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命人将山庄上下屠了个遍,然后把他们全部斩首,故意在阿绽的床上摆成京观......”
“呀啊啊啊啊啊——”说巧不巧,邱玉莹刚好醒来,听到赵汝龙讲述的这一段故事,吓得她麟尾一僵,鳍羽都立起来了。
“不怕,”武熙语轻轻抚摸她的脑袋,用极具亲和力的语气安抚道,“赵盟主是故意说得很吓人,实际上......”
“实际上就和他说的一模一样,”肖睿用冷冰冰的语气打断了她,“当年,长老用【花蛛鬼骨针】杀害了全庄上下,让我亲眼看着他们被枭首、被倒挂、被摆成......”
“够了......”沐婉柔摇了摇头,“她还小,经不起你们的吓唬。”
“所幸检查了尸体之后,发现你不在其中,阿绽判断应该是被长老带走了。”
“没错,”肖睿点了点头,“长老说过,留我一命就是想要个试毒工具,万一被你们找麻烦还能当个不错的人质。”
“建立血盟之后,我一直在暗中派人调查【魔鸩鬼人】的行踪,一方面是想为赤练山庄的上上下下讨个公道,一方面是为了寻找你的下落。”
“我?”肖睿轻皱了一下眉头。
“你是阿绽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想找到你,带你去龙喉城拜祭一下她......”
“好了,”肖睿朝他露出不屑的表情,“别说煽情的废话,快点说一说在龙喉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好奇,”沐婉柔顺势问道,“江湖传闻是你背叛了贺大侠,果真是这样吗?”
听她这么一问,赵汝龙不由得沉默了一阵,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过往种种木已成舟,就算我把一切真相全都告诉你,逝去的时光也不会倒流。”
“即便背负上一辈子洗不清的恶名?”
“嗯。”
“为什么?”
“沐堂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就该做聪明的事,不要在这种与你无关的问题上继续纠结。”
“唔......”
这个时候,贺君安站出来问了一句:“我应该有资格代替她问你同样的问题吗?”
“有资格代替她?”
“我姓贺,你应该能猜到为什么我想问同样的问题。”
“呃......”赵汝龙忽然瞪大了眼睛,“可你是个异乡人......”
“其中有很多隐情。”
“这样啊......”赵汝龙揉了揉鼻梁,“明白了,那我就看在他们的份上,把前前后后在【镇北铁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你。”
“谢谢。”
“应该的,”赵汝龙耸了耸肩,“其他人听着,我不希望在其他场合听到类似的版本,否则的话......”
方鹤山兴冲冲地说道:“你放心,在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唐问心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只有你没皮没脸。”
“喂,别拆我台啊!”
赤练山庄惨案过后,龙虎门牵头组织数次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朝廷也大力追加通缉悬赏金额,然而,【魔鸩鬼人】这个大型制毒组织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在江湖上彻底销声匿迹。
埋葬了罹难之人,沉湎着伤痛之情,赵汝龙和肖绽背负下所有,悻悻然回到墨轩集镇,将在赤练山庄发生的惨案告诉了邱若渠和郎书怀。
“好孩子......”邱若渠将肖绽拥入怀中,用轻声细语安抚道,“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生活,老婆子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倾尽全力培养你的。”
“谢谢小姨妈......”
起初,肖绽住在天道医馆,而赵汝龙则是回了龙虎山,隔三差五就下山回墨轩集镇看她,一看就是三五天,龙虎门弟子几乎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嫂嫂的存在。
没过多久,靠着邱若渠的赞助,两人在镇郊买下一间田园小屋,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闲暇时光,直到一十二年前的那一天......
“大师兄,师父召你,北方出大事情了!!!”
龙虎门弟子突然找上门,讲述拜洛维斯集结重兵准备南征煌夏的事情,贺岚安和白玉华两位大侠为保全江山社稷,火速召集各门各派北上戍边护国。
听了他的话,赵汝龙眉宇紧皱一言不发,回头看了肖绽一眼,她恰巧在哄孩子睡觉,没有顾及他们的交谈内容。
“龙喉城的情况确实危险,但我也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
“大师兄,若是【镇北铁城】被拜狗攻破,往南一路几乎都是平原地区畅通无阻,既没有天险也没有坚壁,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易如反掌。”
如果是以前的赵汝龙,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马上做出决定,因为心中多了一份牵挂:“我明白,可是......”
“你在犹豫什么?”
“你单身久了当然不理解我在犹豫什么......”
“呃......”
“我得跟娘子好好谈谈。”
“大师兄,戍边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事情,区区妇人之见不必放在心上吧?”
“阿绽是我娘子,不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要给她最起码的尊重。”
“好吧......”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正午。”
“这么急的吗?”
“不急不行,”龙虎门弟子摇了摇头,“对方这一次是动真格的,据说已经在塔索斯平原集结了上万兵力,就算是晚去一天也是风险......”
“行,”赵汝龙点了点头,“我先和她讨论讨论,再决定明天正午要不要加入。”
“大师兄,恕我直言,你的血性是不是被嫂子磨没了?”
“如果牵挂会变成男人的弱点,那我只能承认我有弱点。”
“唉——”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悻悻然转身离开田园小屋。
那一夜,摆在赵汝龙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条路是留在墨轩集镇当与世无争的农夫,另一条是前往龙喉城誓死抗击来犯之敌。
“【镇北铁城】是唯一的拒北天险,一旦被破就无险可守,江山社稷岌岌可危......”
肖绽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固守龙喉城未必是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
“当年科罗维亚帝国向我们宣战,百姓仍然后知后觉,在安乐之中麻痹自我,觉得有帝君率领的大军屯驻,必定可以战胜来犯之敌,于是,发生了紫枫林惨败之后,大家才意识到守护国家不是军队的义务,而是全煌夏辉华人的责任。”
“确实......”
“现如今也是一样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有【镇北铁城】在就万事无忧,谈到戍边就想到会有其他人帮忙,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拿起兵器作战。”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龙喉城失守......”
“有你们这一群江湖人士高喊靖边口号,让大家对于临头大难麻痹大意,对于护国百害而无一利,不是吗?”
赵汝龙被她的一番说辞惊得哑口无言:“呃......”
“不如让龙喉城陷落,激起最基层的普通百姓的反抗意识,让护国情怀根植人心。”
“你说得太理想了......”
“不是理想,是现实,让整个煌夏都为之痛苦的现实。”
“让龙喉城陷落,像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恐怕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你觉得一个人人终日纸醉金迷的国家具有威慑力,还是一个人人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的国家具有威慑力,答案十分明显了吧?”
“普通人能活命就不会拼命,虽说可能会激起一时的反抗浪潮,但最终会演变成仓皇逃窜。”
“逃?”肖绽轻皱了一下眉头,“能往哪里逃,跳进洛海吗?”
“看样子,你是不会答应让我去的......”
“至少在孩子会开口喊你爹之前别想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她会喊爹我就能去了吗?”
肖绽双臂抱胸,不情不愿地说道:“到时候再说......”
“唉——”
他们两人各抒己见,站在完全不同的立场上讨论到深夜,最终以各执一词不得结论告终,第二天,赵汝龙趁着肖绽和孩子熟睡之际,仓促地收拾好了行装,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随即踏上前往【镇北铁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