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大错特错!”
“谁?!”应雪青下意识拔出黑玉剑,同时,以干净利落的动作迅速起身,剑指在他们背后扬言呵斥之人,“是你......”
“躲在暗处偷听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吧?”戚良耸了耸肩,“这样会让我对你的印象打不少折扣的,应大人。”
“我实在是忍不住......”应采诚面露难堪之色。
应雪青咄咄逼人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嗯,”应采诚坦然地点头承认道,“看你第一眼我就确信,你一定是我的侄女应雪青,雪青这个名字还是我想了三天三夜才取的。”他放下了官架子,不再自称本官。
“我说了,”应雪青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千秋,不叫什么雪青。”
应采诚反问道:“名字能再取,胎记会变吗?”
“胎记......”
“你后背肩胛向下一点点的位置有一颗痣。”
“唔......”应雪青不禁愣了一下,“等一等,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背上有痣?!”
“嗯哼——”应采诚故意清了清嗓子,“本官问了一位匿名的好心人,好心人碰巧知道,于是就告诉了本官。”
“匿名的好心人,”应雪青看向了戚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啊哈哈......”戚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出卖你的是柔儿?”
“师妹她不喜欢搅混水,遇到问题只会眨眨眼睛装傻充愣,才不会出卖我。”
“也不知道你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快交代,”应雪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为什么出卖我?”
戚良用十分官方的语气回道:“我只是在被询问的情况下,提供了相对正确的答案,仅此而已。”
“嘁......”应雪青发出一阵不爽的声音,“男人真是靠不住,明明应该跟我站在一起,却偷偷给其他人打助攻。”
应采诚上前一步,用低沉的语气问道:“雪青,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认我这个叔叔?”
“是又怎么样?”应雪青决绝地说道,“我根本没打算认你这个叔叔,拜托你也稍微识趣一点。”
“真是太不像话了,”应采诚用同样的语气回道,“听清楚,我不求你认我!”
“唔......”应雪青不禁愣了一下。
“好家伙,”戚良喃喃自言自语道,“突然感觉像是在火药堆里,两个人全都是应家祖传的暴脾气......”
“彼此权当不认识就好,”应雪青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好,”应采诚气得涨红了脸,“撇清关系之前,我有几句话要留给你。”
“我不听。”
“不听也得听!”
“唔......”素来不羁的应雪青竟然一时间被他完全震慑住。
“虽然一十二年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但是我应采诚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得知你们举家难逃,我第一时间发动了自己全部的人脉和资源来接应,没有接到人,我才知道出了大事情,于是又发动亲朋好友去四处找寻你们。”
“谁信......”
“爱信不信,你的父亲母亲、家仆丫鬟一众人等尽数死在【祈凰山】,都是我安排入葬的!”
“啊......”
“要是你想的话,我明天就安排一次外巡,带你去【荡音谷】看一看他们的墓碑。”
“就算收敛他们的人是你,”应雪青依旧板着一张脸,“明知道我下落不明,为什么不马上派人来找我,凭你的官职和地位要找一个小女孩应该不是难事吧?”
“荒唐,”应采诚也臭着一张脸,“你以为我是谁?我是煌西司府,身为煌西府的地方管辖官员,食君禄、查民情乃是正道要务,那个时候,整个煌夏动乱不安,山匪水贼屡出不止,要是徇私枉法,动用朝廷的资源来找你,以至于地方深受其害,我怎么面对父老乡亲?”
“借口,就是没在意我的死活......”
“借口?”应采诚逼上前一步,“我拿出精简节约省下来的俸禄,雇了足足二十个壮丁漫山遍野地找你,费尽心血找了整整三个月,为了这件事情还跟娘子大吵了一架,难道都是假的吗?”
“唔......”
“好了好了好了,”戚良赶忙上前打圆场,“应大人你消消气,她确实不知道实情。”
应采诚气得眼睛里充盈着血丝:“我知道她确实不知道,但是也不能张口闭口就说我找借口,不在意她的死活吧?”
应雪青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你高尚,你清廉,你了不起。”
戚良压着声音劝道:“你也少说两句......”
“入朝为官,清廉为先,有道是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应采诚用铿锵的语气说道,“当官要学会齐家治国平天下,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恣意妄为,家人出事的时候一冲动就胡乱调动朝廷的资源,非但家不能齐,国也不得治,天下更不能平!”
“我才不会当官,”应雪青转身就走,“也不需要一个当官的亲人,就这样。”
“就凭你之前同贺伯讲的几句话,”应采诚不依不饶地扯着嗓子喊道,“若是我的女儿,必定当场跟你断绝关系!”
“断就断,”应雪青头也不回地向着营地走去,“我早就习惯了没有亲人的日子,往后余生权当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应雪青,你给我站住!!!”
“哼——”
“好了好了好了,”戚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用十分生硬的语气打起了圆场,“你们两个都静下心消消气。”
“我没什么生气的,”应采诚揉了揉鼻梁,“她说得对,就当彼此不存在好了。”
“没错,”应雪青附和道,“谁要不要进入谁的生活。”
“唉——”戚良长叹一口气,“我又不是柏阿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你们。”
“你让她走,”应采诚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见!”
“走就走。”
“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来煌西府找我!”
“谁稀罕找你似的......”
“够了!”戚良脸色忽然一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真当我夹在中间没脾气吗?”
“谁让你夹在中间了,”说着,应雪青主动挽住了胳膊,试图带他离开,“不要看某个清官的脸色,跟我走。”
“你始终没有正面回过他的话,放在平时早就气呼呼地吵起来了,是不是自己知道自己不占理?”
“唔......”
“明明知道不占理却抹不开面子承认对吧?”
“要你管。”应雪青一把推开他。
“我不管你要谁管你?”戚良霸道地搂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
戚良语重心长地说道:“面对亲人的离散和时局的动荡,你叔叔他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责任和义务,看似是抛下了自己的家人,却也间接挽救了无数家庭,于情于理都不该责怪他。”
应雪青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反而帮起他了?”
“帮我是正义之举!”应采诚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以为你就没问题了吗?”戚良扭头反问道。
应采诚不由得怔了一下:“我有什么问题......”
“青儿她目睹了家人遭遇毒手,在心中留下了巨大阴影,索性被凌霄城的侠士救助,后来他们又遭遇了穷凶极恶的山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羁绊又染上了残酷的血色,她在年仅十岁的时候经历的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我......”
“看你的表情,就像是翻开第一页突然看到了小说大结局一样,恐怕连她曾经落入【牵羊人】的手里都不知道吧?”
“牵羊人?!”
“当年要不是两仪宫的蓝霜华大宫主及时出手,她大概已经为了逃离那个地方而坠楼身亡了。”
“这......”
“她经历的一切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苦难,”戚良义正辞严地说道,“在我看来,她怪你没有及时找到她也是理所当然的,谁不希望在自己深陷泥沼的时候有一位亲人伸出援手拼尽全力拉上一把呢?”
“唔......”应雪青沉下脑袋,故意遮掩自己的表情。
“你在官场上的刚正不阿是你的正义,不是她的,请记住这一点。”
沉默片刻,应采诚的眉宇渐渐舒缓,嘴角也随之微微扬起:“是我的错......贺伯,你说得没错,我把官场上的是是非非置于一切之上,将自己的信念化作一尺标杆,在他人看来,不过是一种个人的执拗罢了。”
“她想要的,不是你作为煌西司府的清廉高尚,而是你作为叔叔的关爱呵护。”
应雪青气冲冲地反问道:“谁要他的关爱呵护?”
“这一场你们应家人之间争执,”戚良耸了耸肩,“在我看来没有谁对谁错,各打五十大板。”
“什么意思?”应雪青问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应采诚追问道。
“简单,”戚良牵住应雪青的手,将她带到了应采诚面前,“侄女要体谅一下叔叔的不易,而叔叔要明白侄女一路走来的艰难,彼此理解彼此才能化解沉积在心中的干戈。”说罢,他拉起了他的手,将她的手置于其上。
“唔......”应雪青的眉宇微微一皱,故意露出不情愿的表情,面颊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嗯......”应采诚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谢谢,贺伯,我知道我的问题在哪里了......话说,其实之前就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坦白地告诉我?”
“什么?”
“为什么你会知道雪青背后有一颗痣?”