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紫萱急促地拍打着房门：“小姐，你不要听外人胡说八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掉包自己的孩子？”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没有人在里面似的。
“从小到大，老爷宠你宠得就像是眼里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似的，你怎么可能不是林家的血脉？”
“......”
“小姐？”
“......”
“我来试试，”陆羽走上前，慢条斯理地敲了敲门，“筱儿，不要一个人生闷气，你把门打开，我们有话坐下来好好说，行吗？”
“......”
“蓝霜华这个人说话就是这个冷冰冰的腔调，你不要太当一回事，说不定就是一本正经地开个玩笑。”
“......”
“你在里面吗？”陆羽用力推了推门，“求求你说句话，我胆子小经不起吓。”
这个时候，林之筱幽幽地说了一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进来陪你静一静吧？”
“不用......”
虎志成压着声音问道：“掌柜的，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陆羽愁眉紧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早知道就不带她回来了，莫名其妙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紫萱阴沉着脸，转身准备离开，“我去找她说清楚。”
陆羽问道：“找谁？”
“当然是那个女人。”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管她是谁？！”
“你怎么变得跟你家小姐一样不讲道理了？”
“喂——”房间里传来了林之筱的声音，“死鬼，我还听着呢！”
“啊这......”
“陆公子，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必须跟那个女人说清楚，不说清楚的话，以后她会变本加厉地纠缠小姐。”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两个有能力说服她？不......”陆羽顿了顿，接着说道，“应该这么问，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凭什么去推翻人家的假设？”
“唔......”紫萱一时语塞。
“紫萱，你的情绪非常不正常，是不是......被【事实】戳中了要害？”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陆羽的眼神突然一变，强硬地拽着她走到一旁：“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什么事情？”
“掉包的事情。”
“......”
“蓝霜华的智力水平不需要我明说你也清楚，她提出的假设必然是经过了她内心的重重验证，据我所知，这个女人提出的假设和推论，一矢中的的概率占了九成以上。”
“唔......”
“我不是外人，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藏着掖着，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吧。”
“唉，”紫萱叹了一口气，“关于我和大少爷长得像这件事情，其实之前就隐隐约约发现了。”
“那你们......”
“没错，”紫萱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选择了【保持现状】。”
“呃......”
“既没有向老爷求证，也没有私底下寻找线索。”
“为了保护她？”
“准确地来说，是为了保护小姐、少爷和我，三个人的人生......毕竟颠覆一切的滋味，我们谁都没有品尝过，也不敢去想象。”
“确实，”陆羽的面色变得格外凝重，“要是蓝霜华提出的假设成立的话，你们三个人的关系和身份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为了避免小姐生疑，我和少爷有过私下约定，在任何场合下尽量不跟他站在一起，而他则是利用自己的身份给仆人施压，让他们不准私底下信口开河，防止兜兜转转传入小姐的耳朵，通过这样的合作试图将【悬疑】埋葬。”
话音刚落，他们身后传来了林少东的声音：“我们两个比谁都清楚，不是蓝霜华的假设点燃了导火索，而是长期以来的【隐瞒】和【谎言】导致了这样一天的必然到来。”
“少爷......”面对他，紫萱流露出难掩的愧疚之情，暗暗握紧了拳头。
“非常惭愧，直到蓝霜华把假设提出，我才想明白一件事情，”林少东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老爹在遗嘱中提及关于蓝夕梦的这一段故事，又给我留下寄往两仪宫的一封信，无非就是希望由我来处理这件事情......不，是因为我们的自作主张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把选择权移交给我。”
紫萱追问道：“什么意思？”
“老爹希望我们长大之后察觉到问题，彼此以家人的身份主动去找他，然而，我们却选择了利用【隐瞒】和【谎言】达到【保持现状】的结果，作为我们三个人的父亲，他更希望我们能够互相调节好彼此的关系，而不是由他来成为打破我们关系的存在。”
“唔......”
“换句话说，”林少东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姐也好，少爷也好，丫鬟也好......老爹他留下遗嘱的时候一定对我们非常失望，觉得我们过于注重【身份】，认为查明了【身份】就会【破坏现状】，全然没有做好把彼此视作【家人】的准备，所以才会选择利用【隐瞒】和【谎言】掩盖一切。”
“唔......”紫萱抿着嘴巴，泪光在眼眶内不停打转。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理解林老爷的用意，更没想到你能从中悟到这么多道理。”陆羽用严肃而认真的口吻说道。
林少东耸了耸肩：“老爹走了之后，我继承林家的一切，那个时候才发现他独自一人默默地担下了无数重量......”
“失去保护的臂膀之后，你的成长让人瞠目结舌，越来越有林家家主的模样了。”
林少东看向林之筱所在的卧房，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是时候解决【隐瞒】和【谎言】留下的后遗症了......”
“你要找她好好谈一谈吗？”
“嗯，”林少东点了点头，“像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说罢，他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谁？”
“我。”
“......”
“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振振有词地说什么大道理的，也不是来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劝慰你的，只是向你传个话。”
“传个话？”
“老爹在前往【丰城】之前写好了遗嘱，遗嘱中有留给你的话......想知道吗？”
“门没有锁。”
“门没有锁？”陆羽不禁怔了一下，“那我怎么没推开......”
“掌柜的，”虎志成忽然开口道，“其实刚才我就想说了，西厢房的门都是拉的，不是推的，您是不是忘了？”
“啊这......”
“我进来了......”说着，林少东拉开门，一脚跨过门槛，“你在干什么？”
只见林之筱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身上披着一条厚厚的棉被，就像是企图用这种方式与世界隔开似的。
“没什么，就是......想静一静。”
林少东合上了门，随后慢步走到床榻前：“在反复思考蓝霜华说的话吗？”
“本来是的，”林之筱缓缓沉下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脑袋里不断浮现爹的音容笑貌......既是虚幻又是真实。”
林少东不禁笑出了声：“呵呵......”
“哥，你在笑什么？”
“我以为你会在纠结中渐渐消沉，没想到却突然沉湎于回忆之中......就像是爹在默默地保护着你似的。”
“唔......”
林少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以前的我......觉悟不够。”
“觉悟？”
“没有作为【家人】的觉悟，”林少东动情地说道，“害怕【身份】会【颠覆生活】，害怕【事实】会【破坏现状】，害怕【关系】会【陷入崩坏】......像这样的恐惧都来源于觉悟不够。”
“唔......”
“当上家主之后，不，应该说是在你离开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一点......所谓的家人究竟是什么？”
“家人......”
“一种血缘上的纽带，一种彼此依存的存在，还是......一种温暖与牵挂的源泉？”
“......”
“我要向你承认错误，由于作为家人的觉悟不够，为了虚伪的【保持现状】，在【悬疑】面前选择了逃避，以至于老爹不得不改变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
“嗯，”林少东点了点头，“告诉你真相的计划。”
林之筱的脸上浮现出沮丧的表情：“看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没有严辞反驳那个女人，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不可否认我早就察觉了这件事，”林少东再一次语重心长地说道，“作为你的哥哥也好，作为你的家人也罢，像这样的错误都是我不应该犯下的，出于这个理由，我必须在你面前说清楚......林之筱，你存在的意义不是由血缘定下的，也不是通过依存关系维持的。”
“哥......”
“你对我来说，既是无可替代的家人，也是值得珍惜一辈子的妹妹；你对紫萱来说，既是超脱主仆关系的存在，也是心照不宣的姐妹......像这种【温暖】与【牵挂】中诞生意识，是任何血缘和依存无法替代的，我们对你来说不也一样吗？”
“唔......”
“爹在遗嘱里留下的话是......在这个孩子得知真相之后，无论她选择成为林家的小姐，还是成为两仪宫的弟子，过去的一切无法被消抹殆尽，未来的一切也会按照因果继续下去，所以告诉她不需要过分担忧，曾经的影子不会模糊，未来的身影也不会陌生，走自己想走的道路就好。”
“爹......”
“我要在爹留给你的话后面补充一下，”林少东顿了顿，接着说道，“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回头看一看，只要你的意识依然把我们当做家人，我们就永远会站在你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