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煌夏一年一度的丰茂祭,凛冬仿佛有了灵性,能够感知到节日前夕的喜庆气氛,十分识相地收起了它的尖牙利爪,寒冷渐行渐远,春天的脚步悄然而至。
对于辉华族人来说,在这个意义非凡的时节里,无论天气有多么恶劣,无论距离有多么遥远,无论旅途又多么艰难,在外游子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家中,陪伴家人吃上一顿团团圆圆的饕餮盛宴,邱若渠和郎书怀的儿子亦是如此。
他在煌南府司担任主事一职,相当于司府大人手底下的事务官,虽说对于偌大的煌夏来说,像这样的距离算不上遥远,但由于要负责的事务纷繁错杂,所以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回家,只有到了丰茂祭才能得闲回家看望父母。
“老爹,老娘,你们的超成器的儿子回来啦!”
刚一跨过门槛,他便看到一名陌生少女正执着鸡毛掸子打扫家里的卫生,她听到门外的声响,下意识回眸瞧了他一眼,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似的骤停了一刹那,脑袋里懵懵的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尽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你是......”
少女的面容十分娇美,樱色的双唇像是抹了一层悦人的天然唇脂,柳叶眉下生着一对大大眼眸,仿佛天地孕育出来的璀璨宝珠一般令人赞叹不已,仔细一看,清澈无比的眼眸中还倒映着他惊讶的表情。
“我倒想问你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满头灰尘的郎书怀悻悻然走了过来,嘴巴里还小声地骂骂咧咧:“理什么理,书都是用来看的,又不是用来当摆设的......”他看到杵在门口的儿子,原本轻皱着的眉宇愈发紧皱,面色也越来越难看,“臭小子,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是不是没把我和你娘放在眼里?”
“老爹......”
“别叫我爹!”
“要不然叫你书怀老爷子?”
“昏头了你,竟敢这样称呼你爹!!!”
“那我怎么叫你嘛!”
“废话,当然是叫爹。”
“你的心思简直比女人的还难猜。”
“臭小子......”
他咽了口唾沫,全然没有在意郎书怀说的话,注意力全在年轻貌美的少女身上:“老爹,这位姑娘是......”
“她姓肖,单名一个绽字,是你大姨妈家的闺女,也就是【北地医仙】赤练山庄肖家的后人。”
“肖姑娘,有礼了。”他毕恭毕敬地向她作揖。
“我给你介绍一下,”郎书怀面向肖绽的时候,脸上的严肃瞬间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和蔼可亲,“他是我们家不成器的儿子,姓郎,名字叫达仁,达是通达的达,仁是仁德的仁。”
“郎公子,有礼了。”肖绽也十分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
郎书怀摆了摆手:“害,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这么客客气气的......”
“郎大人居然叫郎达仁?!”贺君安惊叹道。
方鹤山十分惊讶地问道:“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居然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贺君安露出十分尴尬的笑容,“每一次问都会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断,久而久之就忘了这一茬。”
话回到当年,郎达仁看着娇滴滴的肖绽,不由得怦然心动,心下暗暗对她动了念头。
趁着肖绽回到厨房帮邱若渠的间隙,他赶忙凑到郎书怀身旁,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夸道:“老爹,没想到你在某些方面还挺靠谱的,这么快就帮我找好了方向......”
郎书怀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地问道:“找好了什么方向?”
“你未来的儿媳妇。”
“在哪里?”
“调皮,”郎达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就是想卖个关子,等到上了饭桌再告诉我,对吧?”
郎书怀看着他,又眨了眨眼睛,脸上的不解更重三分。
郎达仁操着奇奇怪怪的语气说道:“老爹,你这一次算是安排到位,她不光人长得漂亮,手脚也麻利......”
郎书怀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臭小子,肖绽的娘是你娘的亲姐姐,小心她撕你的耳朵。”
“啊?”
“换句话说,就是你的表妹。”
“表妹......表妹应该......也可以吧?”
“不要胡说八道,”郎书怀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嘴巴,“三代没过,生下来的崽是要变异成终结者的。”
“终结者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郎书怀的两只眼睛泛起了像是终结者一样的红光。
“不生孩子不就行了?”
“不生......”郎书怀一时语塞,“不生也不行,你是老郎家的独子,不续香火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老郎家又不在这个世界。”
“你......”
“老爹,以前你总盯着我早点找个对象成婚,恨不得雇全天下的媒婆到处说媒,现在我难得看上一位合适的姑娘,你又反过来劝我不要想入非非,做你的儿子真难。”
“她她她......”郎书怀咽了口唾沫,压着声音说道,“她之前被江湖人士玩弄过感情,肚子里还怀过宝宝,像这样二手的你也要?”
郎达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随后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没什么问题吗?”
“像她这样自带宝贵经验的女孩子非常少,大大提高了下一胎的成活率,对未来和睦的家庭生活有利无弊。”
“没过三代怎么生孩子?”
“呃......”
“劝你收收心,人家等着开春去龙虎山,心心念念要去见心上人。”
“那个人还活着啊?”
“有人跟你说他死了吗?”
“啧,太可惜了,居然没死......”
“赶紧脱了官服去换身干净衣裳,”郎书怀轻轻推搡了他一下,“难得回来一次,别平白无故给你娘添堵。”
“行行行......”
就在这个时候,两名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闯入医馆:“请问,大夫在吗?”他们架着一名仪容邋遢的男子,似乎是来求医的。
只见那个男人脸上满是胡渣,头发也乱糟糟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走近一看,他无神的双目格外瘆人,瞳孔中连一丝光都瞧不见,犹如深渊一般望不到底,嘴唇上上下下机械式地嚅动,在念叨着什么,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郎书怀上前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大夫——!!!”其中一名江湖人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您救救我们的大师兄,他有点精神失常,整天魂不守舍的......”
“大师兄?”郎书怀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不说,脚下的布鞋也已经磨穿,双足满是烂疮和伤口,在严寒的天气下冻出骇人的龟裂,甚至一路裂到了小腿。
他操着极度虚弱的语气呢喃道:“别管我,让我回去,我还要......”突然,他一个没站稳,踉踉跄跄的朝前走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大师兄......”
他的师弟们看着他变成这个德行,全都露出十分难堪的表情,虽然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生怕刺激到他让他疯上加疯。
“我必须找到赤练山庄......”
“赤练山庄?”一听到这个词,郎书怀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你说的该不会是煌北府肖家......”
话刚说到一半,这个男人像是发了疯一样,突然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