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作为亚尔德兰大陆最具影响力的亚人族群领袖,德川老爷子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静默、严厉、睿智......他身上的特点有很多,却没有一个与温柔挂钩。
某一天,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她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故意遮掩面容,随着他径直进入了师团长的帐篷。
我们不需要使用嗅觉,光是用肉眼去看就能判断,她根本不是同族,因为,她生着一对尖尖的耳朵和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藏都藏不住。
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少女的话题在师团内炒的沸沸扬扬,有的人说是老爷子的私生女,有的人说是老爷子的初恋之女,有的人说是老爷子刚刚认养的义女......说来说去,就是没人敢去问,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恼了老爷子。
直到有一天,老爷子将她带到我们面前,亲口介绍道:“她的名字叫幽香,天狐族,是我们师团第一位非同族的特殊成员,加入师团的后勤保障部队提供服务,以上。”他没有给大家讨论的机会,也没有给任何人反对的权利,直截了当地安排掉了全部的事情。
就这样,名为【幽香】的少女加入了所谓的后勤保障部队,换而言之,就是集合了医疗、炊事等等于一体的杂事团队,团队内基本都以女性和小孩为主,她在其中没有遭遇任何隔阂,反而由于特殊的种族而备受关照。
时值夏季,盛行东南风,我的帐篷正巧在西北方向,而且距离她所在的部队非常近,每每她在晾衣服的时候,我总能嗅到一股芬芳,起初以为是洗净后的衣物气味,后来仔细嗅了才发现,这一股别致的清新淡雅不属于衣物,而是她身上的气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日子一久,我开始变得有点奇怪,好像痴迷于这一份特殊的味道,而且像是上了瘾似的欲罢不能,把她当做生命的一部分。
时值冬季,盛行西北风,我用物理的方式逼迫东南方向的一位同族搬离,主动将帐篷设置在那里,希望能够照常嗅到她的气味。
后来,我掌握了她晾衣服的时间范围,扒在窗前偷偷看着她,那一段时间,我的身心仿佛都得到了安抚,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厮杀与血腥荡然无存。
“话说,之前新来的天狐族小女孩做事麻利又勤快,居然还会用什么【秘法】解决非常困难的问题。”
“是啊是啊是啊。”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爱笑,从加入到现在没见过她笑几次,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做杂事不快乐?”
“应该不是吧?”
“看她年纪不大,却瘦骨嶙峋的,以前在家里肯定过得不幸福。”
“对对对,上一次洗澡的时候,我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真可怜,不知道加入师团之前,究竟被虐待了多久.......”
后勤保障部队的年长女性聊天的时候,我碰巧在一旁发呆,不经意间听到了几句,就好像在内心激起一阵涟漪似的,突然在意了起来。
“听说了吗?中位武士松本长次特地来告白,还送了好多好多好多战利品人头给幽香。”
“哇,好浪漫,那一定成功了......等一等,天狐族喜欢人头吗?”
“所以他被秒拒了。”
“哈哈哈——”
听到她们的后半段闲聊,我的情绪忽然变得非常狂躁,就好像在内心激起一阵海啸似的,当天晚上,我用物理的方式教育了松本长次。
决斗的结果是一边倒的,他像是幼童一样满脸堆着恐惧地坐在地上,被迫接受了我充满善意的条件:
1、不允许给异族女孩子送奇怪的礼物。
2、不允许以自私自利的目的接近异族女孩子。
3、接近后勤保障部队之前要向泷泽弘一汇报。
没想到的是,他在接受条件之后又说他不是唯一迈开这一步的人,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藤原秀吉、福田朋也、我妻正纯......大约有四百多人陆陆续续进行过【求爱】这一丧心病狂的行为。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挥洒着青春的汗水,日以继夜用物理的方式教育了四百多人,孜孜不倦的教育之后,我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没想到却突然被师团长传唤至主账......
“弘一,近来一段时间,你在师团内发起的决斗次数似乎非常频繁......不,应该说不是正在决斗就是在去决斗的路上,是不是对同伴感到不满?”
“不,”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偏颇的想法, 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告诉他们,武士要有武士的样子,不要像是拜洛维斯人一样,随随便便动异族女性的歪念头。”
“嗯......”老爷子摸了摸下巴,用低沉的语气说道,“看来你也喜欢她。”
“我?!”我怔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鬼人族有鬼人族值得骄傲的血统,与异族通婚会降低我们的血统纯正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血统......”老爷子的面色十分凝重,“什么嘛,不是情窦初开?”
“情窦初开......”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德川师团长,我是直面腥风血雨的武士,为了个人感情而使用武力......像这样荒唐的事情断然不会发生!”
“好吧......”老爷子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也对她有意思。”
“师团长,恐怕这是你第一次看错,我完全没有这种粗鄙的想法。”
“看在你年纪轻轻就获得上位武士的头衔,而且年龄、性格等方面也都匹配的份上,我本想借用师团长的名义推波助澜一下,没想到你毫无想法......算了。”
“呃......”
“既然你对她没有念头,那我就当没有这一回事吧。”
“其实你强行要撮合的话,我也能勉为其难地接受......”
“不不不,”老爷子摇了摇头,“像这样的事情不必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呃......偶尔勉强一下也是可以的......就是......你一定要勉强的话,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勉强,对吧?”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我对男女感情这一方面无欲无求,你要是想强行把她塞给我,我也是断然不会拒绝的。”
“呵呵......”老爷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虽然幽香是我捡回来的不错,但是我的初衷不是把她当做一个附属品使用,而是为她找到一处称得上家的地方。”
“家......”
“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她的吗?”
“哪里?”
“前一段时间交战的战场上尚且尸横遍野,她蜷缩着身体躲在粮草车下,战战兢兢地吃着拜洛维斯人留下的麦麸饼......像这样在尸体堆里讨得的生活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应该拥有的吗?”
“呃......”
“她的身上有不少伤痕,不是刀、枪造成的创伤,而是掐、拧造成的淤伤......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像这样以家人的名义留下的伤痕比痛彻心扉的贯穿伤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老爷子......”
“因为我清楚你的性格,所以不会生气,换做是其他人......”老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犀利,“恐怕我就要发起决斗了。”
“呃......”
“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强行塞给你】,”老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就像阿夜一样,我宁愿一直留在身边,也不愿把她交给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手中。”
“是......”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嗯哼——”我又刻意清了清嗓子,“师团长,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告退了。”
正当我要迈开步子的时候,老爷子忽然喊住了我:“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在决斗中受了不少伤吧?”
我摇了摇头回道:“微不足道,都是轻伤。”
“就算是轻伤,不治疗的话也有可能夺走性命,去后勤保障部治疗一下吧。”
“呃......”
“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同幽香交代过了,你直接去找她就好。”
“师团长......”
“不要让她等着了,”老爷子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用非常铿锵的语气回了一句:“是——!!!”
“最后一句嘱托,”老爷子双臂抱胸,用深沉的语气说道,“对于我们一族来说,刀就是生命,刀的好坏固然重要,不过,武器终究是自身精神与力量的延伸,挥下刀的信念才是关键所在......”
“什么意思?”
“年轻人,找个时间静一静,自己去品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