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德兰大陆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在不同的地区生活着各种各样的族群,有祖祖辈辈世代隐居林中的曼斯人,有尊典崇圣雄踞北方冰原的狄尔特洛斯人,有生生不息历史悠久的辉华人,与其他种族不一样,鬼人族拥有高大的身躯,强健的体魄,以及超出常识的力道,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是狂热的代名词,也是被排挤的战斗种族。
自从产生意识开始,我的手上就拿着一把武士刀,家族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一个年幼的女童能受到先祖的佑护,将家族的刀术发扬光大,然而,事与愿违,我的表现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
“你是家族中罕见的嫡长女,理应肩负起光复家族的重任。”
“本家是受到名千代大人赐姓有栖川的名门望族,当年,名千代大人也是嫡长女出身,以出类拔萃的刀术与超凡脱俗的美德闻名天下......”
“若是不能习得名千代大人的刀术,家族的荣光就无法恢复,你决定了整个有栖川家的未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众多期盼的目光中,高强度的训练让我的双手布满老茧,武士刀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新换代,我心中的刀却始终没有动摇,同样,对于光复有栖川家的渴望也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身为家主的父亲为了夺取荣誉,主动挑战声名大噪的【沧澜】师团长,结果不意外地落败,生性高傲的他无法接受,于是当众自裁向先祖谢罪,在此起彼伏的冷嘲热讽中,母亲不堪重负也随之自裁,家中的长辈陆续抛下姓氏加入【沧澜】,昔日人声鼎沸的有栖川家转眼变成了冷清而又寂静的墓地。
穷途末路之际,家中的仆人希望立我为家主,然而,我却自知担不起重任,想要带着父亲的武士刀逃离有栖川家的一切。
“加入【沧澜】,我会教你鬼人族的超高剑技,然后......”那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向我伸出了温暖而又苍老的大手,“有朝一日你一定能代替你的父亲战胜我。”
有栖川家就此覆灭,我加入了【沧澜】,成为德川家的义女,被赐予了德川的姓氏,作为近卫武士追随在那个人左右。
“鬼人族的剑技一共有太刀、打刀、护心刃三种分支,”那个人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耐心讲述,“它们每一种都分不同的学习方式和战斗要诀,学成之后的用途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你看你想学哪一种?”
“我全都要学。”
“全都?呵呵,你的野心真不小......”
“父亲曾经说过,名千代大人样样精通,是鬼人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豪。”
“你想成为那样的人?”
“培养出像名千代大人那样的天之骄女是有栖川家族的使命。”
“是有栖川家的使命,不是你的使命,对吧?”
“唔......”
“【沧澜】不是有栖川家,没有什么家族使命,阿夜你做好自己就好。”
“做好自己......”
“放下旁人灌输给你的责任和使命,遵从自己的本心,学自己想要学的。”
“我......全都要学。”
“呃......”
“全都要学会让你觉得很奇怪吗?”
“不,”他脸上的惊愕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慈祥的笑容,“恰恰相反,我觉得非常欣慰,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沧澜】的武士缺失的一部分东西。”
“缺失的一部分东西?”
“属于自己的信念。”
“那是什么东西?”
“呵呵,不急着知道,等你长大自然而然就会悟道了。”
“那我们开始学习吧?”
“不急,开始学习之前,你应该学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应该喊我什么来着?”
我能看得出来,他的眼中充满着显而易见的希冀,就像是等待着奖励的幼童一样通俗易懂。
“德川师团长。”
“不不不,”他的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来回摇晃,“你过继到了我儿子的名下,那就应该叫我......爸爸的爸爸。”
“唔......”我歪着脑袋问道,“应该是爷爷吧?”
“答对了!!!”
负重登山、瀑布打坐、成百上千次的挥剑......爷爷安排的修行艰苦卓绝,我却没有一丝怨言,更没有产生过放弃的念头,因为他始终陪伴在我左右,时而严厉时而和蔼,时而凶悍时而打趣,像这样的回忆占据了我的整个童年。
“父亲,再这样下去,师团内的粮草就......”
“父亲,拜洛维斯没有接受我们的过境请求,阿加门德还在催促我们尽快离开。”
“我知道了,”那个人正襟危坐在桌前,依旧保持着坚定和果敢,“拜洛维斯不允许过境的话,就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战斗?开什么玩笑,跟一个国家开战吗?”
“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拜洛维斯是由贵族架构而成的王国,贵族之间猜忌与博弈不断,我们的武装入境必然会引起一方贵族的恐慌,有恐慌就会有幸灾乐祸,到时候与之不和的贵族自然而然会给我们送上符合礼数的物资。”
“原来如此......”
“不愧是父亲。”
“不过,那一群脑满肠肥的贵族也不是傻子,像这样虚晃一枪的伎俩用不了太多次。”
由于实力过于强大,战斗能力与日俱增,军事素养甚至超越了正规军,【沧澜】就像是个特大号的定时炸弹,被各国视作极为不安定的眼中钉肉中刺,谁都不确信像这样一个居无定所的团体会不会突然夺取一个国家的国土作为族群繁衍生息的栖息地。
“父亲,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拜洛维斯已经在做军事调动,阿加门德似乎打算袖手旁观,我们这一仗恐怕不得不打......”
“眼下破局只有一招,你们两个就按照之前我说的,暗地里去安排吧。”
“父亲......”
“这样做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爷爷眼中的坚定和果敢依旧熠熠生辉,“只有行与不行,你们兄弟两个就照办吧。”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他缓缓扭头看向我,脸上勉强露出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和蔼笑容。
“阿夜,你已经习得了我全部的剑技,”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时机?”
“代表有栖川家,向我发起挑战,圆你父亲的家族复兴之梦。”
“诶?”
“现在的你完全有实力与我一战。”
“可是......”
爷爷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生老病死是上天注定的,爷爷的时间不多了,想亲眼见证孙女究竟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我知道了。”
“等一切结束之后,你的义父和叔叔大概会分道扬镳,到时候就很难再见到你的堂弟阿心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去多陪他说说话吧。”
“分道扬镳......”
“鬼人族已经足够强大,【沧澜】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下去,为了防止被各国包夹歼灭,我们必须让他们相信鬼人族不会夺取政权,让他们相信的唯一方法就是主动做出改变,而改变的第一步就是......自我裂解。”
“唔......”
“随着【沧澜】退出历史舞台,我的生命也将落下帷幕,让他们胆寒畏惧的一切都将归于尘土。”
“爷爷,我不明白,难道没有更加圆满的办法了吗?”
“等你以后再成熟一点就会理解不是我们想圆满就能圆满的,人无法左右局势,而局势恰恰在左右着人。”
“我......”
“不要难过,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我不会哭的......武士直面腥风血雨,不流一滴眼泪。”
“嗯,说得好,阿夜就像鬼人族的剑豪名千代大人一样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女武士了。”
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沧澜】内部的和谐与团结也分崩离析,我向爷爷发起的挑战更是加剧了一切的发生。
鬼人族赌上荣誉的决斗场上,我们用同样坚定而又果敢的眼神四目相对,既没有对话也没有放松,我的双手握紧了刀柄,保持着神经紧绷的状态,紧张到有的时候甚至会忘记呼吸。
“呼——”爷爷深吸了一口气,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沧澜】师团长,德川业成,参上!!!”
“【沧澜】近卫武士,德川夜......”我摆开了架势,“参上!!!”
那一场战斗,爷爷披着陈年老旧的甲胄,挥动锈迹斑驳的武士刀,发挥了毕生积淀下来的全部实力......我也出于敬意酣战至最后一刻。
“胜负已分......”负责裁判的鬼人支支吾吾地说道,“德川业成再起不能,德川......不,有栖川夜......获胜。”看着重伤倒地的爷爷,我方才意识到我会永远失去他,童年的回忆一下子涌出,击碎了我看似强大的心理防线。
随着握刀的手不住地颤抖,温热的眼泪也汹涌而出,双腿一软......我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心脏就像被一块石头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气,眼前的世界变得灰蒙蒙的失去了全部的色彩。
我......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随着父亲坐上了前往【邪乎台】的战船,【沧澜】瓦解成了【黑月】和【浪人】,德川业成病重不治,童年留存下的一切美好随着时光的消逝走向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