是个这么大的官?”
“就算是小官你也不能说打就打......”
康掌柜理不直气也壮地回道:“我打的不是他,是他的手下。”
“有什么不一样吗?”
“判头不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回梦醉仙楼的刘掌柜急匆匆跑了过来,歇斯底里地疾呼道:“贺掌柜,救救救......救我老命啊!!!”
话分两头,偌大一座酒楼被愤怒的镇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这些人气势汹汹,简直就像是不把整栋楼夷为平地决不罢休似的,从楼顶看下去,街道上乌泱泱的数都数不清,吓得司役龟缩其中,紧闭门窗严阵以待。
之前那名头铁的青年扬起手臂,带领大家一起高呼口号:“贪赃枉法扬狗官,快快滚出我墨轩!”
“滚出我墨轩——”
“把清明正直的郎大人还给我们!”
“还给我们——”
“不然就把你抓去天谕城告御状!”
“告御状——”
回梦醉仙楼中的司役屏住呼吸,警觉地守在大堂,像是在准备打仗一样紧绷着神经。
“老大,你见过这种阵仗吗?”
“其他地方哪里有这么多刁民?”
“我们跑得掉吗?”
“闭嘴......”
虽说他们已经用桌椅板凳堵住了门,但却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一不留神让刁民冲进酒楼大堂。
经过这一番逃窜,杨逸之身心俱疲,瘫坐在二楼的雅间内,他缓缓摘下象征着权威的官帽,随后用力揉了揉鼻梁,紧皱的眉宇没有一丝舒缓的迹象。
之前挨了康掌柜猛锤的司役就站在杨逸之身侧,只见他捂着脑袋,踉踉跄跄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像是做贼似的瞧了一眼楼下的场面:“大人,这下糟了,姓郎的养了一群不怕事刁民......”
“不是他养的刁民......”
“啊?”
“是他治下的百姓......以前是他在维护他们,现在轮到他们维护他了。”
“姓郎的真有一套。”
“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地方官该做的事情罢了。”
“杨大人,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不是我了解他,”杨逸之欲言又止,接着话锋一转,“外面来了多少人?”
司役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说道:“外面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凭我们手头的这些人马,根本冲不出去......”
“呼——”杨逸之长吁了一口气,“等。”
“等?”
“等到半夜三更,他们累了自然会散去,只要你们守住大堂就好。”
“请大人放心,职下一定带兄弟们坚守大堂,绝不会让刁民伤到您分毫!”
“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