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主账之后,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德川老爷子的话语,内心仿佛被一股奇怪的感情牵制着,无意识地错过后勤保障部队的所在之处,半路上方才意识到这一点,然而,我却难以下决心折返回去找她,最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欢迎回来。”
“呃......”
“德川师团长吩咐我在你的账前等你。”俏丽的身姿立于帐篷门前,手中拎着木质的药箱,似乎早已在恭恭敬敬地等候着我。
“等我......”她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吸引着周遭同伴的目光,而我却不由得挪开视线,“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你有伤要处理......”
“无妨,”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过一段时间会自愈,不需要你帮忙处理。”
虽然她的脸上含着微笑,但是笑容中却察觉不到丝毫的笑意,就好像是为了笑而笑。
“可是......”
“对于我们上位武士来说,缺胳膊断腿都算是小伤,明白吗?”
“不明白,”她歪着脑袋问道,“现在有治疗的条件不治疗,难道真的要等到缺胳膊断腿的恶劣情况再进行治疗吗?”
“呃......”
“怎么了?”
“嗯......”
“唔?”
“唉——”我长叹一口气,“如果你硬是要给我治疗的话,那我出于武士的礼貌,就不再推辞了......”说着,我开始当众卸下手甲,准备接受治疗。
“你在做什么?”
“脱下盔甲。”
“为什么?”
“方便你进行治疗。”
“唔......”她一边掀开帐篷的帘布,一边向我招了招手,“在外面会着凉,请进去再脱。”
“进去不就一对一了吗?”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只觉得脸颊突然变得滚烫,就好像用火烧了似的。
她又一次歪着脑袋问道:“治疗不应该是一对一的吗?”
“呃......”
“难道你有......就是......想在大家眼前暴露全部......并且十分享受的那种癖好?”
“没有!!!”
“那就请进去吧。”
“呃......我知道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遭遇了人生之中的首次哑口无言,像是战败者一样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帐篷内。
在伤口上涂抹药剂,用棉片覆盖之后再用纱布缠绕......明明治疗的过程简单而又纯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紧张得像是在战斗似的,
治疗结束之后,她将药剂和纱布收纳进药箱,而我则是迅速将衣甲穿上:“喂,结束了就快回去,不要在武士的帐篷里多逗留。”
“谢谢......”
“哈?!”
“我从德川爷爷那里听说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的伤是为我解决困扰的时候受的,对吧?”
“呃......”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作为高傲的鬼人族,我觉得他们向异族人求爱的做法十分不妥,于是就出手教训了一下他们,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族群,明白吗?”
“嗯......”她闭上眼睛思忖片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为我解决了困扰,不是吗?”
“哼,”我故作镇定地说道,“自以为是。”
“呵呵......”
我能感受到,她这一次不是表面上做出来的功夫,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
“德川爷爷他说得没错,你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非常可爱的男人。”
“可爱......”我故意双臂抱胸,实际上,是难以抑制自己加速的心跳,“居然敢用这种词形容上位武士,你是不是仗着是师团长带进来的,觉得自己能在师团里为所欲为?”
“唔......”她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吓到了她。
“嗯哼——”我故意清了清嗓子,借此缓和尴尬的气氛,“不要误会,我没有在凶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请不要再用这种词眼形容武士。”
“其实我能理解......”她又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你要认认真真地解释自己的话?”
“我......我就是......那个......”我在支支吾吾之中绞尽脑汁构思合理措辞,“生怕你无法理解,以为我在凶你,扭头去师团长那里告我的状,嗯,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意思。”
“其他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对了,”她停下了手头的事情,转过身对着我,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有一件事情我非常感兴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作为上位武士,活得光明磊落,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爷爷说你的实力非常强,而且既帅气又年轻,在师团里应该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吧?”
“啊这......”
“难道不是吗?”
“我对于男女关系没有任何想法,浴血奋战才是属于武士的浪漫。”
她眼前忽然一亮:“那对于男男关系的看法呢?”
“男男关系?”我脑袋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编了半天,才编出一句,“我认为,并肩奋战是一辈子的友谊,而男女之间仅仅是一夜的感情,孰轻孰重,不用我多说就见分晓了。”
“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其实你就是单纯地对男人感兴趣,对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趣,对吧?”
“呃......”我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为什么意思差不多,到你嘴里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奇怪吗?”她的脸上挂着天使般的笑容,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我,“男孩子对男孩子感兴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情愫,你不用刻意藏着掖着,大胆地对我倾诉就好,相信未来某一天,像这样唯美而又圣洁的结合会变得合理合法。”
“结合?!”我听了她的话,吓得差点站起来,“为什么男人要结合......等一等,让我缓一缓,话题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肌肉与肌肉的触碰,汗水与汗水的交融,彼此的娇嗔不绝于耳.......啊——真是充满着青春气息的美好画面~~~”
“你在擅自想象什么样的画面啊啊啊啊啊——!!!”
“为了满足自己病态的占有欲,就用武力把企图出轨的后宫成员暴揍一顿,振振有词地要求他们不准做出不忠行为......啊——没想到这样的剧情会在现实中出现~~~”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话说,管理一个四百多人的后宫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验,难道你是时间管理大师吗?”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于是,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中,我们成为了朋友,不,准确地来说......是书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总会带着内容十分奇怪的书本来到我的帐篷里,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而我则是耐心地保养我的铠甲和刀具,偶尔听她描述书中不可描述的场面,转眼的功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像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年,直到德川老爷子病重。
弥留之际,他的子女在族群派系上大做文章,导致偌大一个鬼人师团转瞬间土崩瓦解,就像事先说好的一样迅速分家,一派人成立了【黑月】,一派人成立了【浪人】,毫不犹豫地分道扬镳。
面对双方的极力邀请,我果断选择了无视,平静地留在老爷子跟前,准备守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除了我以外,还有我的书友,毕竟对于她来说,德川老爷子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也是唯一称得上【家人】的存在。
临终之前,老爷子已经说不出话,轻轻地将幽香的手叠在我的手背上,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我看,红红的眼眶被泪水浸润,瞳孔中倒映着我茫然的表情。
以我的智商,实在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他的手忽然滑落到一旁,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十分恍惚,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当我意识到永远失去他的时候,泪水早已经不争气地汇聚在了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我们郑重其事地将他埋葬之后,幽香问我要去【黑月】还是【浪人】,我回答道:“哪里都不去。”
“那我们......”她悻悻然提议道,“不如去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不,”我摇了摇头,“我们不需要活得这么卑微......【黑月】和【浪人】夺走了我们的家,总有一天,我们会亲手重新夺回自己的家......我,泷泽弘一,【沧澜】的上位武士,发誓要让老爷子的精神与意志重现于这个扭曲的世界!!!”
“啊......”
“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挑选一个后宫比较多的师团果断加入。”
“什......?!”我的脑袋突然一懵,“什么鬼啊啊啊啊啊——!!!”
早知道会走上修罗之路,当初,我就应该同意她的提议......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哈哈哈——”门脊方向传来一阵狂笑,“不愧是我,一瞬间就处理掉了三个最难搞的对手,特别是会【秘法】的狐狸......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唯一能够阻止我的她,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堆残渣,你们啊......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说话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的长相格外俊俏,说出来的话却丧心病狂。
泷泽弘一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睛里的血丝迅速充盈,咬着牙将全部的伤痛抛诸脑后,单手握紧刀柄,咆哮着以一个箭步朝他冲去:“你这个混账——!!!”
“呵呵,”对方冷笑了一声,“无能狂怒。”看不见的丝线瞬间束缚住了他的行动,不仅如此,还轻轻松松破开衣物,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无数血痕,就连铠甲都难以抵挡这种丝线的力道,磨损出肉眼可见的痕迹。
“我要杀了你——!!!”
泷泽弘一没有被疼痛打倒,而是在丝线的束缚中奋力挣扎,挣扎之中不断制造新的伤口,以至于全身上下全都变得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
“非常棒,”对方耸了耸肩,“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时候,露出愤怒而又痛苦的表情。”
“呃......”大山不由得单膝跪地,定睛一看,他也被丝线束缚住了身躯,“可恶,真是小看你了......早就在天垣小苑盘好局了吗?”
“当然,”对方点了点头,“蜘蛛就是要未雨绸缪,才能吃得到新鲜的美餐。”
“喂,又见面了,玩丝线的家伙......”戚良轻轻松松拔出【山河令】,接着将其扛在肩上,“上一次是在衙门牢房里吧?”
“嚯——”
“难得你主动现身,不如就趁此机会,”他的脸色忽然一黑,“把方博达的债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