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武熙语小声嘟哝道。
“确实。”应千秋双臂抱胸,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
“唔......”沐婉柔向赵汝龙投去了难以言喻的眼神。
“啧,”贺君安顺势添了一把火,“连我都想骂你几句了......”
赵汝龙不服气,理直气壮地反问了一句:“当时我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胸怀天下,心系社稷,换作你们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难道很难理解吗?”
“呵呵......”方鹤山冷笑了一声,“三十多岁......真是迟来的年轻气盛......”
赵汝龙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心态年轻也是年轻。”
“实话实说,换做是我的话,大概率不会参加戍边。”这个时候,贺君安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为什么?”
“有点......冒失。”
“冒失?”
“听你的描述,基本就是得知拜洛维斯要南侵之后,仓皇之中召集各门各派北上戍边,既没有提出防御的计划也没有下达确切的集结地点,虽说对于江湖人来说可能不太敏感,但作为兵家来说算得上是大忌。”
“怎么说?”
“防御计划是通过对地形的考察,层层规划部署部队,进行阻断型防守的重要计划,至少要分解成三条防线,预留全军比例十分之一或以上的预备队,提前做好三种以上关于防线被突破的紧急预案。”
“嗯......”
“你们去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想着扎堆在城墙上御敌就行了?”
“差不多......”
“像这样没有层次感的防御很容易被人海战术打破。”
“呃......”
“其次,集结地点对于部队的快速集结快速部署影响甚大,要根据以下因素作出合理判断:一、最好的情况就是敌人尚未开始攻城,在哪里集结?二、万一赶到的时候,龙喉城的壁垒已经失守了,在哪里集结?三、最坏的情况就是敌人迅速打下了龙喉城,在哪里集结?”
“这样啊......”
“无论是防守反击还是主动进攻,集结地点都关系到战略布局,所以我觉得你们那一次的行动十分冒失。”
赵汝龙反问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行军战略?”
“呃......”贺君安愣了一下,接着挠了挠后脑勺,“我义父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他教我的。”
方鹤山不解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义父?”
“啊哈哈......”贺君安傻笑了一下,接着话锋一转“除了戍边的行动欠考虑以外,我觉得肖绽姑娘说得也没错,确实应该让龙喉城陷落以激起忧患意识。”
“你赞成她的想法?”
“有一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们沉湎于虚假的和平之中,天天过着夜夜笙歌的生活,往往会忘记眼前的美好都是一部分人负重前行换来的。”
“一部分人......”
“就是所谓的戍边军队。”
“嗯......”
“龙喉城陷落之后,即便是时隔十二年,在最南端的天门村也有普通人为了北方的安危而着想,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没有人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沐婉柔掂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样一想,朝廷不派援军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想激起煌夏子民的血性......”
应千秋扭头看向方鹤山:“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鹤山耸了耸肩:“我知道的非常有限,本来朝廷计划好的弃子仅仅是温福仁统领的【镇北营】,后来贺大侠他们一腔热血带队守城,结果......”
武熙语的表情逐渐呆滞,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
唐问心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故意让最关键的天险失守,去激发人们心中的忧患意识,像这样的做法真的合理吗?”
贺君安反问道:“拜洛维斯攻克龙喉城之后明明可以长驱直入,却突然停止了南侵的计划,难道有比这更加不合理的情况吗?”
“你的意思是......”
贺君安用十分淡定的语气说道:“因为在计划之内。”
应千秋追问道:“究竟是什么计划?”
“如果我猜得没错,朝廷的目的不仅仅是激起百姓的忧患意识,还想要通过战争动员的方式向景明亲王和武烈亲王的封地征收各种物资,可以理解为:削弱地方军阀势力,扩充中央集权力量。”
“不过,”方鹤山插了一句,“武烈亲王和景明亲王的势力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因为战争动员变得越来越强大。”
“不是他们变得强大,而是百姓越来越有忧患意识,参军的人数也在逐步上升。”
方鹤山点了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赵汝龙苦笑了一声:“呵呵,朝廷一开始就想让龙喉城沦陷,援军永远都不会来......”
贺君安点了点头:“没错。”
方鹤山揉了揉鼻梁:“真让人难受,表面上是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事,实际上却是一厢情愿的无用功......吗?”
“不,”贺君安摇了摇头,“一厢情愿的是朝廷,不是护国的义军。作为整个帝国的中枢,计划永远是根据全局情况去判断的,哪怕做出一部分的牺牲,而义军的目标仅仅是守住一座城,保护背后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平凡而又伟大地成为了牺牲品......”
“你说的不错,”赵汝龙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当年的我们......确实都是朝廷的牺牲品。”
唐问心的脸色忽然一黑:“愚昧的诗篇唱响大地,鬼怪的凄鸣从未停止......”
“他什么意思?”赵汝龙不解地问道。
方鹤山下意识解释道:“意思是一小部分人掌握绝大多数人的命运非常......等一等,你是官府的公务人员,不要忘了自己的立场!”
“难道你就不觉得难受吗?”
“咕......”方鹤山咽了口唾沫,“好吧......允许你适当地骂一骂......”
赵汝龙调侃了一句:“以前你在总坛骂朝廷骂也得不少,怎么换了个身份就换了副嘴脸?”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说!”方鹤山三连否认道。
“开个玩笑,”赵汝龙耸了耸肩,“要是当年早点知道会变成朝廷的弃子,说不定后面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那个......”这个时候,武熙语突然打断了他,用十分娇弱的声音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君安没有提到,我猜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贺君安和赵汝龙异口同声问道:“什么?”
“前辈,你明明说了自己的娘子不是附属品,最后却还是为了家国情怀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们母女......”武熙语顿了顿,接着问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去戍边,只不过是希望她亲口说支持你,对吧?”
“呃......”
“像这样......把决定好的事情藏在心里,让对方象征性地点头同意,就不算是你的附属品了吗?”
赵汝龙没有回话,始终紧紧皱着眉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嘴上说得漂亮有什么用?”肖睿顺着话茬落井下石,“还不是没把我姐姐放在心上,对她的意见置若罔闻......”
“我只是一时糊涂......”
“不要解释了,”贺君安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解释越渣。”
“嗯哼——”赵汝龙故意清了清嗓子,“接着之前的故事继续说......”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和大家知道的差不多,贺大侠率领群雄凭借【镇北铁城】的铜墙铁壁拼死搏杀,激起了【镇北营】边军士兵的战斗血性,更是赢得全城百姓的鼎力相助,然而,义军遭到对方连续不断的波次进攻,不仅人困马乏苦苦得不到支援,伤员也难以及时救治,正值城中一片焦头烂额之际,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众人眼前。
“呃......”赵汝龙原本累得眼皮直打架,看到肖绽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大,惊讶得连说话都说不利索,“阿绽......你怎么......为什么......真的是你吗?”
啪——
温馨的重逢剧目尚未拉开序幕,倒是见面就喜提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赵汝龙莫名加奇妙,脑袋就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都说了不要你去......”说着,肖绽一头扑入赵汝龙怀中,死死地搂住他的腰,“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一句劝......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对不起......”
两人的深情拥抱引来了瞩目,肖绽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的龙虎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简直就像是刚从地狱死里逃生的一样。
“好惨......”
此时,有一名龙虎门弟子主动上前打招呼:“嫂子,你怎么来了?”他是之前带赵汝龙去医馆的两名师弟其中一人,脑袋上裹着纱布,其中一只眼睛戴上了简易的眼罩,似乎是在战斗中造成的重伤。
“我担心他......”
师弟不解地问道:“那孩子呢?”
“暂时寄养在小姨妈家里。”
“噢......”
这个时候,赵汝龙突然开口道:“问天,差不多该换班了,你带一队人上去替大家警戒敌情。”
“是......”
待龙虎门弟子离开之后,赵汝龙面向肖绽,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阿绽,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马上离开......”
“不。”
“不要闹......”
“我没闹,”肖绽摇了摇头,“从现在开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一步都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